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灵魂嫁给谁了-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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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进去后,就如预料的一样,老太太并没有说什么,黑暗中,她只是在询问护士她什么时候走?
金凤笑着回答:“您不会走的,这病过几天就好了!”
她继续问,要是房契丢了,那房子该怎么办呢?
金凤回答:“这个事情,您得找律师,我真的不知道呢。”
她还想问,却欲言又止。
金凤问她:“大妈,您还有事吗?”
问这话的时候,金凤已经把门开的大大的,走廊里黯淡的光线若隐若现地折射到病房里,那样,更增加了恐怖气氛,金凤怕这种气氛。
老太太从床上摸索到急救红灯的按钮,继续按了下去。
金凤过去关了红灯,因为这个点,在护士办公室只有她值班,她走了,红灯也就没意义了。
“大妈您没事吧,没事我值班去了,有事按红灯!”
说完话,金凤转身想要离开病房,可是,就在她一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护士!”
同时,一把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白大褂。
金凤也失声了,她“啊”的一声,惊出一身冷汗!
099
老太太几乎用尽了生命的力量抓住了金凤的白大褂,那一声“护士”叫的凄凉而悠长。
她还能抓住什么呢?
老太太无法抑止的恐惧在那个无边的黑夜里终于爆发出来,她是想抓住世间的什么东西,那样,她就不至于在黑暗中跌落,但是,那一刻,老太太的灵魂已经三心二意地寻找它下一个该保护的对象了,它在老太太身上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如果灵魂也有生命,那个时候的它,应该是悲壮的!
陪伴了一生的生命终究要离开,这时的老太太的生命,真正进入了魂不守舍的状态。
后来,金凤很平静地告诉我,她下意识地惊叫是本能,并不是害怕,那是一把在暗夜里突然伸出的手,没有任何防备,没有任何过渡,而且,老太太的叫喊声充满了凄凉和无助。
就在第二天,我还不知道前夜的事情,打完点滴后,一如既往地晃悠到老太太的病房里,坐在她对面的床上,坚定不移地给她讲述着我的故事,或者,她听了后可能开心的故事。
在老太太的病房里,我留下了从记事起的好多好玩有趣的故事,比如养鸟、追兔子、养鸽子、和小狗赛跑、吃鸟蛋、偷鸡蛋等等我认为她可以笑起来的故事。
听了我的那些个故事后,她的确笑了。
正如金凤所言,那天,她已经到了一个极度烦躁的时间。
我在讲故事的时候,她伸出干巴巴的手,不说话,试图够着我。我明白她的意思,就坐到她床沿上去了,然后,双手紧紧地攥着那双毫无血色,青筋暴Lou(或Lu)的手。老太太睡的很安详,表情也很不错……
下午的时候,我离开了老太太的病房,有点高唱凯歌的样子。
在小树林里,等到了燕子,她给我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席我从来没想过的话:
“聪哥,哥,你是我亲哥!”
我说,你继续说。
“你想过没有,你刚从老太太的病房里出来,有多少人在盯着你!老太太的一万多块钱失踪了,你不是不知道吧?我知道你清高,可是这三四天了,一直是你进进出出,别的病人都不去了,你知道赵大妈她们是怎么议论你的吗?”燕子把一瓶可乐放到我手上,有点激动。
“哦,赵大妈一定是说,小余这小子脑袋瓜子精明着呢,这一下,说不定就成万元户了,对不?”我有气无力地替燕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燕子哈哈大笑:“哈哈,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厢情愿地闭着眼睛开始给燕子上政治课,刚说了个开头,就被这丫头打断,她神情苦涩地央求我:
“亲哥,你别给我讲人生道理好不?我知道你的性格,但你也不能当倔驴不是?咱本来是住院的,就你能折腾,郭絮的事情刚过去,这老太太又阴魂不散了,她死了也阴魂不散,你就当好人吧……”
我和燕子有一搭没一搭地一直坐到天色昏暗。
想了很多事情,但我更相信冥冥之中支持我的力量,谈判了半天,最后我给燕子说:
“今天的谈判结束了,要是以下几条你能接受,那咱继续,否则,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燕子吃了一惊,半张着嘴,咬着牙齿跟我说:
“你别太把自己当根葱,跟你玩,老子担惊受怕了多少你知道吗?丫从来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在那边春风得意也好,体验生活也好,你知道我在背后付出的努力吗?妈的,赵敏来了几次,不都是我去打发的?赵建国的事情就不说了,这次门头沟老太,你眼看掉坑里了,哥,你知道那一万块钱的去向吗?得到钱的人挖了一个大坑,你义无返顾地跳进去了……”
燕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我轻轻将她搂在怀里,仰望夜空,我的泪水也大滴大滴地洒落下来……
100
除你以外,在天上我还能有谁,
除你以外,在地上我别无眷恋。
除你以外,有谁能擦干我眼泪,
除你以外,有谁能带给我安慰?
