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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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帘幔,哪知手刚搭上隔开自己和床上之人的幕布,整个人就不听使唤地酥软了下来,掌中犹自紧控着药碗,却再难挪动分毫。
十三皇子脸上失落的表情更深了几分,向着趴在卧榻上的七皇子俯下身去:“七哥真是好运气,我这么些年了一直试着药都没有碰上行刺之事,没曾想七哥一上手就来了。”
七皇子眼前渐渐模糊,不安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奈何全身无力,竟是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只能任着一旁刚刚还温润如水的十三皇子继续说出让自己不安的话:“七哥真是关心父皇啊,那么为了父皇去死大概也是心甘情愿的吧。不知七哥在印地操练的那些兵马可曾带到京师来让我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弟弟叹上一叹,只愿他们不要因为七哥治下的印地生活安逸,都忘了怎么打仗才好。”
七皇子的昏迷前的最后一瞥,尽是十三皇子看向殿外的清瘦身影,未着龙袍未戴朝冠便已有君临天下的阵势。而殿外逐渐覆盖过来的印地兵马得到的,则是福公公满带笑容的昭示:“眼下时局动乱,太医说圣上不久于人世了,在新王顺利登基之前大家千万保守秘密,大家所要做的,便是保证这皇宫固若金汤,日后印王的赏赐是少不了的。”此昭示带着印王的贴身长剑,因泰和殿内也未传出印王的呼救,便和着之前护卫们一同听到的圣旨变得不容置疑。
接下来几日,印地兵马在皇宫外浴血奋战,凡是有人马来到,不分青红皂白便对阵杀将起来,而后到达的,因着之前营造的氛围更是逃不脱厮杀的命运。皇宫外围赤色的城墙被刷上了黑红的血泥,恢弘的石砖上到处都是四分五裂的尸体,乱局之下所有欲图搞清缘由的话语都被斩断在亮闪闪的刀光剑影之中,遑论想趁乱闯入皇宫之人。
后来的皇子们损失惨重,因人手限制再加舟车劳顿,虽没能闯入皇宫,却给守着的印地兵马造成了重大的损失。从结果看,印地似乎胜了,虽然胜得惨烈,胜得让人心颤,但终归,无人闯入皇宫。
然,此次争斗,没有赢家,或是赢的一方,根本没有亲身经历这场争斗。
皇宫外的人还未来得及庆贺胜利,便见宫门大开,全副武装的禁卫军不由分说便横扫了疲乏的人群,擒住了侥幸未死的众皇子,而后在翌日新皇登基的典礼上,将他们掷到了头顶朝冠身披紫金朝服的十三皇子阶下,不合礼制,却是让天下人尽知了新皇继位前的不顺和艰辛,也合理地解释了前阵子皇宫外没日没夜的厮杀。
只是有人不解,五花大绑的众皇子们,在听着响彻云霄的鸣钟之声,看着交礼部司官手上云盘中的诏书时,为何会发出如此一致的大笑声,直笑得浑身抽搐眼角流泪都不肯停下来,尤其是七皇子,竟笑得额首叩地面上流血,都恍然未觉般继续放肆大笑。
第三章 尽欢
一切困惑都可以不再提及,现在且是民间大放炮仗的时候,因新皇登基必定大赦天下,一直被称颂孝感动天的新帝对争权夺位的皇子们尚可以改满门抄斩为己身斩首,妻妾儿女放逐边疆,更何况牢里关押多时的苦役们。而满朝文武,则是忙于献计献策为新帝制订新的年号,以备来年替换之用,聪明地对各个疑点三缄其口。
放着的年号仍然是承贤,此个严冬还在飘雪,刚刚下朝的新帝便马不停蹄带着一干准备就绪的宫人向着王贵妃,哦,现在乃是皇太后所在的慈感殿浩浩荡荡而来。素裹的皇宫失却了鲜亮的外表,却丝毫不失尊贵威严,璀璨的琉璃瓦遮掩了锋芒,狰狞的吻兽披盖了白袍,更像只浅睡着的巨兽,半眯着眼伺机而动,给任何防备不及的人造成致命的创伤。
慈感殿内人声喑掩,全无半点喜悦的气氛。而后,一个似乎有些权力的太监踉踉跄跄跌进殿来,朝着皇太后所在的房间一路无阻地撞去,跪在悄无人声的门口慌慌张张地禀报道:“太,太后娘娘,圣上,圣上带着人,朝着慈感殿来了。”
门内传来似有若无的叹息,仿佛窗外无奈飘落的雪花,带着人人称羡的美丽身姿,只有自己晓得落地后必将覆亡的结局,却还是要忍痛扮演好分内的角色。而后有人说道:“皇上可带着什么东西?”
