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春来早-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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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张嘴就喝了一小口,吧嗒着嘴说,“居然还放肉了,这败家娘们…”
小孩子本就护食,更何况家里顿顿都是苞谷粥,刚有些好吃食就被抢走了,任是山子已经算是很懂事了,却也难免心疼。
这小子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窜起来就去抢那陶碗,张二婶正要喝第二口,冷不防被扯了手腕子,那陶碗一偏里面的疙瘩汤就洒了出来,统统倾在了山子的小胳膊上。
若是喝过疙瘩汤的人,都知道那面汤看着凉了,其实只是表面有些凝固,内里却还保留了一定的热度,不小心就容易被烫到。
山子没抢到碗,胳膊上却反而热辣辣的痛,愣了愣就放声大哭起来,桃花本就害怕,一见山子被烫也上前去打张二婶,“你放开山子,放开山子…”
两个孩子的哭声穿透力极强,比着赛的就传了出去,把说着话的张家叔侄,还有偷听的蒲草都吓得愣了神。
蒲草回身一瞧张二婶不在,立时沉了脸,几步奔进灶间,一见山子的手臂糊了面汤,上前抱了他就窜去水缸边,直接把手臂插了进去…
凉水镇了片刻疼痛稍减,山子终于止了大哭,那只没有受伤的小胳膊抱了蒲草的脖子,抽泣着,“姐,姐,她抢我的疙瘩汤…”
蒲草掀了他的衣袖,一见上面有巴掌大一片红肿,心疼的身子都哆嗦了。
山子虽是跟了她时日不长,但是这一家人里,论起血脉,桃花和张贵儿是至亲,她才是外人,甚至严格说,她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鬼幽魂,而山子认了她当姐姐,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有牵连的亲人。
这些日子,每每夜半醒来,想家想得撕心裂肺泪流满面,都是搂着这孩子胖胖的小身子安慰自己才熬了过来。
可是如今,她疼爱的孩子被烫成这样,这让她恨得简直想杀人!
再抬头看去,那张二婶还站在门边儿上,张着大嘴同张二叔抱怨,“我们张家的米粮,我吃一碗怎么了,小崽子还挺护食,扑上来就抢,让他没规矩,把自己烫了吧…”这婆娘别说愧疚,那语气字里行间居然还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蒲草只觉心里的怒火瞬间就烧到了脑门儿,她放下了山子,小声说道,“山子不哭,你看着姐姐给你出气。”
说着,她就摸起案板旁的扁担,悄悄往门口摸去,桃花惊得捂着小嘴儿同山子靠在一处,山子却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等着看姐姐如何发威。
张二叔正拉着一脸气恼的张贵儿,挑拨着,“这还是不是咱们老张家了,你婶子吃口早饭,都要被一个外来的小崽子欺负,还有没有规矩了?”
他正说得正气凛然,突然瞧得蒲草从背后摸上来就觉不好,刚要提醒自家媳妇儿,不想蒲草虽是身子瘦弱,但多年来替张家做牛做马可是练就了一身的力气。
不等他开口说话,早就举起了扁担狠狠拍了下来,张二婶吃痛,惨嚎一声,下意识就往前一扑,张二叔躲闪不及,就被她直接撞到了石阶之下。
。
第十九章 惹人厌
蒲草也没客气,乘胜追击,麻利得又是两扁担挥了过去,砸得张二婶都来不及回头看一下,就同自家男人一起成了滚地葫芦。
张贵儿想要拦阻说上两句,但瞧得蒲草脸色涨红,咬牙狂拍的疯魔样子,立刻就往后退了两步,扭头装作瞧不见。
张家夫妻趁着蒲草换气的功夫,好不容易爬了起来,破口大骂,“你个小娼妇,你翻天儿了,居然敢打长辈,我…我要告到里正那里去,把你浸猪笼!”
蒲草撸了撸袖子,一边骂着一边又举起扁担去打,“你们这样畜生不如的东西,居然还敢称张家长辈,你们也不怕半夜被厉鬼吓死,你们的脸皮都能拿去建城墙了,赶紧给我滚,再敢上门一步,我就放火烧了你家的房子,我让你睡大地里去!”