——《圣经》赞美诗
那时候,我还不能完全地唱出这首赞美诗,我断断续续一字一句地将这四句话说出来,燕子大喜。
我说,这里的“你”是上帝,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不是吗?本来想着给你“约法三章”,其实没必要了,我们就这样一路阳春白雪地走下去吧,不给你任何限制了,也别给自己任何限制……
燕子其实是懂我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跟我交流,她害怕我哪天某根筋出了问题就突然雷霆大怒,但我保证,我从来没给燕子发过含糊不清的牢骚。
于我而言,任何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人的肉体,也许只是驾驭灵魂的一个载体罢了,仅仅是载体。或者,反过来说,人体是灵魂的殖民地,于是便有了“魂归天外”“魂不守舍”“灵魂出壳”“灵魂不朽”等等一大堆跟灵魂有关的成语。
不论我的高调,还是对生命的无所谓,我必须要承认一个前提,我们的生命来自灵魂。当然,你可以把灵魂理解成一种信仰,一种意念,甚至是一种与生命息息相关的有形无形的意识。中国自历代以来,就缺少一个探讨灵魂的环境,大多停留在乡村特色的巫术上,真正的文人骚客则被“八股文”控制,成天摇头晃脑地去读孔读孟,所谓“学而优则仕”的观点扎根心底……
我的不羁让很多人不满,但让他们不满的这些角色却从来没理解过灵魂对一个人自信的力量有多大的影响。
在医院里,周围一帮子人,不论老少不论男女,有时候,我看着他们的躯体,甚至能看到他们卑微的灵魂。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对生命的意义来说,一尊肉体可以屈服,但你的灵魂,你的信仰,你的意念却万万不能卑躬屈膝。
没有了这样一种信念,就没了个性。
这不是原始社会,也不是奴隶社会,DL的人格和完整的个性将随着个体魅力的张扬而得到大众的认可。任何一种坚持,任何一种特立独行,都需要有信念,这种信念则必然有后果。
这样一来,我们便很轻松地理解了什么叫“永垂不朽”,或者,什么叫“灵魂不朽”。一个没有霸气,没有豪气的生命谈不到对灵魂的烘托吧?信念与肉体相辅相成,这也是人区别与动物的本质条件之一。人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吃饭。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坚定地相信自己为追求对灵魂的完美诠释而活。
高尚的人,他的灵魂也高尚;卑微的人,他的灵魂也卑微。
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往往能做出懦弱的或者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即使是在医院里,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表面上我在嘻嘻哈哈,但在内心里,我深知自己需要什么,自己该做什么。每一个生命和另一个生命的偶然碰撞,皆为缘,皆随缘,你不知道能陪对方走多远、走多久,但作为对人格和灵魂的尊重,对一些事情,我无法视而不见。那种避重就轻的活法,在短时间内可能春风得意,但别忘了,人生是一条长长的河流,你在顺流而下的时候,能看到入海口是什么景色吗?况且,并不是每一条河流都能顺利汇入江河湖海。沿途的点点滴滴,那才是我们整个生命的全部意义,生命因他们而丰满,灵魂因他们而不朽。
我的这些观点,断断续续地给燕子说了好几天,她对我的态度一直是默默无闻的支持。
后来她不无郁闷地反问,有些农村的人,为了生存,在那些过去的年代里挖树根,吃草根,那是不是卑微的活着了?按聪哥的说法,卑微的活着,不如死去?
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辩论,我没有跟燕子说什么,只是那几天她明白,门头沟老太的事情,我肯定是扎进去了。
在刚开始住院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了,那个煤矿的厂长,是门头沟老头的亲家。现在,我面对的可能是整个一个煤矿综合能力的压力。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过,何必要为了一个行将入土的老太太浪费那么多时间,她走后,我还要陷入没完没了的官司、调查呢?一个煤矿的综合能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黑的,白的一应俱全,我这是摆明了以卵击石。
但一个人的灵魂,或者说是信念,在关键时刻会给人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我傻不拉几的一直在坚持着这种力量。
老太太随时就会涅磐,她的升天就是一个强有力的信号。
如果房契和那一万多元钱的下落能找到,那就阿弥陀佛,要是找不到,余聪面对的将是独吞房产、私藏他人财产等等一系列从来没听过的罪名,我已成年,弄不好,可能会进去几天。不过这家医院很好,在树林的尽头,有一排铁门铁窗的病房,时常有病人戴着脚链手铐稀里哗啦地汲拉着链子去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