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灵魂嫁给谁了-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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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们,要让他们在一年内拿出30万人民币,这件事情连梦都不是,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的童话。
我的奶奶在生前的某一个下午,仰望着天空,看着慢慢消逝的飞机后感慨万千:
“听人说,坐飞机时……”
她这些听来的感慨一直陪伴了她大半生,最后,连她一起埋入黄土。
我的爷爷是个认识几个字的家伙,据说年轻的时候为了偷一张印有爷爷的爷爷名字的国民党报纸还遭毒打,其实,那几个字还算是欠款通知。但他兴奋啊,那是老家人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报纸上。再后来,爷爷第一次看到爸爸的名字出现在党内刊物上,他兴奋的像过年一样。
这些年,当我静静地敲下一些文字,这些文字中揉入了他们的名字、信仰、故事,可惜爷爷已经不在了……
这就是人生。
人生就是十万个不满意。
西班牙人说,“匆忙的人先抵达坟墓”,这句话真有些道理和智慧在里面。我的爷爷奶奶们自在悠闲地度过了八十多个春秋后一个个走了,留下他们的子孙继续在碌碌无为着画着圈儿……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当每一个午夜来临时,我喜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很清醒地记忆这些点滴。尤其是在那样一个恐怖的世界里,每一声尖叫都有可能预示着一个生命的灭亡,也许是第二天早晨,你再也起不来了。这事对一些病人来说很正常。
至于情爱一说,则显得扑朔迷离。
马崽和郭絮,肯定走不到一起,但通过几个人的努力,她终于能住院治疗了,对她及她的奶奶来说,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赵建国不再是病区主任,但他依然留在病区,只是精神比先前有点萎靡,他家的金佛神秘失踪的事件在医院传的沸沸扬扬,我并不相信马崽绘声绘色的描述他偷取金佛的本领,一个48厘米的大家伙,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请出来,没有点脑子,肯定办不到。门头沟老头的离开,给老太太的打击太大了,她无意在人世逗留太久,弥留的生命给了她及她的家人太多沉重的负担,她一如既往地要求儿女给她做这做那,我有事没事也会去跟她聊天。
我“好为人师”的性格在医院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我几乎在那段时间里,成了那些大妈们的大妈。
但万万想不到的是,我的性格,我想让病人开心点的聊天方式却招来了一个几乎让自己灭亡的结果。
097
郭絮的事情平静了以后,我又开始面对不厌其烦的韩大夫了,因为我无路可逃。
没有改变的一点是,在每一个金凤值班的晚上,我都和她谈谈人生,说说理想。和护士聊天,有一点不用忌讳,就是别的女孩子一提起来就惊叫的话题,在她们那里可以畅行无阻,比如处女啊接吻啊月经初潮等等大众回避的话题,所以,我和金凤的聊天相对轻松。
忘不了每一个暗夜里的叹息。
是金凤的叹息。
她对生命不悲观,但也不乐观。那一声声叹息后,隐藏更多的是承认现状后的无奈。我只是个病人,难道还要带你远走他乡?
玩笑虽然这么开,但我们对生命的理解却大同小异。
在以后的聊天中,有幸读到了金凤的“死亡日记”,她用一种奇特地方式记录着各色病人们临走前几天的表现。
开始的日记有点凌乱,再后来的,却清晰的让人难以置信,也就是说,她基本能准确地判断出某个病人几天后可能就要走了,而判断这一点的,不是老曲的病理本,也不是病人的血压脉搏数据。
在护士办公室里,我翻看着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日记,突然觉得有点可怕。怕什么呢?
日光灯如同白昼般照亮护士办公室,我却不敢抬头看金凤的脸,我怕一抬起来,看到某一张曾经熟悉的脸,但他们已经走了。
这是个恐怖的想法。
那天,我翻看到一页与病人无关的“死亡日记”时,突然来了精神:
“金凤,按你的记录方法,你是不是能准确预测出来海明威会自杀?如果忽略时空的话。”
金凤笑了一下,眼睛盯着天花板,嘴唇紧咬着。
我知道她在寻找一些记忆。
“应该能,这可能是你的第六感吧,你刚才看的这一页就是现实生活中一个邻居,我成功预测出来了,当时小伙子很健康,三天后他就出车祸死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很坚定。
“不过,海明威其实已经完成了上帝给他的使命,从一个初中生到记者,再到战地记者,最后带着眼疾、高血压、糖尿病、铁质代谢紊乱、精神抑郁症这一大堆疾病,他选择了死亡,其实那时候,他只是个呼吸机吧……生命结束的方式不同罢了!”
