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上雪作者:匿名君(完结)-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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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郎停住马,弯腰向着车内行了一礼,道:“叔叔在上,小侄有礼了。适才小侄去万寿寺讨了些洗佛水和乌米饭,原是要奉给叔叔和先生的,走到这里恰望见叔叔的马车,过来看,却见先生在帘后张望,一时忘形,请叔叔见谅。”
子文点点头,微笑道:“难为你一片孝心,我们要去河边放生,你也一同去吧。”
平安郎领命,骑着马在旁边缓缓跟随。
奚吾心中不悦,放下帘子,拿着那包乌米饭翻来覆去地看。子文凑过来,低声问:“阿吾不想吃?不吃就放着罢,无妨。”
奚吾摇摇头,强笑道:“想吃,只是饭冷了吃不得,所以有些烦恼。”
子文笑道:“这有何难。”他提声喊:“平安!”
平安郎朗声应道:“在。”
“你再去趟万寿寺,讨一包热热的乌米饭来,快去快回。”
奚吾拦也拦不住,平安早笑着走了。子文捉住奚吾手,温言道:“想要甚么,你就说,不要自家在心里烦恼。”
奚吾在心中叹一声,不晓得说些甚么。
过了庙会,马车就走得快了,出城更是一路扬鞭,不多时,便到了碧水河边。奚吾密密实实裹着大氅,连头脸都通裹住,走到河岸,买了两只小龟,一桶鱼,撒进河里。小鱼蹦跳着,
7、洗佛 。。。
摇摇摆摆游开去,阳光刺眼,河水波光闪烁,奚吾抬手搭个眼帘,呆呆望着,一动不动。
甘松早在马车上端了个短榻下来,请子文坐了,自到一旁弄茶。
子文道:“不想吃茶,你把平安郎讨来的洗佛水煎热了我吃。”
过一会,平安郎骑着快马赶到,手里提着两包热气腾腾的乌米饭,甘松快步过去接住。
平安郎跳下马,抹着汗走过来,笑道:“幸不辱命。”
子文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自袖中掣出汗巾递给他,温言道:“跑一头汗,小心不要着了风,快擦了罢。”
平安郎一笑,接过汗巾就擦,甘松奉上两盏洗佛水,他先接过一盏奉给子文,把另一盏咕咚咕咚一气喝了,笑道:“天时不正,四月天就这般热,还是河边凉快。”
子文拍拍他头:“四月天就喊热,到盛夏可怎么过?河边风大,你去请先生过来坐吧,吹久了风,又生病。”
平安郎应了一声,快步走向河边。
奚吾正在河边发呆,忽听平安郎在耳边轻笑道:“叔叔请你回去坐,怕你身娇体弱,吹风吹出病来。”
奚吾低声道:“累小官人去讨乌米饭,小可万分抱歉。”
“这是什么话来?叔叔有命,做侄子的尽孝心全孝道,与你何干?”
奚吾一滞,不知如何作答。
平安挽起他手,神态亲热,满面含笑,声音却压得低低的,冰冷异常:“可回去吧,先——生——”
说着,小心扶着奚吾到子文面前,眉宇间心事重重,蹙眉道:“先生手这般冰凉,一场大病对身子多有妨碍,还是要好生将养才是。小厮们不得力,不如我来亲奉先生汤药?”
子文笑道:“你有这孝心就够了。能把那边的生意弄好就是帮了我大忙,先生要的诸多药材,还要靠你去弄来。伺候先生,旁人也行,这桩事却非你不可,可不能大材小用。”
平安郎扶着奚吾坐在短榻上,挨着子文,自己站在下手,低头道:“蒙叔叔夸奖,小侄惭愧。前日里给先生寻的沉香都是假的,先生为此很是生气,转回去就生了这场病,说来,小侄也有责任。”
子文安抚道:“不干你事,先生体弱而已。”转头又嘱咐奚吾:“乌饭正热,尽早吃了罢,免得凉了又伤脾胃。平安郎跑了许多路讨来的,莫要辜负了他一片好心。”说罢,管自低头吃水。
奚吾望住平安郎,平安郎也微笑回望他,目光坦荡,满面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洗佛节,也叫浴佛节,佛诞节。资料里说宋代洗佛节南方和北方日子不一样,北方是腊月初八,也就是腊八那天,南方是四月初八。之前在南北朝、唐、辽初,还曾经定过二月初八。因为后世都沿袭四月初八这个日子做佛诞日,所以我在文中选择了四月初八做洗佛节。节日的风俗参考了网上的一些资料,也不晓得是不是有错漏。
另,洗佛水是甘草茶煮成的“香汤”,僧侣在洗佛节那天,在寺庙的浴亭里对释迦牟尼佛像用这种水淋佛,对佛祖进行一次洗浴。浴佛时除纪念佛祖的诞辰外,也有洗涤人心的污秽黑暗、洁净众生的心灵之意。煮洗佛水一次都煮很多,除了洗佛用,余下的是可以喝的,不是我原先想象的给佛像洗过澡流下的水。乌米饭是乌菜水泡米蒸出来的饭。洗佛节的时候寺庙会用乌米饭和洗佛水招待来祭拜的信徒。