那太监闻言更是慌张:“圣上,圣上的宫人们,手托着各色糕点。”
“你下去吧。”皇太后说着慢慢落座在雕琢精细的木椅上,对着侍立一旁的福公公说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也不怪他,知道此事的人,也就剩哀家,和哀家殿里的人了。”话语间透着无比的落寞,却真是没有半点怪责的意思,想自己心狠手辣精于计谋,对后宫与自己争宠之人绝不手软,现在又怎么可以期待自己的儿子对自己手下留情。
福公公忍不住老泪纵横:“太后娘娘未免太悲观了则个,圣上不是这样的人。”
皇太后绽出一抹凄然的笑:“你不用宽慰哀家了,你从小带着皇儿长大,也该知道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会留下对自己如何登上皇位知根知底的人。哀家死而无怨,是因为他是哀家的孩儿,现在终有成就了。只是,苦了你了。”
福公公闻言突然收回眼泪,语气坚定地说道:“太后娘娘说哪里话,老奴跟了娘娘大半辈子,为娘娘效力老奴就是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而后走过去搀起想要起身的皇太后,跟着慢慢踱步到悬着白绫的房梁前,看着皇太后小心翼翼踏上搁在一边的木凳,心中感慨万千:“娘娘如此,圣上便不用背上弑母的罪名,连带着斩杀殿中照料不周的宫人都有了借口,但愿圣上能理解娘娘的良苦用心啊。”
心中还未来得及想再多,木凳翻倒在地的声音便砰然响起,同时殷红的鲜血也作条状从福公公嘴角悬挂而下,一时间两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魂魄离体,越过那仍然纷纷扬扬的冬雪,向着不知是天朝还是地府的方向去了,仅余侧卧的木凳似乎还绵延着刚刚的落地声……
新帝虽然出发得早,却似乎有意保持着缓行的速度,都可以看到慈感殿了甚至还停下来赏了一会儿雪景,数百米的距离硬是磨蹭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待到他踏入慈感殿时,战战兢兢的气氛已经侵袭了整个房间,在场宫人无不跪倒在地面色发青,连个会说话的都拿不出来了。
新帝面沉似水,说道:“发生了何事?”
宫人们甚至都失却了面面相觑的勇气,只感觉新帝身上的气势翻江倒海地压了过来,这才稍稍响起了弱弱的回应:“太,太后娘娘,崩……崩了。”
新帝闻言回身亲自拿起近前宫人捧的一盘糕点,仅带着一个贴身侍卫而后对跪倒满地的人视若无睹般走了过去,一路拐到已经混乱一片的太后卧室,见太后已经被人放下安置在床上,原本雍容华贵的脸上全无了生气,面部发青眼球凸起,知道已经回天无术了。对着身后低低道了声:“你,去赐死。”便走进房间,慢慢在床头坐了下来。
房间里已经没有人敢逗留,仅有新帝毫不紊乱的呼吸声回荡在富丽的寝宫间,却只是细细看着太后的脸,眼中明灭不定。
而后,新帝自手中托着的糕点中,轻轻拈起一块合意饼放入口中,稍稍咀嚼便咽了下去:“母后,你当儿臣真有如此狠心么?儿臣此次前来,不过想看看您把自己定义成什么样的威胁,若是您安然等待,我又何苦逼迫母后。”合意饼合意饼,究竟有多少事,可以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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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贤二十三年,皇太后崩,新帝在其入殓时哀恸非常,泪流满面之下近乎晕厥,任是满朝文武劝解皆不能使新帝稍稍宽慰,于是天下无人不赞其孝,甚少有人怀疑其中玄机。
次年新春,改号尽欢。
对于这个分外诡异的年号,朝堂中苟活至今的数人仍然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
正值新春,天气尚寒,上戴黑狐皮缎台朝冠,着黄缂丝面白狐膁接青白膁朝袍,黄面黑狐皮芝麻花朝端罩,胸前戴东珠朝珠,束金镶珠松石四块瓦圆朝带,脚蹬一双蓝缎毡耪帮狼皮里皂靴的新帝端坐在龙椅上,俯视着纷纷上书年号的众臣,良久,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群臣惑然,却是乖乖住口,而后新帝说道:“爱卿们辛苦了,关于年号孤心中有数,就定为,尽欢。”
此话如重磅炸弹轰入朝堂,冷场片刻后方有重臣说道:“陛下三思,此年号多有不妥,恐会引发天灾,陛下何不选个为天下百姓谋福的年号,祈求上苍降下福祉?”
话音刚落便见新帝自龙椅上慢慢直起身来,天生皇者的威严喷薄而出,尚显稚嫩的脸上突然涌现不可违拗的神色,将站着的群臣惊了个四肢战战,“天下是孤的天下,为天下谋福是孤的事情,何以要祈求上苍?孤的年号,由孤自行承担。再有多言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新帝说得风清云淡,却是将群臣震得瞠目结舌,只能呆立看着新帝拂袖而去。许久许久方才意识到,年方十四的新帝,已经主张满满,完全不是底下群臣可以左右其意志的少年了,更不是可以轻松瞒骗的主儿。
第四章 生辰
时光飞逝,岁月将尽欢帝的轮廓打磨得日益出众,却是慢慢褪去了他初登皇位那几年雷厉风行专权果断的行事作风,原先时日的勤于政务也变得似乎不曾存在过一般,仅有围猎或是罕见的几次处事时方能瞥见些许唯我独尊的傲气和残忍,寻常时候朝堂上甚至难见几回他的影子,众臣劝诫全然无用,后便无人言及此事了,因着六年前鲜血淋漓的回忆:
尽欢九年夏,清晨,群臣已经在没有王者气息萦绕许久的朝堂之上站着苦苦等了两个小时了,经久的冷落忽视让一帮子自命清高的士大夫们终于鼓起勇气,抱着为苍生求福的担当决定做些什么。于是在当时右丞的带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