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之都(兰之谷第三部)作者:夕夕成玦-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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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毛子堵住泉锡,似乎想跟他说什麽。香逸雪适时出现,阴沈目光逼退毛子。
身处风暴中心的泉锡,脸色虽然苍白,却比元子要镇定一些。
白天的时候,他没靠近香逸雪寻求帮助,自己干著自己的活,别人也不敢跟他搭话。
元子捧著饭碗,一屁股坐在香逸雪身边,冲著毛子背影吐舌头,看看泉锡又看看香逸雪,眼中闪过坏笑。
泉锡低声道:“谢谢你,昨晚的事情……”
香逸雪坐他身边,饼子沾著稀糊,一点点揪著吃,淡淡地道:“晚上睡过来吧!”
果然说了这句话,元子露出坏笑,男人嘛……
泉锡身子一震,抬头望向香逸雪,漆黑眼珠审视他。
昨夜之前,他跟别人一样,不关心那人存在。
偶尔目光接触,只知新来的囚犯,又丑又残是那人福气,至少大家对他不感兴趣,甚至有点瘟神般避讳。
直到昨夜那人发飙,从老虎嘴里夺他下来,他的目光才落到这家夥身上。
起初,在想那人为何要多事,他不是第一次被刀王强暴,营里谁都知道他是刀王的人。
那些抗拒是真的,可从来没人理会,就连监卒们都不管,没有人想自找麻烦。
除了一种人,那就是想挑战刀王,成为营地新王的人。
如果真是那样,泉锡没什麽好高兴,他只是战利品,从一人手里转到另一人手里,又多被一人糟蹋,就凭香逸雪的外貌,还不如那位粗俗的刀王。
可是那人打完架後,还是回去睡他的墙角,没有耀武扬威,没有争抢地盘,更没有享用他这个胜利品,仿佛只是为了阻止一场暴行。
他不由迷惑了,关押的都是死囚,跟野兽差不多,争斗多半为食物和欲望,不为这两样的人几乎不存在。除非那人是傻子,喜欢把力气用在白处,还喜欢被人揍。
那人不象傻子,却象瘟神,囚犯们私下说那人的脸,是因为麻风烂成这样。
营房里边,就算再饥渴的人,也不愿去碰那个身子。
起床的时候,他开始留意那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人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吃饭的样子,明明也是席地而坐,明明也是端著碗子,却没有那些粗胚们,饥不可耐的急吼相。
泉锡肯定他也饿了,没人一天两顿还说自己不饿,谁都想赶紧吃完再去添点,添不到舔锅糊也是好的,囚犯吃完的碗从不水洗,舌头早就把碗舔干净。
那人不干这样的事,他吃饭从来不急,一碗也就是一碗,静静地吃,吃完放手,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在自家吃完就丢筷子。
泉锡一时间有些迷惑,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从容不迫的气质,某些不属於这里的美好品质,正透过那人不美好的皮相往外流溢,好似一股清泉,涤荡尘污,正本清源。
香逸雪不用看他,也知他在想什麽,解释道:“你想多了,我是为你安全考虑。”
泉锡迟疑道:“不,不用麻烦……”
香逸雪抬眼看他,漆黑的瞳孔,倒映对方身影。
忽视那人容貌,单看那人眼睛,有一种让人安心的东西,在泉锡心中慢慢融化,让他的警惕和不安慢慢消褪。
泉锡黯然地道:“如果他想要,睡在哪里都一样。”
香逸雪突然道:“你喜欢他吗?”
泉锡蓦然瞪眼,道:“什麽?”
这个人跟他谈喜欢吗?
白天是无休止的苦力生涯,夜晚待在臭气熏天的营房里,一群不知被关了多久、只想发泄下身欲望、比畜生好不了多少的暴徒,未来只有更多屈辱和忍受,居然还会有人问他喜欢不喜欢,难道不喜欢就有选择权利吗?
他不是笨蛋,营房里想占他身子的人不止一个,每到晚上那些直勾勾的眼光,看得他裹了几层褥子都觉心寒。
那些大老爷们被关得浑身窜火,是头母猪都想压上去,他们现在不敢动他,主要畏惧刀王一夥的报复。
泉锡自己也知道,就算那夜不失身给刀王,也会失身给别的张三李四,甚至沦为整个营房的泄欲工具。
不是没有过的事,他曾经亲眼所见,那个新来的软弱男孩,没过几日就被人轮暴至死,死时下身模糊一片,惨不忍睹。
刀王也曾这样威胁过他,失身给他一个,总比成为全营泄欲工具要好。
香逸雪平静地道:“你喜欢刀王吗?如果你喜欢他,我不会插手你的事情,如果你是被迫的,那我保证他碰不了你一根手指头。”
对方似乎想告诉他,那种事要跟喜欢的人一起,这样才不会觉得屈辱,不会觉得难堪,才会活得象个人。
泉锡怔住了,那人声音带著一种魔力,让人不知不觉地相信他的承诺,那人虽然丑陋,言行举止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度。
真的,可以相信他吗?他能够打败刀王,也能够保护他,而那种保护就是单纯的保护?
