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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浮生未歇-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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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偏执的方式让她直面曾经,回到过去。
  那一年,她十八岁。那时的她,是亦舒笔下的玫瑰,家明手里的那捧骄阳,是王菲吟唱的安琪儿,是穿着玻璃鞋的公主。良好的家世,耀人的门楣,一路保送跳级读到高一,最离经叛道的事情不过就是在高二那年跟着景然申请了美国的大学。就连这段青梅竹马早恋的爱情,竟也成为政府大院里的佳话。书记伯伯常笑着问她父亲,你们家小川子什么时候跟景然那小子结婚啊?他父亲也不过说了一句,孩子大了,由着她去吧。无奈之间不是没有骄傲的。
  她以为这就是她的一生了。可是命运从来不会顺理成章。
  再从美国回来,刚一下飞机,她就找不到他父亲了。而那贴了封条的房子冰冷得让她刺目。
  她的母亲还在接受调查。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挨家挨户地敲门,叫着“伯伯、叔叔、阿姨,求求你们了”。
  她以为她这辈子生来就是不用求人的,可是那几天,她极尽卑微,受尽冷眼,才知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她知道她的父亲倒了,堂堂纪委书记若有人有心陷害,总能找到同盟抓到把柄的。那是一个她不熟悉的世界,肮脏、血腥,那一双翻云覆雨手,无形却又残酷。
  可是,这远不是终点。
  景然的父母说她:“傻孩子,你怎么回来啊?快回美国吧!”
  有人扬言,杀人偿命,父债女偿,这不是她父亲一个人的债,对方要杀人杀死,不留后患。
  到底有多大的来头?到底有多深的仇怨?
  而她竟一无所知。
  她的母亲被放回来的时候,已经疯了。只知道抓着她的手说:“不,不,我女儿是无辜的。”
  十八年前,她得父荫庇。十八年后,她无辜受牵连。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悲剧,不过只是几个弄权者的无辜陷害。
  “想救你父亲,得有这个数。”
  “小川子,大家一个院里长大的,别说哥哥不帮你,你知道S城谁最大吗?省长?书记?那都是屁。你听说过陆东皓吗?你去求求他,兴许陆少开心了,就把你爸给放了呢?”
  浮生未歇 第二章(5)
  陆东皓。
  这是甘尚川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S城地下王国的少东。
  然后,她第一次踏进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S城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她知道那地方,如同知道秦淮河上的桨声灯影,八大胡同的莺歌燕舞,虚幻而又不真实。
  他们,就是那帮说收了钱就可以让她见她父亲一面的高干子弟们把她卖给了醉生梦死。
  那是她纯白人生里第一次接触到黑色。
  她对着那位叫蜜莉的经理嚷道:“我要见陆东皓。”
  蜜莉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在她面前笑得花枝乱颤:“小丫头,你没发烧吧?”
  她强作镇定:“不就是卖身吗?我卖。”她以为她真的懂,看过几本话本,以为逼良为娼的戏码不过如此。
  “小丫头,你醒醒好吧?你想卖也要我们陆少看得起啊!”
  然后是那暗无天日的培训。
  原来每一行的规矩都那么深不可测,而她幼稚地以为只要脱光了衣服躺在那里,第二天她的世界就能恢复原样。
  跟她一起培训的新人有十几个,不明白她的排斥和抗拒到底从何而来。
  “真把自己当圣女了啊?这里又正规,门槛又高,好多人想来都还来不了呢,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只知道哭哭啼啼,活该被罚,还要连累我们。”
  她恍若坠入地狱最底层,听不懂她们的言语,不明白她们的逻辑,怎么还会有人对这里趋之若鹜?
  “你家是不是遭了什么变故啊?看着你不像是为了钱进来的。”好心的人问起。
  当时她正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被打肿的嘴角,凄凉无比的微笑,绽放在渗有鲜血的嘴角,像黑色的大丽花,凄厉、惨淡而又绝望。
  “陆东皓是不是这里的老板?怎样才可以见到他?”她逢人便问,渐渐才知道原来所谓卖身竟然还需要过五关斩六将,要机缘还要有巧合。
  她们这群人要经过层层筛选验明正身之后,才可以到顶楼进行拍卖。是的,拍卖。就像苏世比拍卖一件冷冰冰的商品一样,把这些少女的初夜权交给台下的恩客去掂量,玩味,最后一锤定音,繁花落定。
  “那陆东皓呢?”
