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锁骄龙作者:黑巫-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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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场十几年,这种连敌人都摸不着的混战还真没遇到过,在这种战场上伤了腿,让自负功高盖世的锐侯爷憋屈得差点去撞墙,去撞宝丰城的城墙!
僵持了几天,郢都一纸王令传到营中,调侯爷回郢都休养。侯爷虽不甘心,但知道这是自家老爷子知道自己伤了之后的一番苦心,再看这形势,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宝丰城,这才不甘不愿地跟副将草草交接之后,带了亲随回郢都养伤。他骑惯了马,这次伤了大腿只能坐车,却坐不惯窄小的车厢,特地找了辆四面通透的敞篷车,一直就不痛快着的锐侯爷遇上嘴欠的镖师炮仗,只甩了他一鞭子这得是手底下留了多大的情啊。算那个镖主卫海川有眼力,一个劲儿地打拱作揖说好话赔不是安抚了侯爷的脾气,如若不然,一言不合惹恼了侯爷,就算是伤着一条腿,这二十几个东楚的镖师也不够侯爷发一回性子。
侯爷心情不好,常年跟随他左右的这些护卫心知肚明,但也算是见惯了侯爷这副脾性,替侯爷赶车的贴身护卫允文站在侯爷桌边布菜,其他人各自埋头吃饭,悄无声息。
大堂里原本的几桌客人被这一行人的动静搞得有点心惊肉跳,但见这些人并不惹事,悄无声息,渐渐放开了胆子,七嘴八舌聊天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波比一波更高的声浪倒也显得很是热闹。
拓跋锐在军营里就象一座瘟神,手下大小将士见他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就战战兢兢,长这么大,侯爷就很少有这种在大厅里跟别人边吃边唠的经历。虽然有些吵闹,但也感觉新奇,一边吃饭一边听着那些人杂七杂八的说笑,面无表情。忽然有几个声音引起了侯爷注意。
一个声音道:“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前日秦王又颁了禁地令,你们听说了吗?”
另一个声音道:“听说了,秦人在郢都都鸣锣宣扬了两天了,从郢都出来的谁还不知道。”
有人追问:“什么禁地令?秦王又搞什么妖蛾子?”
前一个声音答道:“老兄你从南边儿来,难怪还不知道这禁地令,就是说对咱们楚人,要挨家清算人口,按人口登记土地,每人有地不得超过十亩。”
“什么?不超十亩?那超过的怎么办?”
另一人拔高了声音:“怎么办?收归国有!”
“什么?这也太不讲理了!哪家的地不是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财富,凭什么他们一纸文告就收归国有了?”
〃凭什么?就凭现在是秦王当政,就凭你楚国被人家西秦给占了。”
又有人说:“他们把地收过去干什么啊?”
“干什么?分发给西秦有功的兵将,等把咱们东楚真给灭了,那些秦人可个个都成地主了。”
然后是一片议论纷纷声,楚人文风昌盛,每有分歧必引经据典争执不休,关于秦楚两国人性子的不同,南晋有个流传甚广的笑谈:若是两楚人相逢路上,为谁该让一步能不眠不休地争执三天三夜,若两秦人相逢路上,为谁该让一步能不眠不休地打上三天三夜,可若是一楚人和一秦人相逢路上,事情就简单了,必定是秦人踩着楚人的身体先行走过,因为没等楚人张嘴,秦人的拳头就先到了。
大堂里七八桌都是楚人,因着这个话题与这些人切身相关,所以群情激奋,渐渐昂扬,习惯于耳边清静的拓跋锐最初的新奇过后,就感觉象是数万只苍蝇在耳边嗡嗡,正要发作,忽然听到有一人道:“其实这禁地令跟咱们这些穷人家没太大关系,一般人家,若是有十亩良田,就算是衣食无忧的,伤害最大的倒是那些富户,那些名门望族,哪家哪户不是霸占着千里良田,依我看,让蛮横的秦人收了他们的田倒是大快人心。”
这话又引起一片附合之声,忽然又有人道:“其实秦人也不全是坏人,就说被废了的那个秦王,因为反对这个禁地令,当庭就挨了板子,据说碗口粗的刑杖打断了两根呢。”
听到这话,拓跋锐一惊,耳朵立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下去。一片让人烦燥的唏嘘之声中,果然有令他感兴趣的言语继续传来:“还有还有,据说秦王下屠城令时,朝堂上的大臣全都附合,只有这位废王极力反对,为了这事也是挨了板子,血淋淋的差点被打死呢。”
蛮横的秦人动不动就动粗已经够让文弱的楚人惊诧鄙夷了,连尊贵的王族都会被当众责打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就算是被废掉的王上,那也是现任秦王的兄长,废王的这种遭遇激起人们大大的同情,何况废王还是因为反对对楚民不利的苛政而被责打,楚人们惊叹同情之余,有人叹息:“若还是这位废王当政就好了,定然不会象当今秦王这般残暴。”屠城令一下,数十万人惨遭杀戮,让素来文弱的楚人义愤填膺,已被秦人征服的土地上不断有义士揭竿而起,反抗暴秦。残暴的杀戮能吓住胆小鬼,可文弱的楚人也有骨血里不屈的英魂。
