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鸿传说-第10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师傅看出了我的怯意,不停对我说:‘不要怀疑自己,来,当我是林晋,来杀我啊。’他不停的说着,想要挑起我的仇杀之心,好让我全力攻他。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连着换了几种白马寺的武功,都破不了他将‘金刚杵’化在拳上的防御。他永远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提一拉,看似笨拙,其实那至刚至强的内力已经笼罩四周,根本没有办法突破。才打了小半个时辰,我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手被师傅的拳风扫得又痛又麻,若非平日里的刻苦练习,恐怕连手都要抬不起来了。我开始意识到,白马寺的武学已经无人能出其右了。这么想着,攻势逐渐缓和下来。”
“就在这时,我师傅突然喊道:‘呸!你这没人要的孽种,永远也别来找我!’”
阿清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猜到林普要做什么了。
道曾道:“我听了这句,陡然间血冲入脑中,狂性大发,仿佛眼前站着的真的就是林晋,我日思夜想要杀的人。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丢掉了所有仁义道德,也丢掉了做人的尊严,象野兽一样咆哮着向师傅攻去……那一刻,真是刻骨铭心……”
道曾仿佛有些不胜其累,在阿清身边慢慢坐下。阿清见他脸色发青,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手捂在胸口,露出痛苦的神情,忙道:“你……你没事吧?快别讲了!”
“不!”道曾坚决地摇头道:“不……我想讲给你听,也许……也许将来你还会遇到我娘,我想……咳咳……”
阿清道:“是,我明白,我会告诉师傅你所有的一切。你真的不要紧吗?”
道曾感激地看她一眼,续道:“不要紧,只是内息有些乱,你听我讲罢。那时我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之中,将我娘的武功发挥到了极至,狠毒、凶残、不顾一切,连自身都已完全忘却。哎,这套功夫确实是为杀人而创的,心中越有杀意,出手便越是狠辣,反过来,越来越精妙的杀人招数,会使人更加痴迷其中……如果对手不是我师傅,换作其他什么人,恐怕早被我撕成碎片了……阿弥陀佛。”说着念了一段佛经。
阿清打了个冷战,一下想起那松林中,还有那地牢里,自己着了魔一般疯狂出手时的感觉……她的脸也白得发青,喃喃地道:“为杀人而创?为杀人而创?”
道曾道:“我用‘流澜双斩’攻他上盘,非常猛烈的进攻,你想象不到的猛!你能不能一气劈出二十掌?不能么。师傅曾说,我娘全盛之时,也只能将‘二十七’式一气使完,但当时我狂暴之下,竟然达到了一气劈出三十二掌的地步,每一掌都用尽全力,每一掌都裂石断金,震得周围飞沙走石。”
“但是师傅不动!他常说‘不动如山’,没想到真的恒若泰山,我的攻势越猛,速度越快,他反而愈加坦然,彻底放弃了进攻,纯以守势对我。我猛攻了一阵,仍然占不到丝毫上风,反而白白浪费内力。我的暴虐之气虽然有增无减,但头脑却渐渐清醒起来,明白到单以防御而论,师傅已达至完美的境界。他的桩功本来就是白马寺第一,所以师祖才破例在他二十岁时便传他‘多喏阿心经’。现在以此桩功为基础,以纯正内力施展硬功之首的‘金刚杵’,除非耗尽他的内力,否则天下几乎没有人可正面攻进去。而他的内力,我又自问远远不如。我揣测着,要破他的防守,必须先破他的下盘,只有等他丢失了根基,内力无法再支持‘金刚杵’的招式时才有希望。”
“于是我改变策略,一面继续假意进攻上盘,一面以‘穿云腿’突袭他的下盘,后来又改用白马寺的绝学‘十八破阵弹腿’——‘穿云腿’虽然算得上是轻功与弹腿的至高结合,但单从进攻的角度讲,‘十八破阵弹腿’要犀利得多,这是从辽东传来的功夫。师傅一开始有些惊异,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全力攻击下盘,被我连着逼得退了几步,不过很快又重新稳住。他以‘大悲手’护下盘,继续与我周旋。哎,师傅用心良苦,真是菩萨心肠,阿弥陀佛。”
“斗到接近三百个回合时,我终于逐渐占了上风。师傅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将娘和……和林晋的武功学得如此之快,结合得如此之好。我以‘流澜双斩’和‘舞凤手’——就是我教你的那一套拳法,配合‘十八破阵弹腿’,几乎天衣无缝。他的‘金刚杵’对付我上盘的功夫有余,下盘却不甚稳固,而‘大悲手’则更是抵挡不住我的弹腿。我记得……是在第三百四十七招上,我伏身在地,以指戳他足尖穴道。他以一掌‘拍浪淘沙’压制我,我却突然以一手为支撑,双腿横扫,连着踢中他几脚。他的丰隆与三阴交俱被劲气踢透,足太阴之气运行受阻,左脚慢慢的连力也使不上了。”
