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转-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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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倪汝松举步上前,道:“汝松与侯堂主着人手在暗处监视,未发现可疑之人。”又问一旁青雳子:“阿青,近来可有情况?”
青雳子摇头,脸上是他一贯的表情。
赤澜垂下眼帘,还有一个月……不知还能否引出那人。
这时,坐在一旁的一位长老忽然开口说道:“教主,现在二十八宿已经来了二十四宿,后天日子就到了,教主要拖到何时?”
赤澜敷衍道:“明日我便定下来。”
第二日很快就到来了,赤澜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着。春风含蓄,满园桃花盛开,粉红的花瓣落在她的乌发上。远远看见烛影站在一棵桃树下,微微仰着头,轻风拂衣,恍然出尘。
“先生。”她走到他身边,轻唤一声。
烛影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叫道:“教主。”
赤澜上前两步,仰起头看他适才看的那株桃花。一阵微风,花瓣纷纷落下,洒在两人肩头。轻吟一句:“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烛影接道。
赤澜斜眼看他:“谁让你接这句的。”
烛影不解:“不就是这句吗?”
她道:“我不喜欢。”
他轻笑:“那你就不该起这个头。”脸上笑意慢慢隐去。不喜欢,就不该起这个头——听着让人着实心生几分惆怅。
她忽然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先生,我……要嫁人了。”
烛影唇畔笑意渐渐淡去,某一瞬间又跃上一丝笑意。此事是众所周知的,庄里已经筹备了好几个月。他淡淡说道:“恭喜教主。”
赤澜扭头看他,略微迟疑,道:“可我还没有新郎。”
烛影脸上表情稍显僵硬,终是要面对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问:“先生会娶赤儿吗?”
窒息,惶恐……烛影看着她,半晌没出声。
“你愿意娶我吗?”她又问一句,墨玉一般的眸子,微微闪着光芒。十七岁,经历的坎坷再多,却还是个青涩无知的孩子。
她幼时失去了许多东西,可是她从先生身上又寻回一些东西。虽然,她可能不是十分明白夫妻这回事。但是,她知道夫妻是最亲密,是要相守一辈子的。她喜欢先生能陪她到永久,所以她要嫁给他。
烛影眉头微微一皱,眼眸深处透出一抹淡淡的忧伤。良久,他嘴角微扬,当中透着一点苦涩。
“烛影身份卑微……”他撇开目光,笑意隐去,“况且,你我乃师生。”
“先生真的介意身份?学生的身份,还是教主的身份?”她平静地问道。他没有言语,她又道:“先生又为何要弹那一曲《凤求凰》?”
聪慧如她,怎会不明白。他还盼着她不懂,其实她是明白的,什么都明白。错了,他错了,真的是他错了……唇畔牵出一丝勉强的笑,轻声道:“教主误会了。”
“什么误会?”她上前一步,看着他的眼睛,竭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是先生自己弹的曲子,我误会什么了?”
烛影躲着她的目光,也不说话。她又道:“那晚,先生留下来陪我……”
“那是教主想要烛影陪伴,烛影才留下的。”未等她说完,便被他抢了话。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堵得慌,却不知该说什么。
烛影抬眸对上她的目光,轻淡地说道:“姑娘,会遇到一个,值得姑娘……托付终生之人的。”
犹如冰水灌顶,从头凉到脚。他,是在拒绝她?在以前,或许她会说:只许顺我,不许逆我。但是她已经长大,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可是她一直以为先生会娶她的,所以才拖到这最后一刻才说出来。现在先生不要她了,她要嫁给谁……心凉了,脑子也乱了。
她愣愣的站在哪儿,与他对视良久。眼睛里的慌乱渐渐恢复坦平静,然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冷冷说道:“何谓对,何谓错?究竟,是谁错了?你错了,还是我错了?有些道理,先生不明白的,学生更不明白。”
她那本还闪着点光芒的眸子微微一敛,突然变得幽远深沉,像是要吞噬万物……那是飞天客栈,阿苏头一回见她时的眼睛,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青雳子。”她冷冷叫道。话音一落,青雳子便如鬼魅一般现了身。
“明日与本教主拜堂成亲。”她嘴里说着,眼睛依旧直直看着烛影的眼睛,目光变得像一把利剑,刺得他的心直流血。
青雳子的表情依旧那样冷漠,丝毫没有变化。赤澜甩袖走开,他也随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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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天有些阴沉,本已退去的寒潮再次袭来。风异常劲猛,卷落枝头的繁花,漫天飞舞。
竹苑,那眼泉水旁,烛影靠着石头坐在地上,旁边倒着几个酒坛。他往嘴里倒一口酒,又往那眼泉里倒一些,与其对酌。已经微微有些醉意,但更明显的是他眼中的矛盾。五年的相依相伴啊……
