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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易中天中华史卷1:祖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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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爱情或婚姻崩溃;而当女人能够这样调整时,人类距离动物便已经十万八千里。

此时的伊甸园,堪称天翻地覆。

起先是生殖变成了性,然后是性变成了爱情。再然后,爱情异化为婚姻,婚姻产生了家庭,家庭构成了氏族,氏族变成了部落和部落联盟,最后又产生了国家。我们原来的那个猿群,也就在这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社会。

这一切,又都因为女人。起先是夏娃,然后是女娲。

夏娃是少女时代的女娲,女娲是成熟阶段的夏娃。夏娃变成女娲,就是蒙昧时代过渡到了野蛮时代。这个新时代是以制陶术为开场白的,正如蒙昧时代的标志性成果是吃鱼和用火。有了火,长夜不再漫长。有了制陶术,文化就能留下足迹。因此,我们很快就会在那些荒古的陶器上,看见女娲的微笑。

值夜班的猫头鹰,可以歇息了。

黎明的天空曙光初现,晨星犹在,月色朦胧。功成身退的夏娃目送女娲绝尘而去,并见证她作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女神,横空出世,一鸣惊人,光芒四射地站在风起云涌的黄土高坡。





* * *




'1' 女娲造人时的场景描述,出自鲁迅《补天》,原文是:粉红色的天空中,曲曲折折的漂着许多条石绿色的浮云,星便在那后面忽明忽灭的眨眼。天边的血红的云彩里有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如流动的金球包在荒古的熔岩中;那一边,却是一个生铁般的冷而且白的月亮。然而伊并不理会谁是下去,和谁是上来。

'2' 女娲是蛙,此说受赵国华先生影响。我在1988年读了赵先生的《生殖崇拜文化论》后,就断定女娲绝不可能是“蛇妹妹”,只可能是“蛙女神”。

'3' 娲的读音,《汉语大字典》称:《广韵》古华切,平麻见。又古蛙切,《正字通》音蛙。歌部。有人说娲要读蜗,因此女娲是蜗牛。实际上,蜗牛的蜗,古音也是古华切,平麻见。又古蛙切。歌部。跟娲的读音一样,也是“呱”。为此,我请教了李蓬勃先生。李先生答:娲和蜗,声符相同,古音也的确相同(见母,歌部),但没有意义上的关联或文字通用的证据。如果“读如”只是标音,无误;若是探求语源或通假,无据。

'4' 上帝造人,见《圣经·创世记》。

'5' 《楚辞·天问》:“女娲有体,孰制匠之?”

'6' 伊甸园的故事,恐怕是一个“惊天疑案”。疑案的背后,是上帝的良苦用心;而勘破此案,则需要人类的卓越智慧。这就只能另案处理,再写一本书来讨论。书名,也许就叫《上帝的预谋》。

'7' 关于人类为什么成为“裸猿”,科学界有多种说法,比如“幼态延续”(黑猩猩的幼崽无毛)、“信号识别”(把自己跟其他猿类区别开来)、“贪图凉快”(走出浓荫覆盖的森林后,类人猿为了防止中暑)。此外,还有说是因为烤火,因为担心吃饭时把身上弄脏,害怕长寄生虫等等。详见莫里斯《裸猿》。

'8' 关于人类无毛和性感的论述和证据,均参见莫里斯《裸猿》。





生与死,秘密都在女人。

女娲变成蛇,是世界性和历史性的错乱。





第二章

女娲登坛





死对头


重见天日的女娲,样子并不好看。

这里说的“女娲”,在欧洲被叫做“维纳斯”。她们是一些考古发现,即原始民族塑造的母亲神像。其中最古老也最有代表性的,一件是法国出土的浅浮雕,叫“洛塞尔的维纳斯”;另一件是奥地利出土的圆雕,叫“温林多夫的维纳斯”。

岁数,都在二万五千年左右。

后来,越来越多的“维纳斯”在世界各地相继出土,以至于在法兰西西部到俄罗斯中部之间,形成了一条延绵1100英里的“维纳斯环带”。

当然,这是西方人的命名。如果愿意,也可以叫“洛塞尔的女娲”,或“温林多夫的女娲”。咱们自己的“维纳斯”,则在山海关外的红山文化遗址出土,一共两件,年龄大约五千多岁。

抱歉打扰了,老奶奶们!

唤醒这些女娲或维纳斯的,不是王子之吻,而是考古队的锄头。而且,她们也实在不好意思叫做睡美人。没错,这些神像无一例外的都是裸体女人,乳大、臀肥、性三角区线条明晰,却一点都不性感。她们或者面目模糊,或者表情呆板,或者头部低垂,或者双臂萎缩,或者腹部隆起,或者全身肥胖,或者双腿变成了一根棒子,根本就没法跟古希腊那断臂的维纳斯相提并论。

至于咱们那两位老祖母,干脆就是孕妇。





◎辽宁喀左东山嘴陶塑女像

显然,这不可能是性爱之神夏娃,只可能是母亲之神女娲。乳大,意味着奶多;臀肥,意味着善育;性三角区线条明晰,则意味着孩子从那里出生。安纳托利亚的一尊撒塔尔·胡尤克女神像,就明明白白是在分娩。是啊,豆蔻年华体态玲珑的待嫁少女,在远古时代其实并不招人待见。史前艺术家们情有独钟的,是强健壮硕能怀孕会生育的母亲。'9'