“我那时陷入魔障之中,已经完全将面前的人当做了我想杀的人,根本没有想过停手,身体里不知哪儿来的源源不绝的力量,不停地进攻不停地进攻!我看见他的手上天井穴被我击中了,我又狠狠地顺势拉下来,将他手臂拉得血肉模糊……我看见他的头被我一招‘回手揽翠’戳中了,虽然他以无上内力将我的力道化开,嘿,我才没那么傻跟他硬碰硬,就在他眼前变掌为指,扫中他的左眼,哈哈,呵呵,顿时鲜血喷了出来!我……我还看见他……”
阿清后退两步,惊慌地看着道曾,只见他不知何时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双手紧紧握在胸前,脸色古怪,兴奋、惊异、愤怒、狂暴种种神情扭曲在一起。他呼吸也粗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然后眉心间却是青得发黑。他仿佛仍站在林普的面前,正博命撕杀,两只手握得青筋暴出。阿清听着他的讲述,几乎如同亲眼见到他的那些进攻一般,禁不住浑身颤抖,心道:“原来……原来竟可以如此出拳……看来我对师傅的武功理解,还远不如道曾……”
道曾继续道:“好!我打中了他!我踢他腰间,连续三击,他以‘大悲手’挡了我两次。他以为这一招全身都在空中,无可借力,只有最后一次了,便以腰腹转动之机,想要化解我最后一脚的力道。哈哈!他真是傻!他……他根本不知道我娘的武学有多么精妙!我以两指切他左手脉门,他以掌缘扫开,而且还带着向下引导之力。他以为我又要借力,嘿嘿!用不着!我自己猛吐了一口气,身体拔高一尺,就是这么一点力道,让我一直踢出五脚,几乎踢散他的内息,这下他可完蛋了!哈哈,哈哈哈哈……”
道曾仰天大笑,道:“师傅!我……我打败你了!哈哈,哈哈!你再也不能给我说那些道理了……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
他蓦地一顿,声音噶然而止,象被人当头狠狠打了一拳,眼睛几乎瞪出眼眶,一时僵在当场。
阿清紧张地道:“你……你……你不要紧吧?”
过了好一阵,道曾的眼睛艰难地转了两圈,看了阿清两眼,眼中有种难以名状的痛苦。他僵硬地向前一步,再迈一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叫道:“师傅……师傅……”开始时声音还只是呜咽,叫了几声,不顾一切哭出声来,竟而至于以头抢地,实难自抑。
阿清惊骇莫名,呆了好一阵,才想起蹲下扶他。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把道曾扶起来靠着桌子坐了,道:“别说了……别想这些了,不是都过去了吗?是吧?你也没把你师傅怎么样,对不对?”
道曾喘息一阵,缓过两口气,道:“是……哎……我……我失态了……阿弥陀佛……师傅常说我至情至性,我……我修行了这么多年,却好象一点改观都没有,真是无颜面对师傅,唉……阿弥陀佛。”他合十念了一阵经文,终于镇定下来。
阿清道:“那……那你究竟对你师傅怎样了呢?”
道曾道:“是……那几脚踢中师傅,他退后几步,当时就吐血了。看着血将他花白的胡须染红,我……我也停了下来,但不是停止进攻,而是我知道已经胜券在握了,所以聚集力量,我要给他……给林晋最后一击,最后一击!我……咳咳……我盯着他的胸膛,所有的气都已聚到右手上,准备一拳将他胸膛打得四分五裂……我知道我做得到!”
“我准备好了……我死死盯着师傅……不……是林晋……我看着他,我知道我们两的恩怨今天就会了结。我要杀了他……我出拳了,直奔他的胸膛而去!”
“忽然,师傅站直了身体,闭目合十,郎声念道:‘阿弥陀佛’。就在那一瞬间,我悟了,我脑子里一片澄清。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象闪电一样划过我的心中,那些我苦苦追寻的答案突然间都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谁是林晋?谁是林普?道曾又是谁?谁生了谁?谁救了谁?谁又杀了谁呢?该如何观我?该如何观人?该如何观相?何为法?何为非法?何为非非法……”
“我象着了魔一样全身战栗,不能自已。我明白到我所做的一切是多么荒唐,我执作的东西是多么可笑……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而现在我又将这错误延续下去,多可笑……多可笑……”
“于是我那击向师傅的手转了个弯,径直向我自己袭来。我知道那才是它该去的地方,我的归属,该有的报应……”
“后来的你大概也猜到了。师傅在最后一刻拉开了我的手,让我留了一条残命。后来他才跟我讲,他知道我的心魔太重,寻常的劝导根本没有什么用了,于是故意传我武功,让我自己在练武中发现自己。这次他主动寻我挑战,并且故意将我激得发疯,其实已经决心让我杀了他,好让我彻底泻去心中的愤怒,知道人生无常的道理。哎,师傅对我恩重如山……那一战,他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几乎成为废人。我从此放下了暴虐之心,潜心向佛……所以我说,十二岁那年死了,并没有骗你。从那时起,须鸿与林晋的孩子已经死了,活着的是师从林普的道曾。”
他说完了,长出一口气,脸色重又恢复了平静。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听着四周林子里此起彼伏的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