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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经浪游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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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从哪儿听来的,可以告诉我吗?”

“大伙儿。”

“大伙儿,”迪恩又吃了一颗姜糖,“什么人?朋友?”

凯斯点点头。

“要弄清谁是你真正的朋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吗?”

“我的确欠他一点钱,迪恩。他和你说过什么吗?”

“最近没联系。”说完,他叹了口气。“当然,即使他对我说过,恐怕告诉你也不合适,事情就是这样,你是知道的。”

“事情?”

“他是个重要的生意伙伴,凯斯。”

“是啊。他想杀我,朱利?”

“这我可不知道。”迪恩耸耸肩,他们的话题本该是有关姜的价格。“如果这只是个没有事实根据的谣言,老伙计,一星期左右后你再来,我会让你知道点新加坡的秘密。”

“贝科伦街的南海饭店吗?”

“嘴又松了,老伙计!”迪恩刚开嘴笑道,那张金属书桌塞满了许多程序调试装置。

“再见,朱利,我会问候韦格的。”迪恩抬起手指捋了捋浅色真丝领带结。

他离开迪恩的办公室,走了不到一个街区,细胞意识告诉他有人在盯他的梢,而且很近。

凯斯认为,培养听话的妄想狂是理所当然的事,窍门在于不能使之失控。不过,只有那一堆八边形药片才是真正的窍门,他与肾上腺素激烈搏斗,窄窄的脸上显出失神的表情,假装随着人流而行。当他看见一个暗淡的橱窗时,停了下来。这是一家外科用品商店,正在停业装修,他的手放在外衣口袋里,透过玻璃橱窗,注视着放在仿玉雕刻支架上由人工培养的菱形肌肉组织。这块肌肉的皮肤颜色使他想起了佐手下的妓女们,皮肤上纹有连着一块皮下芯片的发亮的数字显示器…

凯斯寻思着,汗水从他的肋骨流下,若能把这东西装在衣袋里到处溜达,还需要什么外科医生?

他的头没动,只抬起眼,看着映在玻璃上的人群。

那儿。

穿着卡其布短袖衫的水手们后面:,黑头发,镀膜眼镜,深色衣服,苗条的身材……

不见了。

然后,凯斯在人群中弯下身子躲闪着跑了起来。

“租我一支枪,信?”那男孩笑了。“两小时。他们站在一个堆满新鲜海味的志贺寿司摊后面。“两个小时后再来。”

“我这会儿就要,伙计,现在有吗?”

信从两公升装的辣根粉空罐子后面,翻出一个细长的灰色塑料纸包,“泰瑟枪⑤,一个小时二十元,三十无押金。”

“唉,这我可不需要,我需要枪,能杀人的那种,明白吗?”

男孩耸耸肩,把泰瑟枪放回辣根粉罐子后面。“过两小吧。他看也不看橱窗里的飞缥靶就径直走进了店里。

他一生从来没有掷过飞镖。

他用一张名字是查尔斯·德里克·梅的三菱银行卡买了两盒颐和园牌香烟。这名字比他在护照上使用的杜鲁门。斯培更令他满意。

终端机后面的日本妇女显得比老迪恩老多了。他把那一小卷新日元从衣袋里掏出来给她看。“我想买武器。”她指了指一个装满了刀的柜子。

“不,”他说,“我不喜欢刀。”

她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椭圆形盒子。黄色的纸板盒盖上。

印着一条盘绕着的表皮昃皱的眼镜蛇的粗糙图案,盒内有八个用相同纸巾包着的圆柱体。他看着那长着斑点的手指拆开一个纸包,她把那东西举起来让他查看,是根并不锋利的钢管,一端有条皮带子,另一端有个小小的铜角锥,她一只手握住管子,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角锥一拉,三段紧紧绕在螺旋弹簧上的油腻腻的套筒滑了出来,锁定。“眼镜蛇,”她说。

在仁清闪烁的霓虹灯照射不到的地方,天空呈现出令人讨厌的灰色,这晚的空气更糟,像长了牙似的,有一半人戴着过滤罩,凯斯在厕所里花了十分钟,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把“眼镜蛇”藏起来。最后,他将手柄塞人牛仔裤的裤腰中,让管子斜靠在胃部。角锥尖就在他的胸口和风衣衬里之间,他似乎再走一步,这东西就会“咔哒”掉在人行道上,可是只有这样他才觉得稳妥。

闲聊酒吧并不是一个真正做生意的场所,但在工作日的夜晚它会吸引一群有联系的委托人,星期五和星期六就不同了,大多数常客虽然仍旧聚在这儿,却都退到了川流不息的水手和掠夺水手们的行家后面。凯斯进了门,找寻起拉策,可这伙计不见了。朗尼·佐这酒吧皮条客,像父亲一样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的一个妓女和一个年轻的水手调情。佐对一种日本人称为“云中舞蹈”的安眠药上瘾。凯斯与那皮条客的目光相遇,示意他到吧台来,佐从人群中飘然而至,他那张长脸松弛而平静。

“今晚看见韦格了吗,朗尼?”佐依旧平静地看着他,摇摇头。

“真的,伙计?”

