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盛放作者:风烟幻-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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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卓允嘉轻咳一声,佯装耳聋。
“好了,都端下去吧”慕容定祯实在是吃够了这晚膳之後的补药,命著曾钦格都一一的撤下去。
说著便牵著卓允嘉的手,站起了身子,两人一同走向内殿。
从宣德殿返来慕容定祯就更换了朝服,穿著一身淡紫的丝缎长袍,系著一根月白色的腰带,将渐隆的身形显称的若隐若现。
不知为何近来见慕容定祯的时候,卓允嘉总觉得他相比往常显得更加内敛和羞涩。
大概是时隔多年,不知再次如何应对自己有孕的事实。
虽是心怀期待,却又因是男子之身,帝王之位而难免觉得尴尬。
静夜如岚,火光摇曳。
两人相依在寝榻上,慕容定祯轻握著卓允嘉搭在自己腹上的手掌,轻轻道:“允嘉,这次……你要陪著朕。”
“我近来不是一直陪著你麽?”卓允嘉淡淡一笑,将额头贴在慕容定祯的脸颊旁侧。
“不只是现在……”
不知为何,今日午後第一次因这腹小生命踢踏而感到疼痛的事实,又一次勾起了慕容定祯当年生简之时的记忆。
记忆里,那种疼痛和无助不禁也随之又一次蔓延开来。
若是当年没有卓允嘉在身旁,慕容定祯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撑过那一关。
在生命最艰险幽暗的时刻,只有他给了他无尽的爱和力量。
“我会的。”
卓允嘉没有再问,而是话音坚定的给予了答复。
怀抱著他,望著慕容定祯的神情和动作就知道此刻他在想什麽。
此刻怀中的两个人,是自己最为珍视和爱惜的,他没有任何理由在他们经历劫难考验的时候,不留在他们身边。
慕容定祯听他这麽说,有些释然的笑了笑。
那笑容很美,好似第一次在飞瀑下见他笑的神情。
素雅之中透著出世的华贵,唇角边那几乎不可察觉的浅浅酒窝里,盈溢著恬淡与满足。
卓允嘉无法描述这副笑容有多麽的让他摄魄沈醉,他只是知道,从始至终在这世间不可取代的人,只有一个。
而他足够幸运的能够拥有他,怀抱著他,直到天地湮灭身躯化尘的永远……
江桐沈默了一会儿,终於准备再次开口说话。
不料卓允嘉此时却低声吩咐道:“派几个可信的人,将这些药材都送进宫中,交给薛承远。”
“是。”
“这些药材不可轻用,让薛承远仔细筛选,别伤了皇上和……”
卓允嘉突然深深的叹了口气,撩袍站起了身子。
是啊,那是慕容定祯和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
那日在慕容定祯沈睡的时候,他离开了宫殿,因为他根本不知如何自处。但他的心却根本不受控的无时无刻不在挂念著他们。
“还有,主子,您让老奴查的事,老奴查出了些头绪”江桐压低声音道。
卓允嘉眼光犀寒,转身看向他。
“您的猜测是对的。这别院周围确实有宫中派来的人,这些人功力高强,却一直无意伤害我们。”
卓允嘉听後并不惊讶,顿了片刻,冷笑一声。
这是幽禁麽,定祯?
天地广博,我卓允嘉此生却遁逃不出你的掌心。
可那终究是我不愿,而不是我不能。
“还有一事,老奴不知该不该讲……”说到这里,江桐显得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卓允嘉冷道。
还有什麽是我所被蒙蔽的,有道是伤疤多了不痛人。
“老奴在查证时候,无意中听到城中有这样一则传闻,说近日齐大人被从天牢中放了出来。”
“嗯?”
卓允嘉并未多想这之间有什麽牵连。
“齐大人这次能被释放,并非是因为国丈的身份,而是……”
“是什麽?”
“而是因为日前齐将军曾回朝一趟,专为其父求情。”
卓允嘉的目光变得警觉。
江桐实在不知还该不该说下去,犹豫之中,有些断断续续的道:“有传闻说……前段时日齐将军回朝,还曾携带著一名幼子……只是……迄今未能证实……”
“当真?!”卓允嘉一把狠狠拽住江桐的衣襟,颤抖著沈声喝到。
第四十四章
次日清晨为慕容定祯请脉的时候,薛承远格外仔细。
不过是常例的检查,却用了将近一个时辰,以至於慕容定祯搭在御枕上的手臂都快僵硬了。
“承远,是否有什麽……不对?”
见薛承远今日不同於往常,慕容定祯轻声道。
“皇上晨起身子哪里可有觉得不适?”
薛承远的目光从容而镇定,听慕容定祯开口,便抬头淡笑著回问。
侧靠著身子的慕容定祯微微阖了阖眼帘,缓缓道:“没觉得哪里有异样,只是觉得有些乏力。”
“这也在情理之中,臣这几日再为皇上开些补气活血的汤药。”
“也好”慕容定祯惦记著今日要做的事,不愿再多耽搁,撑著坐起身子。
薛承远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掺扶著慕容定祯起身,看他泛著淡淡青肿未穿鞋袜的下肢,又道:“皇上近来腿脚肿胀的越发厉害,可有觉得疼痛?”