拓跋锐暗自琢磨,这个拓跋岫是闹了什么毛病?几个月没见,得了失心疯了吗?锐侯爷对于什么屠城令什么禁地令之类的倒不在意,让他奇怪的是拓跋岫怎么会下得去手刑责老三。如果说沉默阴狠的拓跋岫还有一丝人气的话,就是他在老三身边的时候,只有他看向老三的眼光里,才会有人类的温情。他看别人的眼光,都冷酷得象是对一块石头。
拓跋王族两大着名冷脸,都出自昭王拓跋静幽这一支,一个是老四拓跋岫,一个是老七拓跋野。常年板着个脸面无表情。但这两冷人又有不同,拓跋野是面冷心热,那小子七情六欲全在眼里,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得通透,可拓跋岫却是面冷心冷,一双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半丝温情,那小子脑袋里全是算计,除了他哥哥拓跋岱,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一粒粒棋子,物尽其用,绝无情谊可以通融。
就这一冷人,如果连他哥拓跋岱都不顾了,他还剩什么?从里到外全是冰?想到这儿,拓跋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可不想让这小子当王上,以后若是行为举止稍有差池,连个情面都没得讲。锐侯爷胡乱想着,也就不在意耳边的聒噪,魂不守舍地吃饱了肚子,起身走人。
允文付了饭钱,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继续赶路,客来顺的大堂里几桌楚人依旧在各抒己见,议论纷纷。
不紧不慢地走了近半个时辰,忽然一阵惨呼打斗之声传来,昏昏欲睡的拓跋锐立时竖起了耳朵,眼睛亮了起来,他的随侍们早已熟知锐侯爷的性子,唯恐天下不乱,有人争斗的事最能引起侯爷的兴致,所以不待吩咐,都打起了精神,打马快走,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树林边上有人厮杀追逐,跌跌撞撞跑在最前边的那个胖子,正是不久前见过的卫海川。后面护着他边打边逃的几个镖师各自带伤,险象环生,狼狈不堪。追着他们的人挥舞着各色兵器,衣饰混乱,看样子功夫也并不高强,但是人多势众,气势汹汹地紧追不舍。
此时卫海川已然看到拓跋锐一行人,急惶惶地大叫:“救命,救命!”
锐侯爷的护卫首领许志轩看了侯爷一眼,拓跋锐点点头,许志轩一个手势,带了五个随从打马冲了过去。
侯爷意兴阑珊地靠回坐位,不过是些混混,没什么高手,不值侯爷一哂,唉,真是高手寂寞呀。有机会得再找个没人的时候跟小七打一场,松松筋骨,打不过他没关系,没人看见就行,也就那崽子能让侯爷过足打架的瘾。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阴暗的牢房里,拓跋岱毫无知觉的身体俯卧在矮床上,宽阔结实的后背鲜血淋漓,原本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被狰狞的伤口撕裂显得破碎不堪,拓跋岫面无表情,可他正在为对方敷药的双手却一直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和王族所有的弟兄都不同,他羸弱的身体无法修习武功,因而也有更多的时间用于阅读和思考,加上他原本就异于常人的天份,对于世事人心,有着远比其他人更深刻的认知。因为了解,所以无情。他一直自认为能谋算人心,掌控一切,二十九年的人生阅历中,他的谋算判断少有偏差。最大的一次失误出在小七身上,没想到那个冷口冷面的小子宁愿选择屈辱地被俘也不肯战死。而现在,对着哥哥血淋淋的伤口,又一次忍不住怀疑自己,又算错了?
怎么可能!就算哥哥与自己的情谊再怎么深厚,涉及自己性命尊严的时候,轻重取舍不是很明显吗?人对自己亲近的人总会产生保护的欲望,所以有人可以为保护自己的亲人献出生命,但是没人能忍受亲人的背叛,越是亲近,被背叛的伤害越深刻,因而产生的反抗越激烈。为了你,我可以不要性命,但却不能是你把我的命拿走换你自己的利益,没人能受得了。
哥哥,我已经背叛了你,夺你的王位,囚禁你,强。暴你,羞侮你,拷打你,今日殿上那一百刑杖是能要你的命啊,你为什么不反抗?那一天在殿堂上,因为反对禁地令而被下旨责打的时候,哥哥愤然挣断镣铐冲到王座之前揪住他的衣襟,那一瞬间让他以为自己的计划顺利成功了,哥哥硕大的铁拳呼啸而至的时候,他全身轻松,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解脱,安心闭上眼睛。可没想到那拳头掠过耳畔直捣椅背,刚猛的拳劲将紫檀木的龙椅击得片片粉碎,却没有一片飞溅到他的身上,哥哥在暴怒中甚至都没忘记用气劲将自己圈护其中。拓跋岫心如刀绞地意识到,保护自己已经成为哥哥的本能。哥哥,我还不够过份吗?要怎样做你才肯恨我,拿走我的命?
他知道自己能做的远没有到极限,可是他无法再用更过份的手段,那是他至亲的哥哥,他绝不可能把他与低贱的囚徒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