“也许在南番,大约两小时前。”

“有手下跟着吗?其中一个很瘦,黑头发,可能穿着黑外套。”

“没有,”佐最后说,他光滑的前额爬满了皱纹,这表明他费了很大劲儿才记起这些元关紧要的事来。“一群杂种!”佐的眼睛里露出很少的眼白和虹膜,低垂的眼皮下,瞳孔很大。

他盯着凯斯的脸好一会儿,然后垂下目光。他看见了钢鞭突出的部分。“眼镜蛇,”他扬起一边眉毛,“你要教训谁?”

“再见,朗尼!”凯斯离开了酒吧。

盯他梢的人又出现了。他对此非常清楚,不禁一阵欣喜,八边形药片和肾上腺素与别的东西混合起来了,他心想:你喜欢这样,你疯了。

因为从某种奇怪而又非常准确的意义上来说,这正像在矩阵中执行一次任务,耗费掉许多,却发现自己处于别无选择的绝望境地。可以把仁清视为一组数据信息,矩阵曾使他想起与分析细胞特性有关的蛋白。你可以把自己投入高速的飘浮和滑行之中,完全投入但又绝对与之分开。你周围尽是各种各样的交易,相互作用的信息,在错综复杂的黑市买卖中用数据制成的肌肉……

他告诉自己:加油,凯斯,把他们都吞没,这是他们的最后结局。他离第一次见到琳达·李的那个游乐中心有半个街区。

他奔走在仁清的街。卜冲散了。一帮散步的水手,其中个在他身后用西班牙语高声嚷着,接着他进了一道门,浪潮般的声音向他涌来,他的胸腔里传来一阵亚声速的有节奏的悸动。有人在玩欧罗已坦克战,那人成功地投放了一颗千刀吨级的原子弹。随着一团耀眼的全息火球在那人头上呈蘑菇状升腾、爆炸,游乐中心淹没在一片白噪声之中,他径直向右边走去,大步踏上一段没有上漆的刨花板楼梯,他跟韦格到这卫来过一次,是和一个叫松贺的人谈一笔违禁荷尔蒙触发素的生意,他记得这条走廊,还有那杂色的席垫和那一排通向一些小办公室的门,现在有一扇门开着,一个穿着无袖恤衫的日本女孩从一台终端机上抬起头,她的脑后是一幅希腊旅游宣传画,爱琴海蓝色的海水飞溅出流线形的表意字符“让你们的保安上这儿来广凯斯对她说。

接着他飞快地跑出了她的视线,跑到走廊上。最后两扇门关着,他猜想,而且还是锁着的。他用尼龙跑鞋底猛端最靠边的那扇用蓝色日本漆漆成的合成材料门。“砰”的一声,那些廉价的硬质材料从破裂的门框上掉了下来。里面很黑,只看见终端机外壳的白色曲线。他迅速站回右边那扇门前,双手握住透明的塑料球形把手,用力靠上去。“吧哒”一声,他走了进去。这正是他和韦格与松贺碰头的地方,不管松贺开的是什么样的公司,他已经早就不在这儿了。没有终端机,什么也没有。游乐中心后面小巷的灯光透过煤烟污染的塑料窗射了进来,他看见一个蛇形光学纤维环从墙上的插座里伸出来,还有一堆废弃的食物盒和没有叶片的电扇罩。

窗子只是一个廉价塑料窗格。他抖落下外套,包在右手上,猛击一拳。窗子裂开了,看来需要两拳,才能把它从窗框上打掉。嘈杂的游戏声中响起了警报,这不是由破裂的窗子引发的就是由走廊那头的那女孩引发的。

凯斯转过身,拉上外衣,“啪”的一声打开了“眼镜蛇”。

门关着,他指望盯梢者以为他进了那扇被他端开的门。

“眼镜蛇”的铜锥角开始轻盈地上下摆动起来,这个金属弹簧忏使他心跳加快。

什么也役发生。只有颤动的警报声、游戏机的撞击声和他咯咯的心跳声。恐惧袭来,好似久违了的朋友。这不是安非他明引起的那种冷酷而又急速的心理状态,而是普通动物的恐惧。人长期生活在不断焦虑的边缘,以致奇書網几乎忘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这间小屋是死亡之地。他会死在这儿,他们可能有枪……

走廊的尽头传来打击声。一个男人用日语嚷着什么。一声恐怖刺耳的喊叫。又是打击声。

从容不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已走过了他关着的门。停了片刻,大致相当于心脏急速跳动三下,脚步声又回来了。一、二、三,靴底刮了一下席垫,八边形药片激起的最后一丝勇气瓦解了。他把“眼镜蛇”收进手柄,急促地爬上窗于,恐惧使他失去理智,他的神经在尖叫。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就已跳出窗,跌落在窗外的人行道上。他的小腿一阵阵剧痛。

一束窄窄的楔形光线从一扇半开着的售货小窗射出,照在一堆废弃的光学纤维和控制台底盘上。他脸朝下摔在一块湿透了的木渲板上,又滚进控制台的阴影里。那间小屋的方窗透出一平方米微弱的光亮。警报还在鸣响,这儿的声响更大,后墙使游戏机的响声变弱了。

一个人头出现在窗口,走廊的荧光灯从后面照来,一会儿头消失了。头又出现了,可是他仍然看不清那张脸。眼睛闪过一丝银光。“妈的!”有人说。是个女人,斯普罗尔北部口音。头不见了。凯斯在控制台下呆了足足二十秒才站起来。

他手上还握着“眼镜蛇”,过了几秒,他才记起它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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