  “陆少?他是背后的老板,不会参加这些花头儿,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表现特别优秀的,或者讨陆少喜欢的,陆少会在拍卖前就留了下来。”
  原来如此。
  “川子,川子……”景然摇了摇身边的川子,她神情恍惚,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不好意思,昨天没有休息好。”她极力掩饰自己的狼狈,站起身来,窗外,是她暌违已久的故土。
  对景然而言,这座南方的省会级城市带给他的情感层次远不如甘尚川那般爱恨绵杂,祸福交织。他在S城度过了他的整个童年以及少年时期,于父辈而言,留驻S城不过是从政道路上的一段历程,于他而言,则是名副其实的故乡。总归是美好的多于黯淡的,否则他也不会将S城作为自己事业的起点。
  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而此时他与她坐在车上看到鳞次栉比的高楼像倒带一样从视线里倒退时,他看到的全是往昔他跟她在这个城市里共同走过的痕迹。
  上个世纪,美国设计大师Charles and Ray Eames发明了时间城市的概念,他们说,城市是可以通过时间度量的,一分钟,一年甚至百年。在城市的肌体内流淌着时间的河,瞬间移动变幻的时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时间,远远超过人之寿命的亘古时间,时间像多旋律的组合深埋在记忆的深层,构筑着城市的灵魂和肌理。这座城既随着秒针的动作而时刻变化着世相,又在时间的沉淀中让我们触摸到城市的皮肤和温度,所以我们不得不用时间作为度量城市的一把尺。
  浮生未歇 第二章(6)
  那一年,他跟她在机关幼儿园,从她开口会说话开始,他就成了她口里的那位景哥哥。机关幼儿园的院子里有一棵硕大的柿子树。还没等到柿子成熟的季节,这棵树上就会掉下拇指大小的青涩小柿子。她喜欢蹲在地上,看着他拿牙签把小柿子变成一个好玩的陀螺,眨着眼看着那个小陀螺转啊转啊,她在旁边拍着手欢呼:“景哥哥,好厉害啊!”
  那一年,他升小学,而她还在幼儿园,她哭闹着要跟景哥哥一起上学,那一幕,像是生死离别。最后,还是小川子的父亲不忍心看见小女儿的哭闹,托了关系让她进了学前班。五岁的小姑娘坐在最后一排,因为个子太矮,看不见黑板,上课的时候拿着书包垫在椅子上,背挺得比谁都直。下课的时候她就跑到他的教室门口,在窗户外跳着看他。他一回头就可以看见她的头顶,被高高的窗棂挡着。
  那一年,他读高一,她读初二,她在他面前嘟囔:“高中生是不是就是大人了?景哥哥,我要跳级,要不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那个时候,他一直当她是妹妹,他说:“小川子,我等你长大。”
  那一年,她读高一,他即将留学。平安夜,她带着他去教堂,她跟他说:“景哥哥,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姥爷姥姥的故事?姥姥认识姥爷的时候,姥爷还是个新兵蛋子,姥姥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就私奔了。后来打仗,姥姥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他,仗打完了,姥爷回来的时候,组织上说姥姥出身不好,是大地主的后代,配不上姥爷,可是姥爷还是娶了姥姥。后来,姥爷被打倒了,姥姥就在干校里等着他,一直等到姥爷的死讯传来。我问姥姥,为什么那么多年,你都能无怨无悔地等着姥爷呢?姥姥从来没有告诉我答案。但我知道,一直支持她那么多年不动摇不变心的,是一种关于爱的信仰。”
  景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场景,那是上一辈的爱情故事,是夹杂在岁月无情变迁中的一段风雨情愫,可是对于当年才十六岁的小川子而言,她却自然而然地将即将到来的离别视作沧海桑田,他还记得她的眸子在教堂五彩斑斓的琉璃之下闪动着光,她说:“景哥哥,当年我也是在这个教堂受的洗礼。等你走了之后,我也会跟姥姥一样,每个周五来做礼拜,我会跟姥姥一样,做一名虔诚的教徒,等你回来。”
  一个十六岁少女的信仰,不是耶稣,而是那个叫景然的男孩。
  这座城市,夹杂着太多太多属于他与她共同的回忆。机关大院里的每一个角落,滨江的河滩上,他为她捉蝌蚪;电影院里的十指相扣,紧张又渗出丝丝甜蜜;台球室里他手把手教她打出的第一杆;游戏厅里她的尖叫和笑语;珊瑚坝上他为她亲手编织了第一只风筝;缙山上,他背着她上山,他们在山顶上扔下了同心锁;龙湖春游,她把亲手摘的草莓喂到他嘴里,那种滋味记忆犹新……
  在那些真实的存在和虚妄的记忆之中,有关她的一切从遥远的黑白画面上迤逦而来,这座城便在记忆中恢复了温度,着上了颜色。
  于对景然而言,刹那、瞬间、电光石火、白云苍狗、冬去春来、岁月悠悠,十年可以改变一个人,甚至一座城市。个人记忆与私人叙事,交响为一种宽广深厚的众声喧哗,汇聚成一片深邃苍茫的记忆之海。
  于甘尚川而言,S城留给她的记忆远不如景然般纯粹和缠绵。是的,这是她的故乡,可是早在十年前,她就失去了这个故乡,如同一件永远不能修复的瓷器,是一阕再也唱不下去的歌曲,是一段年华逝水的回忆,是一点点渗入骨髓的忧伤。
  浮生未歇 第二章(7)
  “景哥哥,送我回酒店吧!”她拒绝了他的好意,执意要住在酒店里。在这里,她已经没有了家。
  景然沉默,是的,这是她的伤心地,她断然不会那么欢天喜地地配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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