一世牵by夜笼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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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摊主与他舀了碗面汤道:“我听说,钱掌柜轻信人言,让人家给骗了。大病了一场差点儿搭上老命,待病稍好些就打点行装走了。”见云修儒还呆呆的,又道:“不如去他老家吧,小哥儿可认得路?”云修儒渐渐缓过来,勉强道:“他那里离京城何止千万里,我……我……我带着孩子如何去呀。”摊主看了看她父女二人,很是同情的道:“你京中还有亲友吗?”云修儒紧蹙了眉,又发起呆来。
摊主道:“若是没有,好歹要找份差事做啊。”云修儒打起精神。朝他一揖道:“老丈可知那里要请人?小子也曾念过几年书,便是粗活也使得。”摊主笑道:“我一个卖混沌的,哪里认得那些人?小哥儿还是到大街上去问问吧。”说完,自顾埋头包起混沌。
云修儒牵了女儿一步一捱的往大街之上而来。迎面,不知从哪里冒出三个东倒西歪的人。云修儒避之不及,同其中一人撞在一处,只闻得好大股酒气。他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慌忙去看女儿。云娃从小儿胆子就大,最恨人家欺负她爹爹。这会子不怕死的冲了上去,一口咬在那人的小腿上。那人万不曾料到,让个小丫头儿占了先机,疼得叫了一声儿,一把将她抓在手里吼道:“爷爷摔死你!”云修儒吓得肝胆俱裂,惊叫着扑上去道:“大爷饶了小孩子吧,要打要杀只充我来便是。”那几个人望着云修儒一阵□,不由分说围过来对他上下其手。云修儒一路挣扎高呼救命,那三人抢了他的包袱仓皇而去。
云修儒不敢追,也没力气追,靠墙坐在地上喘个不停。云娃搂着父亲的脖子抽噎道:“爹爹不怕,那些恶人再敢来,我就咬死他们!”云修儒把她搂进怀里道:“可伤到哪里吗?”云娃摇摇头。云修儒回头去看那混沌摊儿,摊主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云娃抬袖抹了把脸道:“表舅公家搬走了吗?我们现在去哪儿了?”云修儒闭了眼,平息了会儿才道:“如今身无分文,这便如何是好了?”云娃眨眨眼道:“回阿翁家吧。”云修儒此时心中百转千回,竟答不上话。
此时,那摊主哆哆嗦嗦地从墙里蹭出来,上前扶起云修儒道:“你如今身无分文可怎么处?”云修儒茫然的望着他,忽看见他身后走来一个大汉,不由自的有些发慌。摊主回头看时叫道:“老二,你如何这会子才出来?”
老二上前打量云氏父女一番,又问怎么回事?摊主与他说了。
老二看了一眼云修儒道:“京中果然没有相熟的人吗?”见云修儒不答又道:“这里不比你们那小地方,处处都得花银子。你还拖个孩子,大人怎么都使地,小孩如何受得了?”
云娃看了看父亲,仰头道:“我阿翁在这里住了。”摊主道:“你这小哥儿,如和不早说了?”对老二道:“你做个好事,送他们回去吧。”老二爽利的答应了,催着云修儒动身。云娃摇摇父亲的手道:“爹爹走吧,爹爹。”云修儒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起身。
出了胡同儿来在大街之上。还不曾走到十步,周围的路人便三两成群的跟在他们左右看个不停,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云修儒又羞又恼,低了头,抱着女儿紧跟再老二身后。老二一把将他拉到身边,恶狠狠地冲人群吼道:“不怕死的就跟过来!”云修儒离的最近,被震的两耳“嗡嗡”只响,几乎站不住脚。
也有不怕死的叫道:“你这汉子,莫不是拐带了良家妇女吗?”又一个道:“是哪家的男妾吧,真真的绝色了。”另一个公鸭嗓子叫道:“美人儿,你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莫不是阴阳同体吗?”老二此时恶向胆边生,循着声音一抬手,只听得那公鸭嗓子杀猪般叫将起来。周围人一看,只见他脸上万朵桃花开得灿烂,倒在地上一气儿乱滚。老二狠狠的道:“不想死的都闪开了!”众人看着地上的榜样,虽未散去,却不敢再跟来。老二拉了云修儒快步而去。
骆缇听人来报:云氏父女回来了,就在大门外,不知怎的竟无半点欢喜。当下起身往前院来。
云修儒远远儿的看见他过来,张了张嘴,软软的滑坐在地上。恍惚间,听得骆缇大声尖叫着自己的名字,还有女儿的哭声。
醒来已是半夜。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犹如呜咽之声。窗纱上树影轻摇,屋内红烛落泪。
云修儒微睁双目,朦胧中依稀是魏兄坐在床边。中兴帝见他醒来,欢喜非常,执了他的手柔声道:“觉得怎么样了?”云修儒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泪水缓缓流入发髻。
中兴帝见他形容惨淡,不由的暗骂自己几句。忽又想:“我如今握了他的手,要在往日早挣开了。总算是知道我对他的好了 。”又道:“郎中说你是惊吓过度,气郁与胸,养两日便好。”说着,起身去倒茶。云修儒轻轻地叫了一声“兄长”,反手抓了他的手。中兴帝浑身一震,低头看时,只见烛光下,云修儒泪光点点,恰似一池秋水,引得中兴帝心中荡起涟漪无数。
他坐下道:“莫再伤心了,日后万事都由为兄替你安排。等云娃再大些,我手里还有几处小买卖,你要不怕辛苦就去做。哦,你是读书人,是要跳龙门的。郎君这里清静的很,正好读书。”云修儒听得呜咽出声儿,枕头上湿了一大片。中兴帝大着胆子伸手给他拭泪,见他并未躲闪,几乎要笑出来。
至此,云氏父女便安心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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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中兴帝每日下朝必往云修儒这里跑,直至晚饭后,方恋恋不舍离去。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不出数日,后宫已得了些消息。骆缇的心腹来报:宫里的娘娘们说,回去小心狗腿打折,把他吓得坐卧不宁的,时时来劝中兴帝早日将实情告知云修儒,以免夜长梦多,徒生枝节。
中兴帝这几日如掉进了蜜罐儿。
云修儒自那晚后再不疑他,拿他犹如自己的父兄一般相待。他来时总是满面含笑相对,用饭与他布菜,闲坐与他抚琴,题诗,作画。便是骆缇,云修儒也把他当作是长辈尊敬。中兴帝竟有些乐不思蜀,恨不得朝朝暮暮的同他在一起。此时将实情相告,不知他怎生作答?
