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戒-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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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口下了摩托车,还没走到巷口灿辉家,就听到了悲哀的哭声,方清的心一沉,知道阿嫲确实过了身,加快脚步冲进欧巷进了家门,看见阿嫲已经移床到客厅。说移床只是一个风俗说法,其实是给死者抹身后换上寿衣,抬上一块床板,一块白布从头到脚蒙了脸复盖了全身,然后抬出客厅放在一边地上。
方清看家里挤满了亲朋,父亲、弟弟、弟媳、离了婚的妻子、两个孩子──―个是自己的儿子庆杰、另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应该是方坚的儿子了──都披麻戴孝。方清的舅母见方清回来了,忙给他递来白布条、麻条。看父亲方树开狠狠朝他瞪眼,骂了一句“猪狗不如的东西!”方清羞愧地低下了头,忙在腰上束好麻条和白布条,脱了鞋袜,挤到跪在灵床前的人中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向逝去的阿嫲叩了三个响头,又拿香烛点燃在阿嫲灵床前供上。
家里哭声一遍,亲人们都哭累了,一名老妇还用白布蒙着脸边哭边唱。方清不认识这名老妇,不过他知道本地有这样的风俗,专门找一个善哭唱的人守灵哭丧,这种人可以说有特殊专长,可以哭唱一天一夜甚至更长时间,因为办丧事很多都找风水先生的,若风水先生把送殡的日子定得后,守灵的时间便是两、三天以上,家里人早哭得没眼泪了,但风俗是守灵不能没有哭声,所以这时候有善哭唱的妇人便自告奋勇,或是预先专门去找这样的人,盖着白布别人看不见有没有眼泪──其实都知道哭唱的人是洠в姓嬲薜模焱陠适潞蠹堑梅庖桓隼歉ɑ蛩牵┚褪橇恕
这时方清发现有医生护士来了,由父亲和弟弟陪着上了三楼。方清在哭灵的人中没有发现母亲,便知母亲又发病了。他想上去看看母亲,但还是不敢起身——才坐下没多长时间,这时起来怕人说闲话。他只好耐着性子坐着,一边烧纸钱一边想自己的心事。
阿嫲的灵床前舖满了禾管草(干稻草),叩拜焚香后,守灵的亲人就坐在禾管草上,一边烧纸钱元宝,一边看着适当时候添油点香,有吊唁的人来了,也有陪着吊唁的人哭的。方清便发现林珊珊哭得最多、最伤心。他不敢正眼看林珊珊,知道自从办了离婚手续,林珊珊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家。阿嫲和母亲多病,全赖善良的珊珊照料,他愧对珊珊,并且很明白珊珊在阿嫲和父母心目中的份量。比比林珊珊,这时他明白父亲骂出那句“猪狗不如”的话实在是伤透了心。
第三天上午是阿嫲出殡的日子,方清只看见阮桂洪一家来了,他不知道欧巷其他邻居为什么都没有人来。方清也麻木了,因为在家里短短的两天两夜,他发现家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理睬他,连亲朋、街坊也不怎么搭理他,父亲和母亲对他更没有什么好脸色,妹妹方华从广州赶回来,见了面勉强叫了一声哥之后,也是几乎没和他说过话,儿子庆杰更把他当作陌生人,这令他感到很丧气。他的情绪跌落到最低点,欲哭无泪。
按照本地风俗,开完追悼会后,作为长嫡孙的他负责捧着阿嫲的遗像回欧巷家里。他木头木脑地听着长辈的指挥做着应做的一切,为自己沦落到在亲人们眼中分明不屑一顾感到无奈、恼火。送丧的亲友、街坊有三、四十人,回到欧巷在门口洗了柚果叶水、跨过红红的火炭盆,丧事就算结束了。
约定俗成,出席丧礼的人大都会吃主办方招待的聚餐,粤港两地都称之为“咬大餐”。“咬大餐”定在南国大酒店,那是方坚早联系好的。
这一次办丧事,家里什么事都不找方清商量、通气,仿佛他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果他不是方树开的长子,连捧阿嫲遗像的任务也不会交给他的。咬大餐时方清没有跟着父亲、弟妹坐在一起,他故意稍迟一些入席,特意坐到一些不大认识的人那一席,并且板起了脸不和人打招呼说话。南国大酒店的服务员有一些是原金龙的员工,方清更不会和她们点头说话。
方清随便吃了一点,第一个离席走回欧巷。想起母亲因为病了,没有去送殡,也没有去酒店吃饭,进了门见卢咏红和另一个亲阿姨都在厨房,他懒得和卢咏红说话,直上三楼进了父母的睡房。卢少容听见有人进房,睁开了眼,见是方清,心里一痛,翻过身背对着方清,眼里却流下泪来。
方清怔怔地看着母亲翻过身,知道母亲恼恨他,站了一会又无言地退了出去。他其实也是又累又因,自前天回到家就没好好合过眼,这时觉得困了,便走回二楼方坚原来的睡房睡觉——三楼母亲对面那个睡房原来是自己的,和林珊珊离了婚,说不清什么原因,他就是不敢进那个房。
方清刚要入睡的时候给楼下的喧闹吵醒了。四十多个小时没睏觉令他困得睁不开眼睛,因为睡眠不足心里很烦燥,但他强忍着不敢发火,因为他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地位,虽然同一个屋檐下,所有的人却已经变得很疏远,虽然血脉相连,所有的人好像感情变得很谈薄。楼下说话的声音很大,他听出是老家沙坊山区的土话,那种土话有别于城里人说的话,而且习惯提高嗓门说话,一听就听出来了,大约是老家的人知道消息赶来吊唁。
方清翻了几个身还是没办法再入睡,烦燥地伸手拿裤子,从裤袋掏出香烟,却发现只是一个空烟盒。他恼火地把空烟盒捏成一团扔出窗外,马上就听到有人在街上粗声粗气地骂街。他知道扔出去的空烟盒扔着了人,原不想理会的,不料被扔着的是个脾气不好的男人,骂着骂着连“丢你老母”的粗言烂语都出来了。
方清原就心情不好,起身探头一看,一个二十多岁流里流气的后生正仰头对着窗子破口大骂,内街往来行人多,已经围上了一些人看热闹。方清的火一下就蹿上了脑门,他蹬上长裤,一边扣皮帶一边冲下楼,冲出欧巷到了内街上,对着那人就是一拳。那人吃了一惊,急忙还手,这时方坚和几个人冲出来把方清拦住了。方树开慢了几步,这时赶出来就怒冲冲地对方清喝道,回去!你惹的祸还不够么?!
