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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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出门去给阿球打电话,意外地看见父亲走回家来。欧灿辉有点吃惊,因为从他懂事起,父亲就是标准的时间显示,上下班时间几乎恪守得误差不超过五分钟,现在串街走巷修补滕席滕椅,也如过去上班一样,准时出门,准时回来吃午饭,不过午饭后父亲不休息,马上出门又沿街吆喝揽活。上午十点钟回家是破天荒的事,而且父亲脸色很不好,愁云中还藏着愤懣。于是欧灿辉很小心地问父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欧国能摇了摇头。接家具厂通知今天回厂开会,市经委的领导来了,法院也来了人,正式宣佈工厂进入破产程序。工人顿时像炸开了锅,吵吵嚷嚷,有丢老母的,有骂厂长的……
欧国能没想到临老唔得过世(到老了日子艰难)。工人不依靠工厂依靠什么?这个年纪在工厂冇得做,到社会上能做什么?!上街招揽修补滕席滕椅,这三个月证明难揾食,一个月连一百元也挣不到,那么一点钱买得米来不够买油盐,现在工厂没有了,希冀上级拿出办法,让工厂起死回生的最后希望也彻底破灭了,难道要我们食西北风?
这时他对厂的头头们充满愤慨,正是这些既贪婪又无能的人,把工厂弄到资不抵债一落千丈的地步。对现今社会也感到迷惘,很多国营企业都搞不好,碰上熟悉的朋友说起自己单位,说不好摇头叹惜的占多,政府为什么不认真管一管?还说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真是笑话了,领导一切的人会为两餐担忧?那些不是领导一切的领导才不会为两餐担忧,他们是吃香喝辣,以权谋私,又是公费旅游又是嫖赌,本领大的出了事也有后台保,难为的是靠工薪养家的工人。
欧国能想,违法违纪总有人管,工人这个情况为什么没人管?难道真给《国际歌》唱中了,“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见儿子执着地望着自己,知道儿子不放心,心中倒有了些许安慰,儿子真懂事了。
欧国能简单的把工厂情况说了一下,没有对儿子发心底那些牢骚。已经在厂里骂够了,对儿子就少说几句吧。儿子已经懂得为家分忧,还是少给一些压力、少给他讲些对社会不满的话。工友们在厂里发的不满和议论,要是放在文革里,不抓去判刑也会给揪斗个半死。
欧灿辉的心情陡然沉重起来。即使自己去了深圳,但父亲修补滕席滕椅揾唔到食,听父亲和王沛林闲谈就知道父亲日子难过,他这个年纪出来社会更难揾到工做,得看看父亲有什么打算再作决定。
父亲没有什么打算。欧国能眼里一片茫然──文革中得罪了一些人,做了很多错事,从“三种人”学习班放出来后就夹着尾巴做人,极少过家串门,也没有多少知心朋友,就算有些朋友也是少门路没权势的,现在这个形势,大约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欧国能心里叹息了一声,同人唔同命,同遮(傘)唔同柄,对门的方树开,文革中批斗厂党委书记,就是他上去打的第一个耳光,后来这个书记在批斗中被打成殘废,文革后重新出来工作,上班第一天就给送去医院,以后就再没法回厂上班了。文革中,方树开后来还当了造反派的头,错误还少犯了?给关进“三种人”学习班,第二天就放了出来,虽然当不成了革委会主任,也没受什么处分,照样在厂部政工股坐办公室,不用说,那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有人关照保护的。文革中自己是真枪真刀的干,其实,像方树开这种摇鹅毛扇发号司令的人,罪孽才大呢!到现在人家还稳稳地坐办公室,要怪就怪自己的命没有别人的生得好。
欧灿辉这时也眉心打结;他从没感到生活的压力是这样沉重。这时候他有点记恨方清,如果不是方清作梗,他这时仍在金龙上班,转了正,现在工资改革了,每个月能稳稳妥妥的拿一百八十二元工资,加上奖金、下栏(注:饮食业行话,指餐前小食、纸巾等。下栏收入不作正式营业收入记帐),日子就过得安安稳稳。这时候他也有了点悔意,早知如此不如跟华仔表哥出去搏一搏,听阮桂洪说明天就坐火车去云南,现在跟华仔表哥说还来得及。
但欧灿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是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问题,是因为去云南本身就不妥的问题。若真的出了事,那就更惨了,家里就剩下父亲和灿荣,没有了经济来源,凭什么供灿荣读书?灿荣读不上大学,会懊悔一辈子,父亲也会遗憾一辈子。灿耀现在也只能自己养自己──
