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狗盗-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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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高老爷冲到她面前,气急败坏的跳脚。「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我才没乱说!」她将老爷子生前立下的规矩给搬了出来,「咱们都心知肚明,老爷子一再交代,那孩子未满十八前不许成家立业,防的是什麽?莫非老爷忘了?」
「你……」高老爷一时语塞,想打她,高举的手抖了半天又重重放下。
凤夫人拎著手绢儿,睨了那多馀的孩子一眼,有恃无恐地冷嗤:「咱们是养老鼠咬布袋,再怎麽防,他不也是明目张胆地咬上了丫头吗,真是丢脸!」
「你越说越不像话……」高老爷气得差点儿喘不过气,顿了顿,都怪自己平常给惯坏了。
大夫人扯了扯妹子的衣袖,出言制止:「别说了,老爷有犯头疼的毛病呢。」
「哼。」她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一扭头,不看丈夫的坏脸色。
长辈们为了他吵翻天,高颢处在当场,脸色早已是一阵青、一阵白地难看到了极点。
犀利的目光扫向老爹,「我究竟是谁生的?」
高老爷抚著胸口连连喘气,好半晌,抚平了情绪,才道出:「你的身世是……出生的那一年,宫中传出一则要寻找奶娘的消息,引起民间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然後?」
「当时……皇上才十四岁,由高太后垂帘听政……消息传到她耳里,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夜传唤了一干宫女等人去审问,於是……」他没再往下说,颢儿应该听得明白,身分就是那未明的私生子。
高颢浑身一震,惊退了数步。「爹没骗我?」
「这事儿能开玩笑吗。」高老爷摇头叹气。暗自瞒著没说高太后本想杀掉婴儿,但一时心软,为了掩人耳目,遂将婴儿交给娘家这方面的亲戚抚养。他也明白,高太后逐日削减高家的势力,存心打压是为了不让这孩子有出头日,以免日後败坏朝纲。
「欸……说到底,你不能怪亲人不要你。」高太后会这麽做,也是为了保护这孩子,毕竟她尚有一丝温情,才会将名下的一块皇地转给流落在外的孙儿作为补偿。
「呵……」他低头苦笑,小时候就怀疑过自己不是爹亲生的,原来……他终於弄懂了。「我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呵,你们何必神秘兮兮地瞒著我多年,早该将这件事给摊了,或许我会活得更加快活。」
他拿著地契,咬牙切齿地在众人的面前折了几折,塞入衣襟内。
「老爷,你听听,这孩子说的是人话嘛?」哼,凤夫人虽敛了脾气,仍忍不住冷嘲热讽──
「咱们为了他不得势,当真值得?你瞧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有了一块地在手,我看过不了多久呀,也是被他尽数败光!」
「凤儿,你够了没有!」高老爷知她恼,一块地没有转给庆儿,趁机撒泼个没完没了。「咱们养他这麽久,即使不是亲生,好歹他也唤你一声二娘,你又何必计较他现在的态度对咱们不敬?」
大夫人向来娴静不管事,虽知妹子为人较自私,但相处这麽多年以来,一家子鲜少出乱子。此刻,她却毫无顾忌,可见积怨已久。大夫人为了一家和睦,出言缓颊:「既然颢儿已知身世由来,是否要搬出去,我是没意见的。老爷、妹子,咱们就由著他吧。」
高颢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会、搬、出、去!」
高老爷的脸色一白,「你……当真要搬?」
「是。」他偏头盯著二娘,回敬一著:「既然手头上有一块赠地,我就没道理继续赖著不走不是吗?」
凤夫人轻哼一声,「如果可以,连养都不用养呢。」
多麽伤人……。高颢不忘提点他们,「一旦我走,名义上我仍是你们的孩子,这一点怎麽也改变不了。」
高老爷的身形一晃,扣住桌缘支撑,万万没料到好好的一桩事会演变成如此。老爷子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要让这孩子平凡过一生,即使要高家养一辈子都应该……
高颢走到桌旁斟了三杯茶水,捧起一杯,恭敬地跪在老爹面前,「孩儿奉茶,感激您这麽多年来对孩儿的照顾。」
高老爷双手颤巍巍地接过茶水,见他心意已决,无论说什麽都无法挽留的了。
高颢依样来到大夫人的身前跪下,唤:「娘,孩儿也感激您的养育之恩。从今尔後,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孩儿会为您祈福,安泰过一生。」
大夫人捧来茶水,啜饮一口,心想这孩子尚知感激,也就不计较他先前的态度不敬。
第三杯茶水,高颢倾身献给二娘,说:「您瞧我不顺眼,是孩儿不懂得做人,曾对二哥言语上多有放肆,是孩儿无理,请二娘恕罪。」
凤夫人勉为其难地接过茶水,哼道:「你会这麽想就好,人搬出去,别在外惹事生非,传出去仍是给高家丢脸。」
「是,孩儿谨遵教诲。」
他隐忍著脾气,又对他们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退出房外。
头也不回地,步履渐走不稳,脑海萦绕著声声训斥──养老鼠咬布袋……丢脸……呵,他的一番身世简直是一大笑话!