“无需太过多虑,没什麽大碍”慕容定祯如今行走是觉得有些疼痛,却又生怕服药或是过多按摩伤害了腹中的宝贝,因此一直强忍著。
薛承远明白慕容定祯身为帝王,任何时候都不会表露自己全部的感受,於是也不再多问。
夜里发生的事毕竟还只是猜测而已,在没有绝对的事实能够证实之前,薛承远绝对不愿鲁莽行事。
窗外雾影缭绕,湿润迷离,将月阡山下浸在一片混沌与苍茫之中。
慕容定祯由著宫侍为自己换上了一身白缎的素衣,稍许简单的用了些早膳,便由薛承远陪同著一起走出了寝殿。
“皇上,祭典都已准备完毕。”
林玄瑞早已等在殿外多时,见慕容定祯终於走了出来,上前跪地行礼,即而禀报道。
慕容定祯听後点点头,合拢了身上的墨色披风,迈开步子向行宫东侧的长渊堂走去。
一行人都默默跟随在慕容定祯身後,没有人出声言语,因为今日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古潍公主奚纪凡的生忌。
每年的今日,慕容定祯都会亲自祭奠已故的养母,从无间断。
时下虽说因慕容定祯身子特殊而暂住在这行宫之中,也不曾忘却这个日子。或许也正因腹中孕育著一个生命,今年慕容定祯心中的感受与以往更有不同。
长渊堂中的布置肃穆而庄重,满堂绽放的净兰香馥四溢,透著浓浓的缅怀与追思。
“皇上。”
慕容定祯在堂正中站定,曾钦格便恭敬的将燃香递了过去。
静看著慕容定祯此刻坚毅而略显柔和的侧影轮廓,明眸中蕴藏著的极为克制的情义,身旁无人不为之动容。
上香之後,慕容定祯还是撩开袍摆,一如既往的在牌位之前端正的跪了下来。
只不过时下慕容定祯的身子实在不便,需要人掺扶。
堂内堂外所有人也都随著皇上而依次跪了下来,帝王至高的地位透显著无上的威仪。
行宫里极为宁静,唯有飞鸟叫声回荡在幽幽山谷内,似乎穿梭往来於时光之间。
两个时辰後,一啸凌云的锺鼓长鸣,刺透晨曦。
“承远,你知道朕为何要将这京都建在郢庭?”
祭奠完毕,慕容定祯身子难免有些倦乏,便决定由薛承远陪著在庭院之中走走,这缓缓的活动对他和对腹中胎儿都有好处。
“臣想,除了当时兵力制约之外,皇上也必定有想圆的心愿。”
“是”慕容定祯望著面前满眼清透湿润的翠绿,似乎今日也有著倾吐心中旧事的意愿,“朕幼时丧母,是母妃亲自将朕抚育成人。”
“母妃心性纯厚,最见不得杀戮”说到这里,慕容定祯略微顿了顿语调,还是继续向前走著。
薛承远跟在身旁默默听著,回想起当年攻占郢庭覆灭古潍时的一幕幕,想必在慕容心中迄今都还藏著许多无法言说的愧疚。
“朕的所为违背了母妃的心愿,这是朕的罪孽。”
“皇上无需如此,世上之事岂可尽如人意。”
慕容定祯漠然一笑,抬手打断了薛承远,身为帝王任何时候他都无需这样搪塞自己的借口。
“所以,这些年朕一直期盼母妃的在天之灵能够看到朕治下的江山,以为偿还。”
薛承远微微点头,这份心思他能够体察。
说到这儿,慕容定祯停步站在亭中,置身於犹如画境般的葱茂峻岭中,敞开紧闭的心扉似乎变得不再那麽困难。
“承远,你信宿命麽?”
慕容定祯望著山峦之上聚散缥缈的云雾,背对著薛承远问道。
“信。”
“呵呵……”
慕容定祯淡淡笑笑,似乎回忆起了什麽。
“记得在朕儿时,大梁皇族曾为父皇进贡来了两匹极为罕见的宝马”慕容定祯娓娓道来。
“那时二哥极善骑射,甚是喜欢两匹宝马。几月後,其中一匹在玄仁诞育下了三匹马驹,父皇便有意将这三匹马驹赐予我们兄弟三人。”
“可谁能预料,这三匹小马驹却都因被歹人下毒而患了一种古怪的疾病,皇宫内的马官都束手无策。”
慕容定祯抬抬墨眉,似乎这时也觉得有些累了,便在亭中坐了下来。
“之後呢?”薛承远道。
“父皇见医治无望,便决定用这个契机试探我们兄弟三人的心性。於是,将我们三人传进宫中,询问我们要如何处置自己的马驹。”
这确实是薛承远从未听过的故事,而此刻由慕容定祯亲自讲出又显得这样意味深长。
“殿堂之上,大哥说这马驹既然已病,就该择时处死,再寻良驹。”
“二哥爱马如命,自然是舍不得,便对父皇说,只要未死就还有希望,即便来日不能成为驰骋千里的良驹,也能经过医治让它一如平常的活下去。”
“那皇上如何回答?”薛承远显得有些好奇。
慕容定祯勾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