不过也有例外。

例外在摩尔达维亚地区的维克瓦丁茨发现,是一尊属于晚期库库泰尼文化的黏土小塑像,全身赤裸,两腿修长,腰肢纤细,阴部明晰,十分性感。但这位在小女孩墓中被叫醒的女神,却由考古学家命名为“白夫人”。她的造型,则解释为“躺在那里等待埋葬”。'10'



◎摩尔达维亚的维克瓦丁茨墓地发现的黏土小塑像,俗称白夫人。

没错,她就是死神。

死亡女神,是女娲和维纳斯们的“死对头”。

死对头当然得是另一种样子。但生育女神肥胖臃肿,死亡女神身材曼妙,却实在让人大跌眼镜。原始人,为什么要这样塑造他们的女神,弄得“生不如死”呢?是审美观不同,还是价值观相异?难道美丽是危险品,粗笨反倒是可靠的?

或者我们眼中的性感魅力,对他们毫无意义,还必须敬而远之,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没人知道。

也许,他们就像汤加人,以胖为美。也许,他们当中早夭的少女,从来就不曾有过身孕。这都是有可能的。一个少女好不容易才长大成人,还没来得及做母亲就死于非命,请问还有比这更让原始人无法接受的吗?

那好,死神就该是这副模样。

死神曼妙身材的背后,是深深的恐惧。是啊,谁能承受入墓前的战栗,谁能想象不再醒来的长眠。'11'何况那时的人类多么弱小,死人的事经常发生。自然的灾难,意外的事故,野兽的伤害,敌人的攻击,片刻之间就会夺人性命。谁都不知道性感美丽的死亡女神,什么时候会抛来媚眼,送去飞吻。'12'

亲人尸骨前,是流干的泪水;突然袭击时,是无助的目光。然而也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哭泣之后,理性的精神也在升腾:哭是没有用的,怕是不必要的,重要的是想方设法活下来,并把种族延续下去。

置于死地而后生。丧钟敲响之时,号角与战鼓齐鸣。原始人下定决心,要跟死神打一场拉锯战。

女娲诞生了。





灵魂是个流浪汉


女娲诞生于一个不解之谜——死亡。

实际上,自从心智初开的人类意识到自己终有一死,这个问题就一直在困惑着他们。人既然活着,为什么要死,又为什么会死?人死以后,到哪里去了?他是在到处流浪,还是已重新定居?不辞而别的他,还会回来吗?

这其实是在问:什么是死亡?

对死亡最直截了当的理解,当然就是“我没了”。但,“我”怎么会没了,又怎么能没了?“我没了”这件事,我知道吗?如果我知道,那么我还在;如果不知道,又怎么证明没了的是我,不是别人?这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事。

结论也只有一个:我还在,只不过换了地方。

换地方是可以的,也是可能的。在原始人看来,鱼、鸟、蛇、牛,当然还包括人,都有灵魂。肉体,就是灵魂寄居的地方。既然是寄居,就有可能搬家,因为帐篷总会被拆掉。肉体拆迁就是死,灵魂搬家就是转世。或者说,死亡就是灵魂从一个地方迁徙到另一个地方,就像游牧民族的转场。

灵魂是个流浪汉,命运叫他奔向远方,奔向远方。

万物皆有灵,灵魂可转世,这就是最原始的人生哲学。当然,怎么转,是转到冬窝子还是夏牧场,是立地成佛还是做牛做马,要到很久以后才能由宗教来回答,原始人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如果灵魂不过是换了地方,那我就没死。

很好!这足以对付死亡,战胜对死亡的恐惧。因为它意味着一种信念:人其实是永生的。肉体可能会消失,但灵魂不死;个体可能会倒下,但族群不亡。族群的、集体的、类的生命,将不断延续下去。反正一个灵魂离开了故土,就会马上找到新居。因此,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开始。

这就要做两件事,一是安顿,二是礼赞。

被安顿的是逝者。旧石器时代的尼安德特人(早期智人)和山顶洞人(晚期智人)都有墓葬,也都有随葬的工具、食物,乃至首饰。这意思也很清楚:灵魂既然上路,就得带点干粮;逝者也其实没死,随时都可能活过来。这就要有随葬品,甚至做成木乃伊,或者由巫师招魂。反正,葬礼是必需的。古埃及贵族的坟墓里,甚至会有上好的葡萄酒,以便他们开怀痛饮,或举办酒会。

礼赞的对象则首先是女人。

女人是生命之源,是灵魂新居的建设者和创造者,而且最不怕死,至少不怕流血。她们每个月都要流血,也没死。

哪怕生产的时候要出血,也不过是让新的生命接受了一次特别的洗礼。

显然,生与死,秘密都在女人身上。

也就是说,只有女人,才掌握了人世间的“一号机密”。

这就必须礼赞,必须崇拜,必须用雕塑、绘画、搭建祭坛等方式,把女人和女性生殖器特别地制作出来。最著名的例子,有云南剑川的“阿央白”,红山文化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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