爹不是爹、娘不是娘,他什麽都不是,宛如阴沟里的耗子,小时候在人前得躲著,在人後也得藏著,府邸的众人就是要他当窝囊废,才不会引人注目。
他咬牙,岂甘心一辈子就只能是耗子,别傻了!
憋著一肚子愤懑,他挺起胸膛回到小苑内,仅带著一件棉袄和年迈的奶奶离开了高府。
(10鲜币)第四章…1
一座古色古香的豪宅座落於城内热闹区域,高颢带著老嬷嬷一跨入漆红的大门内,打从这一刻起,老嬷嬷浑身颤巍巍,尚未逛完整座宅邸,已是气喘吁吁,双腿抖得都快走不动了。
「这……这座宅子是……谁的?」这句话,她问了不下数十遍。
「奶奶,您放宽心住下吧。我早先就说了,是我买的。」
「颢儿少爷哪来的银子买?」她坐在床沿抚著雕花大床的软榻,触感丝柔滑腻,活了大半辈子,从未睡过这麽好的。
就连颢儿少爷以前睡的床,都比不上这里。
宅子就更不用说了,占地宽广犹胜高家府邸;楼台亭阁,分别栽植了松竹翠柏;堂屋前後,廊下转角立置单一或成组的石景,苑中小桥流水、杨柳丝垂,海棠花开了满园子,白里透红,缤纷摇曳的拂散了尘嚣纷扰。
「奶奶,这是孙儿靠苦力攒得,积存了一段时日,当然得买房了不是吗?」否则,他偷盗而来的那些银两能藏那儿去?这话儿不能对奶奶说。
「你又胡诌了。」老嬷嬷不信他上哪儿攒得银两。「以前我瞧你每日待在小苑内,一时半刻偷溜也干不了什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好骗?」
「孙儿岂敢。」他扶著奶奶,半推半哄地说:「您先睡觉,有什麽事以後再说,或许不用我亲口告诉您,迟早您也会发现孙儿实在很忙。
「您瞧,我带您出来住,这儿仅有一名长工修整花草,就是没有奴仆、丫鬟来伺候。那是孙儿还没空去找,以後会慢慢增加人手的。奶奶只需好好保重身子,多活几年陪陪孙儿,我努力的这些也就没白费。是不?」
老嬷嬷被他哄得晕头转向,虽不信他,听在耳里却挺受用。
「你呀,嘴太甜了。」
「那是孙儿在乎您,才会这般对您说。」离开高府之後,他对奶奶更加敬爱。至於其他人,一概从脑海中抹去,就当自个儿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高颢为她覆上被褥,轻声说:「孙儿要去忙了。您就安心的住下。明儿一早,我会带吃的回来。」
话落,他离开了厢房,轻手轻脚地合上一道格扇门。
三日之内,高颢陆续带回几名同伙,且聘请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专心照料奶奶的生活起居。他行事低调,出入穿著皆与寻常人一般,吃喝方面自行打理,新来的仆妇只当他是行事怪异的主子,虽瞧见了他带回几名大汉,也没敢多问些什麽。
留听阁内,大伙儿商讨未来。
「嘿,俊小子,真有你的!俺佩服你有本事弄来这麽一座漂亮的宅子要咱们一起生活。」
「这是当然。」他尚有计画要实施,缺了这一帮人,无疑缺手缺脚的成不了事。
马超纳闷:「奇怪了……你说离开府上,怎不带出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带个老太婆能干啥呢?」
「嗯。」张大同接了话:「俺听那老太婆唤你一声颢儿少爷,那就不是亲奶奶了。难道你长这麽大了还离不开奶娘?」
高颢的脸色速倏地一变,厉道:「住口!不许说奶奶与我毫无关系!」
「唷,生气了?」李朝央目光扫向众人,仍逗著:「瞧,耗子经不起这玩笑哪。」
外表老实,成熟稳重的陈老七忽地喝道:「别闹了!」
「咦,怎连陈老七都板起面孔,训斥起咱们了?」马超嗟了声,不当一回事儿,依然一副抬腿扣在椅凳的坐相。
李朝央察言观色的能力比他好,登时双手环胸,挑眉问:「怎麽回事?咱们说几句话闹著玩,犯不著伤和气吧。若要干架,大不了到外边去打一场,何必将气氛弄得这麽僵。」
陈老七摇了摇头,「我真服了你们还有心情闹著。耗子离开府上绝非偶然,依我看,咱们都得替耗子提鞋了!」
「啥,此话怎说?」
「意思是从今儿开始,你们都得戒掉满嘴粗口、地痞流气,得提高身分,得让人瞧得起!」
「磅──」高颢愤而震桌,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因应而生,掌下的梨木圆桌龟裂应声而倒。其他人立刻跳走,愣怔在大厅之上,他们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慑人。
「你……好端端的,发什麽脾气,吃了火药吗……」这会儿,马超可不敢再造次。
张大同一回神,双眼瞪得比牛铃还大,不禁怪叫:「你要咱们改头换面,岂不是婊子装贤慧啊。」
高颢挑眉一瞪,「装也得给我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