8
8、时疫 。。。
转眼春去夏来,一日热过一日。
今夏的雨水少得稀奇,碧水河的水位下去很多,露出一大截黑突突的河床。
城外的水田缺水得厉害,没日没夜地从碧水河抽水灌溉,也挡不住一株株正要抽穗的禾苗软垂下去。陷在烂泥里的鱼虾螺蛳吐着泡泡,在烈日下有气无力地等死。
眼瞅着要收成的稻谷干死在地里,百姓急得如火上房,成群结队到府衙门前求告,求府尊大人想想法子救命。
严太守领着百姓求了几次雨,跪也跪了,拜也拜了,祭也祭了,求也求了,老天爷却连个喷嚏都不肯给。
眼见得今夏粮食颗粒无收,百姓们都慌了神,春荒了许久,就等这次夏粮下来充充饥肠,却赶上如此大旱,再不弄些粮食,怕撑不到秋收就通饿死了,有心计的早悄悄跑粮行里买些粮食备荒,一不留神消息传出去,百姓们想想不错,便都开始抢购。
江宁是大城,府库里着实不少存粮,放出去尚能勉强压住粮价,不至暴涨,周遭的乡镇粮米却早已有价无市,推车挑担跑来城中买粮的络绎不绝。
官府不敢敞开卖,派兵把着粮行门口立死规矩,一户一月只得买一斗,由里正录了簿子统一来买,绝不散卖。
一斗粮,小户人家四五口人的,掺些杂粮菜叶煮些汤粥,勉强可够一个月果腹。遇到人口多的,怎样也不够吃。有穷得叮当响的人家,分明有份额却摸不出一文钱买粮,无奈把自家份额卖给别人,换几个干饼,两条咸鱼,吃完了,却再没有了。草根树皮观音土,能吃不能吃的都吃了个精光,还是不够,怎样都不够。
严太守发了加急文书四处去调粮,可是今年江南大旱,四下里都遭灾,便是求到了京里,一样无能为力。
渐渐的,城中便开始有挨家挨户讨饭的饥民,有人好心能给些残汤碎饼,但总是缺粮的人多,想周济却是有心无力。
有几家大户发善心,开了粥棚施粥,无奈人多粥少,每天还是有人陆续饿倒在路边,再也起不来。
天气炎热,饿死的人又掩埋不及时,没过多久,城中便起了时疫,饿还没饿死,病却病倒了一大片。生病的固然要吃药,不曾生病的也都慌张地四处寻摸些药来傍身。也是江宁府一向富庶,即便粮价日高,多数百姓家里或多或少还都有些余钱,平素还捂得死紧要留作棺材本,此刻时疫汹汹,再也藏不住,纷纷从瓦罐墙角里挖出来,去买救命的药。因此,城中各药局一时间人潮汹涌,尽是求医买药的人。有吓昏头的,瞅见那些明明不对症的药,也先抢着买回家再说。
奚吾的一苇堂也是如此,求医的,讨药的,还有干脆来这里等舍饭的,每
8、时疫 。。。
日里塞得水泄不通。子文临时派了五六个小厮过来帮忙,茭白还是累得眼圈发青。奚吾更不用说,已经连着有两三日不得安眠。
子文瞅着心疼,看了几天看不下去,直接叫人封了一苇堂大门,捉他回府里捆到床上,点了甜梦香,让奚吾好生睡了一天。睡饱了也不放他出去,只推说药局里有小厮照应,怎也不肯再让他去药局坐诊。
奚吾焦躁道:“城中时疫起了,病倒的还不知会有多少,不教他们怎样预防,说不定全城的人都要倒下!”
子文放下扇子,管自吃莲子汤,不理他。
羹匙和细瓷碗壁轻轻相击,清脆动听,奚吾听了却越发焦躁,用力去解脚上的绳子,怒道:“你舍不得药,我教他们上山采草药也好,你放我出去!”
子文冷笑一声:“舍不得药?你这些年舍出去的药,算下来买个青砖大瓦的宅院,再置几十亩上好的水田都有多,我若舍不得,能由得你舍?”
奚吾脚上拇指粗的麻绳系得死紧,绳头拴在墙上的铁环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都不妨,出门却是万万不能。他费了偌大力气去解,累一头汗,却丝毫解不开。
子文淡淡道:“这种渔人结打上了就万难解开,除非你斩断绳子——不过,也要你能找得到利器才行。”
抬头看奚吾急得满面通红,他忍不住笑:“城中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大大小小百来个药局,上千的大夫,缺你一个,天就塌了?”
奚吾急道:“百来个药局,上千的大夫,比着涨药钱,有多少人拿口粮换药你知道么!”
子文停下羹匙,问道:“趁着时疫哄抬药价,可是属实?这罪名可大可小,打板子戴枷游街也就罢了,真惹出人命官司,报上去一刀杀了都有的。”
“打板子?带头涨价的就是严太守内弟,陈大夫开的回春堂!哪个会打他板子?”
子文眉毛皱了起来:“此话可有根据?”
“城中开药局的,哪个不知?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