那天半夜,我用一种卑微的口气从金凤那里求来了她写的“死亡日记”,在她的日记中,从头到尾地对“灵魂”有着详细的描述。
比如她看到一个病人目光突然呆滞起来,也就是大家常说的三心二意、魂不守舍的样子;或者,某个病人突然有反常举动,这些举动包括对家人的反常热情,反常残酷等等,这些都是一个个生命可能走向衰败的迹象。
后来,我用了自己一知半解的心理学加以综合,在取得金凤愉快的答应后,在她的日记里,我做了一条条的红色批注。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开始饶有兴趣的算计着我们病区里哪个病人先走的事情。
记得金凤提过门头沟老头的事情:“那老头的肺,早就纤维化了,死是迟早的事情,不信你可以看,老太太也不出一周……小子,到目前你还不听我的话,还给老太太做着心理辅导,您想着给她善终吧,但在这件事情上,你小子要倒霉,不信?你走着瞧!”
我给她解释说,我自己也有预感,但是这老太有点可怜。据我所知,她这段时间已经向儿女及其他亲属们“勒索”了上万块营养补偿费了,还有她家的房契,这些个宝物,她一个半瘫痪的老太能转到哪儿去呢?都是个迷啊!赵大妈是没机会了,郭絮奶奶现在健壮地照顾着郭絮的起居,但估计她也没机会搞到廉价的房契。
问题是,这条浑水我已经淌进去了,再离开,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迟早要出的事情,迟早要去面对,我现在退出来也不是办法。
金凤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盯着我说:
“烂葱,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要不是在医院,我早就跟你绝交了,你太聪明,这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缺点,你知不知道?”
我很无奈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能说什么呢?我到底能拯救多少人的心灵?或者灵魂?
其实,我只是一厢情愿地用自己的所谓口才感化着别人,我只是尽我所能地用自己的真诚播撒着爱心……但这一切,总有结束的时候,或好或坏,结局不重要,但人们尽快淡忘了余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即便是你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播撒了希望的种子,教他们耕耘浇灌,一旦收获了,那是别人的成果,余聪只是个过客。
而我一直乐此不疲地充当着这种过客。比如,喜欢一种滔滔不绝的感觉、喜欢别人膜拜地看着我的眼神、喜欢将别人的心事说穿后对方吃惊的表情、喜欢用身体语言及心理学的内容综合起来摸小护士们的手……
所有的这些成就感,是我不断完善某方面兴趣的一个原因,也是我不断刺探另一个未知世界的原因。
098
我在强词夺理地和金凤谈到门头沟老太时,她给我举了一个例子,也就是老太太即将消亡的例子。
门头沟老太得的是常见的老年病,比如高血压,糖尿病,还有老年冠心病,这几样病要是在同一时段遇到巨大的情绪打击,一旦接连爆发,基本就没有可以治疗的可能性了,它们像恶魔一样,彼此纠缠着吞噬你的肉体,吞噬你的精神。
那段时间,老太太的精神异常反复,她时常在百无聊赖中将病房的开关线搞断,于是,屋子里的另一个病人被赶跑了,具体说是被吓跑的。
那样一个黑灯瞎火的世界里,老太太大半夜喊要突然叫上那么两嗓子,就是猪,也会哼哼几声,何况是精神极其脆弱的病人。
开关线断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不会把这事看的太重要。
有一天晚上,老太病房的红灯亮了,那是紧急求救的信号,金凤一看是老太太的病房,心里一惊,莫非这么快就挂了?
但她还是去了。
推开门,病房里照旧黑漆漆一片,老太太不到60斤的身体蜷缩在病床上,在黑暗中张望着护士的到来。按金凤的话,其实她太需要交流了,可是一到晚上,病人都犯忌讳,没有一个人跟这个阴森森的老太太交流了,房契或者其他诱惑,放在生命面前,那简直不值一提。
老太太在绝望中想找个人倾诉,她的家人已经在医院里广泛地散播消息,扬言要找到分散她金钱的目标,并要给点颜色看看。
的确,那是一个多事的病房。
老太太在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里,据说聚敛了不下一万的现金,儿女们为了得到房契,认了。可是这些钱到底去哪儿了呢?
郭絮奶奶是怀疑对象。
余聪是怀疑对象。
赵大妈也是怀疑对象。
甚至,她的主管护士金凤,主治大夫老曲都成了怀疑对象。
几个病人倒也罢了,要是金凤和老曲摊上这么个官司,可想而知,他们没法在医院混了,要是事情严重,他们可能没法在北京市的医疗卫生系统混下去了。
这就是事实。
所以,门头沟老太的儿女们将声音传播出去的同时,几乎也切断了老太太本来在医院少的可怜的人脉,只有余聪坚持着。
金凤进去后,就如预料的一样,老太太并没有说什么,黑暗中,她只是在询问护士她什么时候走?
金凤笑着回答:“您不会走的,这病过几天就好了!”
她继续问,要是房契丢了,那房子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