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庐风云(台湾版)-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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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竟平静得出奇,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份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令人更加紧张,这天云霓中不少人都向查克医生要胃药。表现如常的只有两人,沧霓仍是象平时一样为演出前的准备忙来忙去,而艾里自昨天后便又恢复了往常对身外的事情漠不在意的样子,甚至神色更加颓丧阴沉。
入夜时分,云霓的大帐篷中又是如昨天般灯火明亮,乐声悠扬,看来表演很快便将开始。虽然昨天的表演在结束时出现了骚扰,但是观众并没有什么减少。一般市民对结果并不了解,见云霓继续表演便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完全没想到在平静表面下隐藏着激流。
演出开始前,用油彩画出笑脸的云霓的小丑们来到观众席中,作出各种搞笑动作博取着观众的笑声。而一个坐在母亲膝上的小女孩指着其中的一个,对母亲说道:「妈妈,那个小丑好奇怪啊!」
母亲认真一看,那个小丑果然和别的不一样。他的动作呆滞,虽然画着笑脸,但是真正的神情却是沉郁至极,看着非但无法令人有开心,反而有种极为悲哀灰暗的感觉。
此时,后台也有一双流露出担心之色的明眸凝注在这个小丑身上。
「奶奶……我有些担心艾里。」此时,沧霓在后台皱眉看着艾里的表现,对身后的沧云说道。「他似乎有着很伤心的过去啊!和云霓中其他人不一样,总是神色阴郁,就算他偶尔露出笑容,也依然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你不用太担心。」调整着琴弦的沧云悠然道,饱经沧桑的脸上有着明悟一切的通达。「那个年轻人就像是只迷途的雄狮,虽然一时陷入迷惑,但终会振作起来的……」虽然不知艾里的来历,但流浪多年练就得过人眼力告诉她,这个颓丧的年青人一旦振作起来,必定能如翱翔天际的苍鹰般傲视众生,甚至对云霓中如自己这样的平凡人来说,将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世界的人。
「……不行!这样笑得像哭一样的小丑,会吓到观众的!我得说说他去!」沧霓一撩幕布,向艾里走去,完全没有理解沧云的话。她一心挂念的,仍是云霓的演出水平。
看着沧霓急急行去的背影,沧云苦笑着摇摇头。虽然是自己的孙女,但沧霓对表演倾注的热情,仍是时常出乎她的意料。
将艾里叫到偏僻角落,沧霓开始教训艾里。(在门口守卫的塔瓦看到这一幕,瞬间石化成了雕像……)
「艾里,你现在是小丑!小丑!」虽然平时的沧霓常常看着艾里发痴,但现在的她不留半点情面。「小丑就是要给人带去欢笑,而你这是什么表情?!死神吗?」
然而下一句话中的谄媚便破坏了刚才的威严。「虽然你平时这样酷酷的表情是很好看啦,但是在扮演小丑时拜托你笑一点好不好?」
「可是我就是笑不出来啊……」艾里低声说道。
怎能笑得出来呢?
过去的他不必取悦任何人,也习惯了对一切都保持漠然,而近日发生的一切,带他初次体会到世间的美好和温情的人的逝去,深信不疑了十多年的对武的信念的崩溃,甚至连那些武技都已失去,而现在更沦落至只能扮演小丑的境地,这些事足以令他完全崩溃。他有一万个哭的理由,却没有一个笑的理由,哪里能笑得出来?
见他仍是老样子,沧霓拖起他的手走到幕布后,指着观众道:「你看着他们。你现在不是为了自己而笑,而是为了他们。他们之所以买票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寻找欢乐,而我们的责任便是满足他们。」
她转过身,直视艾里,双眸如黑宝石璀璨生辉。「所以不管你有多么伤心的事,在表演时都应该抛开。因为这一刻你不再是艾里,而是一个要带给他们快乐的小丑。做你现在该做的事,不要被过去羁绊。」
「现在该做的事?」艾里的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这句话触动了,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应道:「……好的,我会尽力。」
重新回到台前的艾里,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思绪赶出脑海,努力挤出了自封魔之战后的第一个笑容,与前排的小孩们嬉戏着。
渐渐地,艾里紧绷的身心放松了下来。看着孩子们天真无忧的笑脸,艾里似乎看到了自己已经失去了很久的东西。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般无忧无虑,只是为了一点简单的事而笑得心花怒放呢?也许被这种欢乐感染,艾里渐渐卸下了自傲,忘却了心中的伤痛,笑容由生涩僵硬变得自然。
他终于称职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逗得孩子们开怀大笑。绝对没有人能想到,眼前这个亲切可爱的小丑,竟会是威名赫赫的冷酷剑士。而艾里多日来被重荷压得透不过气的心似乎也轻快了起来。
「做你现在该做的事,不要被过去羁绊。」扮演着小丑该有的样子,他心中却在翻来覆去地回味着这句话。
「不被过去羁绊……」那么因自己而导致不可弥补的过错,可以就此抛在脑后吗?
「做现在该做的事……」自己今后究竟该做什么,为什么而活呢?