挨了方清一拳的青年原本有些心怯,见对方反压制方清,便又恶狠狠的骂,不料方坚走到他面前叱道,滚!你再不滾蛋我拆你骨──
那人看见又有几个年青人虎视眈眈地逼了上来,第一个感觉是寡不敌众,第二个想到的便是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不过还撑着面子,嘴上嘟咙了一句,想人多欺人少么?
方坚眼一瞪,踏前一步喝道,还啰嗦什么,你找死是不是?!
那青年被方坚眼里的煞气所震懾,嚥了一口气,气呼呼转身走了。方坚和众人看那人走远了,看热闹的人也无言地散去,一言不发便走回家。方清看父亲脸色不是脸色,又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回家,自觉无趣,走到一家杂货店去买香烟。
这时他发现看热闹散去的人有一个是阮桂洪,正慢吞吞地走向街口。他不知道阮桂洪在街口摆烟档,看着阮桂洪的背影,记起来昨天是阮桂洪几年了第一次和他说话?虽然成了方家的亲戚,若不是家里死了人的大事,阮桂洪大概不会和他说话。过去阮桂洪眼里自有一股傲气,现在更是正眼也不瞧他,方清觉得很是气闷。
这时忽觉有点晕眩,自是睡眠不足引起的了。他拍了拍脑袋,不等店老板找回零钱,撕开香烟叼着一根大大的抽了两口,嘴巴觉得很苦涩。他怀疑这杂货店卖的是假烟,一股火又窜了出来。不过他忍住了,在家门口再接着发生吵闹,父亲会觉得丢他的面子,真的会发恶的,这样就不好收场了。
烦燥占据了方清整个脑子,他仇恨地瞪了店老板一眼,接过零钱转身欲离开时,一眼就看见了欧灿辉。他站住了,因为,欧灿辉俊朗的外表、飞扬的神采、灿烂的笑容刺痛了他的心。
方清眼里仿佛冒出火来。
欧灿辉身边还有一个年青的女人,一手提着装了肉、菜的塑料袋,一手挽着欧灿辉的胳膊很亲热地说话,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这时欧灿辉看见了方清,忙笑着和方清打招呼,说,真是对不起──说了一半话就停住了,笑容也僵住了,因为他看方清冷冷地看过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而看过来的眼神却是陌生、阴沉,甚至是带着怨毒和敌意。
欧灿辉已经有一年、还是两年没碰见方清了?他没料到方清仿佛不认识他了,偶然见面,方清的表情竟然像是……是什么呢?欧灿辉一下说不出来,只觉得很尴尬、很不安。不过欧灿辉很快就恢愎了自然,看出方清不想和他说话,便朝方清点点头就挽着练翠珍继续前行。他脸上很平静,心里却思潮起伏。方清自金龙出事后变得视他如陌路人,那眼神甚至有一种仇视的味道,说明这一年多方清变得很厉害,甚至让他隐约感到害怕。
方清呆呆地看着欧灿辉在面前走过,他看见欧灿辉故意目不斜视,脸上却又浮现了刻毒的笑容,甚至看见欧灿辉朝身旁的女人做了个洋洋得意的鬼脸。怒火马上在胸中翻滚,积聚在脑中所有的怨恨、不幸、挫折、委屈、烦躁,在这一刻升腾。就在这时他看见欧灿辉旁边的女人幸灾乐祸地回望了一眼,他看见那年青女人眼里忽然掠过一丝惊恐。他愤怒的闸门马上就控制不住了!
方清眼睛一扫,跨前两步拿了旁边一个鸡档上的一把菜刀,冲着欧灿辉狂奔而去,马上激起了一遍惊呼声。方清这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把心目中的仇人杀死、杀光……
欧灿辉在练翠珍惊叫时猛地回头,看方清疯了般举着菜刀冲过来,他第一个反应是推开练翠珍,趁势夺过练翠珍手里的塑料袋。说时迟那时快,方清举刀砍下来时,他把塑料袋往上一挡,同时把身往旁一侧躲避。塑料袋里的青菜、猪肉四散跌落,没能挡住直下的刀势,欧灿辉的肩头马上涌出了鲜血。
练翠珍惊骇地呼叫出来,欧灿辉心里一急,怕方清转而向练翠珍进犯,他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抢夺方清手里的利器,纠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