这日午饭后,骆缇命丫鬟先抱云娃回房,示意云修儒留下与他讲话。因骆缇此时装的是男妾,所以每次同他叙话都有一名仆妇在旁伺候,以避嫌疑 。今日却只他二人,想来是机密之事了。
骆缇看了看云修儒道:“守真在这里宽坐一会儿。”说罢,往侧屋去了。云修儒抿了口茶,安静相待。
须臾,从侧屋走出一个人来。只见他头戴三山帽,身着杏黄宫衣腰系玉带,足蹬粉白宫靴。那人朝着云修儒拱手道:“司礼监掌印骆缇,与公子见礼。”云修儒惊得立起身又跌坐回去,瞪着他半天无语。骆缇叫他数声不应,只得上前拍拍他的肩头。
好一会子,云修儒才稍微缓过点儿劲儿来,白着脸颤声道:“他是……他是……是……是陛下吗?”骆缇点点头,与他倒了碗茶,递到面前。见他此时袍袖颤动,垂目不语,不由得微微心痛。放下茶握住他的手,只觉冰凉一片。云修儒挣扎几下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公公还怕我跑了不成?”骆缇松开手坐在一旁道:“公子恼奴婢,奴婢也不敢辩。只是莫要迁怒陛下方好。”
云修儒又不是傻子,心里多少猜着些。自己既不是才高八斗的山中隐士,更不是武艺超群的侠客,堂堂天子何必隐瞒身份,十数日来对自己软语温存,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摸样。归根究底,还是为了这身皮囊。转来转去,竟还是逃不开这个命。想到他平日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云修儒既想哭又想笑。
骆缇见他似哭似笑,心里一阵着慌,劝道:“想来公子知晓陛下的心意了。陛下爱极了公子,体谅公子身世凄苦,敬重公子是读书人,这才隐瞒身份。陛下是想与公子两情相悦,携手百年。公子竟不能体会一二吗?”
云修儒缓缓抬头道:“我只想清静一生,如此而已,都不能遂愿吗?”骆缇皱眉道:“当初,陛下若不救公子,怕早就……”顿顿又道:“公子是明理之人,难道不明白‘知恩图报’吗?”云修儒干笑两声道:“用我的身子
‘图报’吗?他与那些地痞何异?”
骆缇听他口出不逊,变了脸,忍了忍道:“公子不知祸从口出吗?”云修儒道:“我已惹祸上身,还怕什么祸从口出?”骆缇“腾”地立起身,瞪着他,阴恻恻的道:“不怕吗?公子是不怕,令爱了,不知她怕不怕?”云修儒又惊又怒,浑身抑制不住的抖起来,咬牙道:“一国之君,就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吗?”骆缇冷笑道:“公子空有满腹诗书,却不知变通。世间万物皆是天家所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子高才,不知作何解?‘天,地,君,亲,师’,又不知作何解?”云修儒扭头不理。
骆缇叹了口气,坐下吃了口茶道:“奴婢方才冲撞了公子,望公子多多包涵。”说罢,拱了拱手,云修儒依旧不理。骆缇深吸口气道:“奴婢服侍陛下二十余载,从未见他对哪位妃子如对公子般用情。陛下不忍对公子用强,他要的是公子的真心。一国之君如此相待,奴婢这个外人看着都感动,公子竟这般无动于衷吗?”云修儒道:“我虽文弱,却也是男子。要我废了身子□承欢,这便是他对我的一片真情?”骆缇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怎的只看中虚表?前朝的两位皇后不都是男子吗?不都是净身入宫吗?两位先皇后据都是一品官员之子,不一样受人敬仰吗?”云修儒
道:“我出身卑微,如何能与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