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为谁-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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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抑制不住的颤抖透过攸耳的掌心穿了过来,攸耳轻轻拍了两下。
“杜老伯此言差矣。江湖儿女贵在坦诚,晚辈诚心诚意前来拜庄,杜老伯如果不愿相让只需要说一声何必大动肝火不予承认呢。”她轻轻托起杜许那张惨白的脸停了停又道“此人身受重伤,我弟弟虽然给他服下‘绝色’吊气暂保了性命,但他体内被人注入阴毒霸道的真气,随时可能发作而亡。如果现在晚辈取走他的眼、筋、脏器还能保其完整,将来尚能救助需要之人或者供家弟研习医理。一旦真气发作,五脏六腑尽碎,岂不是暴殄天物?”
攸耳从怀中掏出一条软帕双手呈给面色越发不善的杜老爷子。杜如何强忍着怒气展开一看不由又惊又怒,他早就得知杜许受了重伤却不知伤到这个地步。自己虽然恼这个徒弟但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他,但却是人越老脸越薄,众人搭了无数台阶这头老犟驴就是没能就坡下。一时间心中乱如麻团惊如油煎。
只见绢白的软帕上暗红的血字触目惊心: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有七止庄杜许承云乌攸耳开教,自愿以此残躯所余相赠。但因离乡背井远离师门无法立即履行承诺,实属无奈。特立此字据为证,杜许重返七止庄再见师尊之日便是履行承诺之时!立据人:杜许诚受人:攸耳见证人:攸醉”
攸耳耐心的微笑注视杜如何再也忍不住颤抖的双手,等了一会方才道:
“时不我待,晚辈早将开膛的利刃磨好,还望杜老伯当机立断!”
“噗——”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5)
更新时间2008…3…11 22:21:00 字数:0
小丫鬟雯雯正强忍着眼泪跑出跑进,将小厨房刚烧好的水一盆盆往医房里端,再把一盆盆血水往外倒。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那么严肃,连莫爷都不笑了。是因为那个正躺在床上的那位爷吗,他就是好多年没有回家的三爷吗,他刚刚吐血的时候庄主都站不稳了。不,不会的,庄主可是顶天立地铁铮铮的大英雄,一定是我看花眼了,一定是!我真是个没用的小丫头。
“雯雯,取坤盒里紫色的针包来!”医房中传出杜燃月的声音,雯雯连忙用手背擦了把眼睛大声应道“就来!”她快走几步转进书房踩着脚凳从书架顶上取下来一个小小的铁片匣子,“紫色……紫色……是了!”把匣子放回原处跳下凳子,小姑娘一路小跑奔进了医房,“小、小、小姐。”
“再烧一锅水。”杜燃月头也不抬伸出一只手接过针包,另一只手丝毫不见停滞的急点直戳,只见床上一人气若悬丝,面色赤红异常,双目紧闭,上身赤裸,颈下的“天突穴”,肩头的“肩颈穴”,丹田的“中极穴”俱插着明晃晃足有五寸长的空心银针,针顶不断有暗褐色的污血涌出。
这可怜的人正是杜许。
小半个时辰前杜许在屋外喷出一大口血抽搐昏迷后便一直没有醒来。他的外伤在攸醉的悉心照料下原已好了七八成,体内的诡异真气也潜伏未发。虽说仍是死生不定,但若是宽心静养亦决不至此。怎料他亲耳听见师父绝情话语之后心神大乱,连同早前听说奏刀无力执针时心中屯下的郁气一同发作,惊动了那股邪狞之气,一番剧烈的冲撞,旧伤复发新伤又起,杜许哪里还坚持的下去,口喷鲜血,浑身痉挛抽搐晕了过去。
这厢杜燃月忙得片刻不得闲,内衫一层层汗湿了。那厢花厅之中等待消息的人只能空坐着,却也是满头大汗。
攸醉刚刚向杜如何禀明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并递上了巢猊裳交给自己的书信,此时正静坐在攸耳身边。十几日下来他对杜许早已生出几分亲近,眼下见其病发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实在不谙针灸之术只得空坐在此,心里更是难受。攸耳在袖子底下悄悄握了握攸醉的手,待攸醉抬头看时她却仍是那慵懒淡漠的老样子。
“庄主!”一个又瘦又高竹竿似的老仆人急急忙忙抢进门来。他须发皆白,唇下的胡须虽长足足拖过了腹部,但细且疏,仿佛纸糊的,飘飘然无力可着。他身后跟着两个青年家将,其中一人正是方才被杜如何派出去的小齐。
“老二呢,还没找到?!”杜如何“噌”的自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一直侍立一旁默默无语的莫中音也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两步。
“庄主,二爷他……唉……找是找到了……他喝了好几坛老烧,在房顶上抱着酒坛酩酊大醉,怎么叫都不醒。”
“秦伯,您在这陪着师父,我去找二师兄,看有没有办法把他弄醒。”莫中音扶住踉跄着退了两步的杜如何道。
“四爷,您还是留在这吧,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二爷那……唉……便是醒来一时半会怕也帮不上什么忙。老奴已经派人传书到寨子里找林舞小姐,这会儿她大概已经到二爷那了。二爷要是醒了林舞小姐会想办法把他带来的。”唤做秦伯的老仆人拦住了莫中音,又对杜如何道,“老奴手上的功夫虽然生疏了许多年,但给燃月小姐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庄主您且宽心坐了,三爷吉人自有天相,老奴这就进去帮忙。”他微微躬身倒退了几步后转身奔了出去。