回到营房,泉锡已经卷好铺盖,准备搬到香逸雪身边。
刀王进来了,看到他手中铺盖,顿时变了脸色。
泉锡的铺位是刀王强行安排,紧靠刀王旁边,算是营房最好地势,现在居然搬去墙角,陪那个丑鬼闻尿骚味。
刀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嫉妒和愤怒烧红眼睛,要不是看守就在身边,他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两人。
毛子赶紧按住刀王,免得他一天挨两次皮棍烧肉,自告奋勇地道:“我来劝劝他。”
毛子将泉锡拉到一边,小声道:“小泉,刚才吃饭,我就想对你说,你是聪明人,你怎麽就看不出好人坏人呢?”
“丑鬼不是好东西,进来没两天,就死盯著你看。老大叫我照顾你,我对你的事特别留心,你千万别被他骗去。”
“别以为他救你没企图,等你睡过去,就後悔莫及了。大家都是光棍爷们,谁敢说自己那根东西不想操人,打死我都不相信!”
泉锡面色苍白,表情平静,镇定地道:“刀肆作恶多端,关在牢房里边,也是凶残蛮横武力逼人,我从未服过他,以後更不会!”
很久没用这种语气说话,让他几乎忘记了,他也曾是有尊严的人。
他相信那人,那人给他不一样的感觉,让他不知不觉就信赖对方。
就算将来真的不能保护他,他不会後悔今天的决定。那人活得象个人,他也要活出个人样。
在这片污浊的空气里,他渴望有一丝纯洁友情,仅为这个缘故,他就值得搬家。
毛子悠悠地道:“小泉,好久没听到你跟我打官腔了,我都忘记了,你曾经也是个小官儿吧?”
是官又怎麽样?还不是沦落到此,被我们老大当众奸操?
“老大对你很好,只是嗓门大了一点,你也太不给他脸子,总让他在外人面前下不来台,他毕竟是我们老大,没有威信怎麽服众。”
“你留下吧,我让他对你好点。我们老大认识的人多,外面也有兄弟,也想捞老大出去,你跟在他身边,以後没准还能出去。”
“听说你家中还有老娘,你舍得丢她一人在外,到死都见不上一面吗?”
母亲是他心头之痛,对方以此诱之,泉锡抱紧被褥,半晌之後,眼眶发红地道:“收起你的花言巧语,进来的人,没一个出得去。就算要给家里通信,我也不会卖身交换,你们死心吧!”
毛子说服不动,有点著急了,道:“你从我们老大身边,搬到那丑鬼身边,最後还不一样都是给人操?你跟了我们老大,我们老大还能罩著你,你跟那个丑鬼,他能给你什麽?”
“那人身上不干净,嘴上说是麻风病,还不知是什麽窑子里的脏病,你被他碰了,肯定也会传染上。”
“你看你跟我们老大,每天打饭是哥几个第一,别人来迟一点都吃不到,我们却能吃到尽饱。睡觉我们挑最好的地方,通风干爽,疖子也长得比别人少。干活也比别人轻松得多,谁敢给我们兜里装多石子,那他就不想活了。”
毛子把能想到的优点,都讲了一遍,还凭空编造出几点──什麽上茅房不用排队,跟牢头关系比较好,能够替泉锡跟老母通信呀,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连他自己都庆幸是刀王的手下。
泉锡正视著他,坚定地道:“他再丑,不会比你们老大丑陋!墙角的味道再难闻,也不会比你们老大身上味道更难闻。你讲的那些好,我一点都不稀罕。我杀了人,就该来此受惩罚,但我绝不做他的玩物!”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泉锡把铺盖放到香逸雪身边,香逸雪将他的铺盖挪到外面,自己仍睡靠墙那端。
泉锡迟疑片刻,道:“我睡那边吧!”
香逸雪已经躺下了,淡淡地道:“不用了,我曾在云蝶国做奴隶,已经习惯这种状况。”
隔著泉锡,元子探过身子,悄声道:“乡巴佬,乡巴佬,他们半夜会不会偷袭?”
香逸雪道:“要偷袭也是我,你担心什麽?!”
元子结巴著道:“谁,谁让你瞎说,我要挑战刀王?”
香逸雪道:“你这麽怕死,当初就不该干这断头的营生。”
元子哭丧脸道:“你以为我想呀,我要有个老爹养我,送我上学堂,供我吃喝,给我娶房媳妇,我也不用干这买卖呀。”
泉锡道:“你是孤儿吗?”
元子撇嘴,道:“有个老娘跟没一样,还给我生了几个混蛋哥哥。我小时候吃的苦,你们想都想不到。我老爹病在床上,家里的钱都被他吃药,後来他被我大哥弄死了。大哥二哥不是东西,打小就叫我和三哥偷东西,卖的钱给他们买肉下酒,有一顿没弄到钱,我和三哥就要挨揍!”
香逸雪道:“他们现在还能打你吗?”
元子冷笑道:“早就不能了,我十二岁就在外面混了,认识一些道上的人,个子也长高了。有一次大哥跟我打架,我把他的头打破了,後来他再也不敢动我。”
香逸雪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何崇拜刀王,这家夥够蛮力。”
元子道:“我的老大讲过一句话,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