对了,再去找找郑叔!想到去了南海的灿耀,欧灿辉马上想到了郑叔。现在郑叔成了他心目中比父亲还亲的人,他希望热心腸的郑叔能给他指一条光明之路。
郑叔却没有在家。郑叔的老伴郑婶说,郑叔去了广州,为私伙局采购一些道具用品,晚上不知能不能回来。欧灿辉掩饰着自己的失望,对郑婶说,他想请郑叔饮茶,这两天都会在大观酒店等郑叔。
待走了一段路,欧灿辉觉得不妥,又走回去,对郑婶说,他有些事要找郑叔,请郑叔务必去大观酒店找他。他也请郑婶一齐去饮茶,郑婶笑着说,我是老式的人,从不习惯上茶楼,早餐都是自己煮的。郑婶也很喜欢欧灿辉懂事有礼貌,说,你放心,老头子回来我一定告诉他你找他。
第二天,欧灿辉早早起床就去大观酒店。大观酒店就在离圹仔边不远的大观街里,原是北江航运局办公大楼,后来改作酒店,生意很不错。金龙酒家有好几个给方清逼走的老职工,都在这里找到了工作。欧灿辉走进营业大厅,看见早市很旺,座无虚席,喧哗嘈杂。
欧灿辉转了一圈没见着郑叔,后来就在大厅门边,占了两个位子。一边喝茶等郑叔。他这时看见金龙的旧工友邓雪英,见邓雪英穿了套深蓝色套装裙,就笑着和她打招呼:“英姐,升了官,该请我饮茶。”
欧灿辉看一眼就能分辨餐厅部长和服务员的衣着颜色,和邓雪英也是极熟,过去都讲惯玩笑打打闹闹的,邓雪英就笑着说:“升什么官,还不是斟茶倒水做服务工作?倒是听说你出去混得不错,发达了,该请我们食饭是真。”
欧灿辉便笑着说,混两餐而已,发达说不上,请老工友食餐饭当然没有问题。这时点心部一个金龙旧工友已经知道消息,偷空出来亲亲热热地和他说话。从他嘴里知道师傅和李伙生、刘艳红都提了副经理,心想方清也算有眼光。得知老经理们都给搞下来了,脸色便不由自主阴沉下来。方清果然是一个过桥抽板的角色,阿球的话果然没有说错。不过老工友嘴上为老经理鸣不平,其实以前骂老经理骂得更厉害,现在同情老经理只不过是对方清不服气而已。
点心部的旧工友不敢偷鸡太久,坐了一会自觉回去干活。欧灿辉不能不承认,酒店承包后员工工作态度都端正了许多。以前金龙厨房部、点心部的人知道亲朋戚友来了,随便就出来坐陪,当班经理最多在你面前走几趟,示意提醒你应该回岗位干活,碰上牛精的就装着看不见,照样安稳坐着照样陪同。现在看来还是承包好,认真说,当然这样好管理。
到九点多郑叔还没有来,欧灿辉只好不等了,邓雪英给他签了个免茶,他便说了声多谢。刚走出酒家,迎面碰见郑叔匆匆而来,喜出望外,叫了一声“郑叔”,竟是高兴得连声音都有点颤抖。郑叔边和他走回大观酒店,边道歉说,刚送一个朋友到车站坐车回广州,所以来晚了。
大观酒店早茶旺市过了,现在大约还剩三、四成客人。欧灿辉挑了个靠墙边清静点的地方坐下,便和郑叔边喝茶边聊起来。郑叔看着欧灿辉说,辉仔,看得出你心事很重,有什么事不怕同你郑叔讲,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欧灿辉看附近没什么茶客,远一点的大约也听不到他们讲话,便说,郑叔,你要我记住你对我讲的话,要正正当当做人,不要学坏。
郑叔郑重地点头,用鼓励的目光让欧灿辉说下去。欧灿辉鼓起了勇气,把有人约他去云南的事说了,他相信郑叔不会出去乱说,因为传了出去对欧灿辉也不好,那些人会把欧灿辉当作“二五仔”(告密之人),或许会对欧灿辉、郑叔不利。但他也没直接说出华仔表哥,只是说,他觉得很为难,怕给人讲冇义气,后来才咬实牙关定下决心不去的。
郑叔问,阮桂洪也去啦?见欧灿辉点头,就说,辉仔,你做得对!我猜找你去的人是华仔,对不对?你放心,我保证对外一个字也不会说。华仔我不熟,我是通过朋友介绍,请他帮我装修乡下那间大屋才认识的。
郑叔见服务员过来加水沖茶,便停住了不说,待服务员走开了,才脸色凝重的说,辉仔,这件事真的做不得!就算华仔、阮桂洪搏到几十万回来,但你不要眼红、心动、后悔没有跟着去。不是这样的,你只要在这样的路走上一步,以后就有胆走第二步、第三步,会越走越远,到想回头的时候,十个有九个只会越陷越深。所以,对这些邪门歪道,借用一句古话,叫做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何况根本不会饿死!
这下可解开了欧灿辉的心结。他原来有这样的想头,搏一把就坚决收手,但郑叔的分析令他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样搏一把后果确会如郑叔所说,喜的是自己还是顶住了诱惑。
郑叔这时又说,辉仔,我是过来人,这样的事我见得太多了,这种事情真的做不得、博不过的,捱义气也要讲是不是捱得其所。
欧灿辉信服地点点头,那件事患得患失的纷乱思绪是完全解开了,但另一种忧愁思绪又压上了他的眉梢。郑叔是何等精明之人,就爽朗地对灿辉说,不要担心找不到工作,我看你机灵醒目,也适合做供销,如果愿意,就到我儿子厂里做供销。做供销有提成的,做得好,年揾一万几千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