忽听得背后陆晓知一声长叹:“原以为你二人能成一对,谁想大婚之日,你却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烛影回头瞥他一眼,没有起身行礼,只是笑道:“夫子说笑了。不是闷酒,是喜酒——教主大婚的喜酒。烛影和夫子一样,都是她的师长,师长,对,师长。这就是命,命……” 这是在安慰自己么?心中有一丝痛楚,也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明知没有结果。
陆晓知也笑起来:“只要她好,怎样都好。她是我陆晓知最得意的门生,我辛辛苦苦将她栽培起来,你别给我毁了。”语气很平淡,但绝对透着警告的味道。他敛起笑容,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他道:“我不管你是谁……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命!”眉头一颤,缓缓垂下手,压了压嗓音,“你若是心中有她,就别毁了她。”
流雱殿外的海棠林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旷的场地——就如她小时候那次所见。那里站了千余人,井然有序。当中是一个高台,教众围绕高台而站:最外圈是四象二十八宿的头头脑脑,有数百人,着青白红黑四色衣服分东西南北而立,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内圈则有三艮之下的仙霞客、三怪、野猫,有数百人;再往内,是五行及其之下的钱貔金貅等人,也有数百人;最靠里,是七位天水教长老。
没有悬灯结彩,琴瑟笙箫,一片景象少了几分喜庆,多了几分庄严肃穆。一对新人从流雱殿的石阶走下。新娘头戴金冠,没有盖头,喜服也是少喜庆,多庄严。教众纷纷将目光投向那顶金冠上嵌着的宝石——天之泪。
庄严的鼓声中,新人拜天,拜地,对拜。
礼后,新郎立在原地,新娘——不是新娘,是新教主——步上高台。她斜眼看下方,在无行之中,并不见乐娘。说是三艮,却是连一个三艮上者都没有。她接手的天水教,是个残缺的天水教。
高台之上,是嵌着天之泪的比翼剑。又以玉作六器,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黄琮礼地,青圭礼东方,赤璋礼南方,白琥礼西方,玄璜礼北方。
鼓声更加响天动地,台下教众一同跪下。
新教主手持三炷香,向天地四方各三拜,将香插入青铜鼎内。
“天水教,三艮、四象、五行,参拜九十三任教主。”台下四方教众匍地山呼,淹没了怆恻呜咽的风声。
商赤澜,天水教创教两千八百年后,第九十三任教主。新教主环视四方,抬手挥袖,傲视天地……
礼服沉重的衣裾在劲风中翻飞,犹如旗帜,商族的旗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爬山去了,所以更晚了。
还有哦,明天12月15号,是我的生日哦!!!(*^__^*) 嘻嘻……
第三十八章 兼倚
竹苑东侧的金碧阁内,很大的房间,用罗帐隔着。青纱帐后,桌上一双描金龙凤喜烛静静燃放。已脱去喜服赤澜坐在镜台前将繁琐的头饰都拆了,散下一头乌黑的秀发。从镜中看见青雳子在床和她之间站着,默默地看着她。她起身从他身边走过,在床沿坐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寂之中,赤澜不禁又想起另一个人——那个不肯娶她的人。
青雳子静静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为她登上教主之位铺路……毫不犹豫的转身,掀开罗帐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身后传来赤澜的声音。
青雳子嘴唇一动,吐出两个字:“出去。”
“出去做什么?”
“不做什么。”
“不做什么,为何要出去?”
“去外面。”
“为什么要去外面?”
青雳子无言,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站在那儿做什么?”
“站哪儿都一样。”
“为什么不站这边?”
青雳子转身,掀了罗帐,又走回来,站在床边。
“为何站着?”
“教主让青奴站在这边。”
“坐下。”
于是他上前一步坐了下来,却离她老远。
赤澜斜眼看他:“坐在那儿做什么?”
“教主让青奴坐的。”
“你也讨厌我?”。
“不。”
“是不愿意娶我?”
“不。”
“‘不是’还是‘不愿意’?”
“不是。”
“那你还坐那么远?”
于是青雳子又起身,往那边走了两步,再坐下。
明明是熟悉不过的人,偏又觉得陌生得很。同陌生人说话或许还会客气几分,再赔上一个笑脸。而他呢,对她说起话来,是对主人的恭敬,还撇不开他那一贯的冷漠。
赤澜往他身边挪了挪,挨着他默坐了一阵。
“你怕我?”她问。
青雳子没回答。她垂下头,眸中有些黯然。
“不。”他忽然出声。
“真的?”
他点头。
赤澜心喜,唇角微微翘起。往后,身边的这个人便是自己的丈夫了,夫妻之间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她微微仰着头,想着自己所知的一切关于描述夫妻的词句。
她自小就差不多是没有爹娘的,又扮了五年的桑玉指。她的及笄之礼,是在那个只有男人的陆晓书院,成了桑玉指的束发之礼。她真的不懂什么是夫妻,因为没人教她。
青雳子看着她的侧脸,看她思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