“师父,还是坐罢,三师兄服过花家的‘绝色’,想来这一时半刻性命还是不会有大碍的。”莫中音低声劝道,杜如何攥紧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咬牙坐了下来。攸醉见状张了张口想说出几句安慰的好言,但话到嘴边却又苦笑着咽了回去——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说来又有何用。
‘绝色’虽是天下奇药,可是再妙的灵丹也只能医得肉体,若是心上有病不得开解,纵是观音娘娘亲往亦是无技可施的。十几日的相处,杜许心中有多少惦记,多少难解的痛苦,攸醉怕是比杜如何这个做人师父的要清楚的多。这样的状况下激起杜许体内真气肆虐,当真是凶险非常,是否能平安挺过这一关,攸醉心中惴惴不安全无把握。
倚窗的沙漏沙沙的狞笑了一时两刻,花厅中再无一人言语。杜如何在首座的太师椅上僵直的挺着腰板,仿佛如此这般就能挡在黄泉路口阻止前来拘魂的魑魅魍魉。莫中音眉头微蹙神色担忧,一会看看倔强的师父,一会凝神注意着医房的动静。攸耳仍轻轻握着攸醉的手,望着茜纱窗上一寸寸东移一分分瘦去的树影,面上无有颜色,清清淡淡。
突然,端坐的杜如何,负手而立的莫中音,面带郁色的攸醉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望向花厅的大门。片刻之后,一阵纷沓的脚步声自医房门口响起,由远及近,杜燃月疲倦地扶着门框踏进了花厅。鹅黄衣衫衬着暗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爹……”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杜如何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一滑,险些跌倒。
“大堂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杜如何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陡然没了依托,硬是怔了半晌,身子这才软绵绵的松下来。他靠着椅背闭上了老眼,胸前剧烈的起伏喉头亦是上下滚动。许久,他才哑声道“什么叫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杜燃月接过莫中音递过的茶水“咕嘟咕嘟”灌了两口道“我只能暂时用针将大堂哥的十二经常脉和奇经八脉封住隔断,抑制他体内一股不知名的阴毒真气。但是这绝非治本的方法,十二经常脉司管人的五脏六腑加心包,绝不能长时间封制。但这股真气邪门的紧,制住了大堂哥身上所有的气门,无法运功疗伤,而我又实在想不出能用什么药将其化了去。”她见父亲的脸色愈发难看,连忙补道“不过好在大堂哥受伤之后及时服用了治伤的圣药,又亏得调理仔细,一两次的发作身体还能撑得住,我们只要快快想办法,一定有救的。”她攥着拳头又重复了一遍,“一定有救的。”
“现在能去看看他吗。”莫中音问道。
“他刚刚醒过一次,我担心伤势会反复就施了几针让他睡过去了。大约明日巳时能醒,到时我再诊诊,如果没有大碍大家再去看他比较妥当。”
莫中音摸摸杜燃月的头发长长地吁了口气。
杜如何神色复杂地靠在椅背上,一双老手微微颤抖着。
他先听闻三弟子——亦是早逝的同胞弟弟唯一的儿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心微微放下了些,紧接着又听得那孩子虽然暂时吊住了性命但却是应急的险招,这心再次被恨恨地揪了起来。先前是凶狠的一刀直插入心,疼得生猛却也干脆。眼下这却是要将人凌迟活剐,一刀刀缠绵的紧,心中一层层疼得卷了皮抽做一团。二十年不见,一见难道就要死别?他深呼了好几口气方才镇定下来,勉强做出个微笑看着身旁神色疲倦的女儿道,“燃月,累坏了吧,先进屋去换件衣裳罢。”杜燃月弯下腰去伏在父亲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杜如何这才露出进屋后第一个真正的笑容,虽然一闪即逝但足以安抚小女儿了,杜燃月亦笑了笑转身走出屋去。
此时日已西斜,地上所余不多的暖气烘培着一地零落的恼人花香让人头脑昏沉。堂中尚未掌灯背门而立的几个家将面目模糊,黑洞洞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一路卷着桌椅花瓶的影子侵上东墙,怪兽一般张牙舞爪。攸耳悄悄往攸醉身边靠了几分。
“师父,厨房大概已经备下晚饭了,咱们先去吃点东西罢。小月亮不是说了吗,三师兄暂时没有危险。现在咱们留在这也没什么用,不如吃过晚饭去瞧瞧二师兄醒来没。”莫中音一面示意门口的家将掌灯,一面走到杜如何身边低声道——自从进了屋来他便改口叫杜许为二师兄,见师父不再反对便一直叫了下来。
杜如何暗暗摇头叹了声惭愧,莫非真的老了,大事当前反而在两个小孩子面前失态。
“好!先去吃饭!”杜如何提了提真气放大声音道,“老四你也去换件衣裳,咱们到花厅里摆上酒,欢迎老三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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