此时入口处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一下子进来了四五十人,一马当先走在前头的正是莫瑞,后面的看来全是他带来的手下。这伙人个个一脸凶相,满口粗言秽语,让后排的观众人人侧目。
难道他打算现在就动手吗?守卫在那里的塔瓦等人握紧衣下藏好的兵刃,戒备地瞪着走进来的这群人。
认出了塔瓦就是昨天与自己扭打的人,莫瑞盯着他的三角眼射出阴寒的光芒,而塔瓦的眼神同样不善,两人都拽紧了拳头,局势似乎一触即发。周围的人感到了这股浓浓的火药味纷纷走避。在场的人都噤了声,把目光焦点投注到了这里,帐篷内顿时只剩欢快的乐声孤单的演奏着,却反衬得气氛更加紧张。
然而,莫瑞却只是狞恶地瞪着塔瓦,一路走到前排坐下,却没有任何行动。
原先云霓派人拜会他们时,赠送了莫瑞不少每场演出的票,此刻他们这伙人虽个个恶形恶状,但也没有太出格之处。而他们这么多人,云霓明显居于劣势,莫瑞不发难,云霓的人也不想先挑起事端,只能提心吊胆地戒备着,猜想着他们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莫瑞突然认出了扮演小丑的艾里,与身边的人嘀咕了几句,一群人便爆发出一阵狂笑,想必是在嘲笑昨天被打得惨兮兮的艾里。嚣张的笑声让云霓的人纷纷皱眉,又无可奈何。
艾里也只能充耳不闻,默默忍耐着。现在的自己没有教训这帮流氓的能力,便不能为云霓惹麻烦。这对从前心高气傲的他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而经过了这么多事后,这点侮辱对他已不算什么了。
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表演中莫瑞一伙居然还算安分,虽然不时起哄几声,但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观众很快忘了莫瑞那帮家伙的存在,投入到精彩的节目中去。
然而对云霓的人来说,摸不清莫瑞何时会暴起发难,又会造成怎样惨重的后果,已足以令他们的神经紧绷得快断了。戒备着莫瑞一伙人的团员,虽然没有动,整场下来却已紧张得汗湿了背上的衣物,而在台上表演的,也不时有人出现小小失误。只有中心人物沧霓,对台下虎视耽耽的莫瑞视若无睹,仍是全心投入表演中,沉浸在她自己一方世界里。
可是直到众人捱到演出结束,莫瑞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此扬长而去。
「这家伙到底在弄什么玄虚?」站在艾里身边的塔瓦把汗涔涔的手心在裤管上擦了又擦,忍不住嘟囔道。
他性子爽直,心里向来存不住事。昨晚因为艾里和沧霓的事睡不着,就干脆把艾里也挖了出来问了个明白。知道艾里确实和沧霓实在没有什么后,他便能坦然面对艾里了。(他原打算若是艾里和沧霓在一起的话,他便去浪迹天涯的。不过笔者认为他这种粗壮憨直的人,实在不适合「为爱浪迹天涯」的浪漫故事,就……)依他的性子,要打就打,实在受不了这么不明不白的情况。
「是猫在捉弄老鼠啊……」艾里轻声自语道。有恃无恐的莫瑞想从精神上折磨云霓,让大家崩溃吧?
「什么?」塔瓦没听明白。
然而接下来的三天里,莫瑞的行动便为艾里的话做了注释。
云霓的成员围坐在表演用的大帐篷中,大眼瞪着小眼。
今日一大早,他们便发现莫瑞的人在云霓的驻地外徘徊。此后更不时发现器物被破坏,或有猫狗的尸体被扔到驻地上,莫瑞用这种方式显示着他有随时将云霓摧毁的实力,却并不急于采取实质性的行动。这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感觉令云霓中的人们惶惶不安。为了防止有人受到伤害,大家便都聚集到了大帐篷中。
坐在入口的艾里从悬挂的布帘缝中向外望去,不意外地又在远处看到了徘徊着的三五成群的流氓,收回眼光,扫过帐篷中云霓团员一张张没精打采的脸,终于无力地垂至地面。
「若是还有原先的武技,这些混混根本不算什么,很轻易就可以解决掉令大家烦恼的这些祸首,然而现在的自己却只能和他们一样龟缩在这里无能为力。」艾里懊恼地想。由绝顶的强者沦落为待宰的羔羊,令他的情绪也十分低落。
空旷的帐篷中一片静默,被围困着的人们只好围坐在帐中无所事事,更加萎靡不振。夜晚表演时这个帐篷中虽然灯火辉煌,喧嚣热闹,但现在对比着外面的碧空阳光,却更显得阴暗幽闭,这片沉重的氛围如块大石般压得人几乎要无法呼吸。
塔瓦几次霍然站起,想冲出去和莫瑞明刀明枪地拼了,但瞄瞄沧霓,却还是忍了下来。所有人中,只有沧云沧霓神色如常,沧云还在咪咪笑,沧霓仍是瞅着艾里发呆。
「咚……」蓦地,清亮的琴声响起,如一束阳光照进黑暗的角落般划开了这片死寂。
艾里抬起头,见是沧云拿出琴,调了调弦,开始弹起一首音律奇特的曲子,而沧霓应和着曼声吟唱。天庐大陆上通用的是凯曼王国的语言,而沧霓此时却是用一种少有的异族语言在歌唱着。
这首曲子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