张家夫妻一开始就被压在了下风,身上挨打愈多愈耐不得痛,无奈就慌忙往院外跑,足足跑出十几步,见得蒲草立了扁担停在了门口喘气,就以为她是怕被村里人说闲话,立刻就来了精神,跳着脚的骂起来,张二婶子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张家祖宗啊,你们都开开眼啊,你看这恶妇居然敢打长辈啊,我们张家人连张家门都进不了了,你们保佑天降大雷劈死这恶妇吧!”
此时,村里家家户户刚刚吃过早饭,年轻后生们拾掇了弓箭短刀,背上干粮,准备进山,爹娘媳妇难免嘱咐几句,孩子们则蹦跳喊着要爹爹带窝小兔或者一只小狐狸回来。
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突然听得这样的哭嚎,人人都是皱了眉头。
农家人讲究兆头,尤其是进山打猎这样多少有些危险的事情,还未等出发就闻听嚎哭,实在不是个好事儿。
于是,张家前后街上的十几家人都出来瞧个究竟,张家隔壁的陈大爷因为两个儿子都要上山,就更是恼怒,皱眉问道,“张老二,一大早晨,你们这是折腾什么?今日大伙儿要上山,赶紧让你家婆娘收声!”
张老二因为不擅长打猎,所以也没在意这日子和兆头,突然听得陈大爷呵斥,才想起这事儿,再一瞧四周的乡亲脸色都不好,就赶紧喊起了媳妇儿,苦着脸说道,“陈老哥,您老有所不知,蒲草这小贱人太没规矩了,我们夫妻担心她慢待侄子侄女,一早晨还未吃饭就赶过来探望,我家婆娘肚子饿就盛了碗粥,想要垫垫肚子,她居然拎起扁担就把我们打了出来,可怜我们张家人,如今连张家门都进不了了…”
张二婶站在一旁抹了一把眼泪,就想要掀起衣服给大伙儿看伤,可惜蒲草打的都在后背,她倒还知些羞耻,不好当着一众老爷们的面儿把衣衫脱净,只得用手指了脊梁骨,哭道,“我足足挨了五六扁担,我的骨头被砸折了,我动不得了,以后可要怎么做饭喂猪,伺候孩子啊…”
众人都是听得皱了眉头,虽然张老二两口子名声不好,事情也未必像他们说的这般简单,但是不管怎么说,祖一辈父一辈传下的规矩,长者为大,就是有天大的怨恨,也不能动手打长辈啊。
于是,许多人看向蒲草的眼神,就带了谴责之意。
不等那几个老汉开口,蒲草一手就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硬是逼得眼圈儿红了,然后死死咬着嘴唇哀哀哭泣几声,这才辩解道,“各位叔伯嫂子大娘们,我今日动手是不对,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二叔二婶实在是欺人太甚!
昨晚二叔就大半夜来敲我家院门儿,你们说我一个弃妇,又死了夫主,他就算是张家长辈,也不能行事这么鲁莽啊,他不顾规矩,我还要脸面呢,我当时就说待得明日天亮了再来。
果然,今早儿二叔二婶就上门了,口口声声说这院子是他们张家的,应该他们做主。还说家里添置的这些新物件儿也要搬到他们家里去,由他们看管。
叔伯大娘们,你们都住在附近,当日我家院子里的物件儿都被谁搬走了,大伙儿必定都心里有数,如今,我们一家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又添置一些,他们居然还要抢走。这世上有这么贪心恶毒的人吗?
桃花和山子本来在喝汤,锅里有现成的二婶子不去盛,非要抢孩子手里的,结果汤洒了,把孩子胳膊烫了一大片,二婶儿不但不救,还骂孩子娇气。
难道就她家孩子金贵,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蒲草这些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昨日她从城里置办了家底儿回来,一路上就猜得张二夫妻必定眼红挑事儿,说不得就要好好琢磨琢磨,趁机一巴掌拍翻他们,起码也要占领村人心里的道德高地,这样以后再有什么事,人人的第一想法就是,张二一家又欺负侄子侄女了。
所以,她先是揭了昨晚一事,扣了张二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然后又暗指他们一家把自家搬空,最后又拐到孩子身上。
张二家里的孩子,老大狗剩儿痞气十足,游手好闲,老二黑娃儿更是个活驴脾气,村里孩子有一个算一个,没被他们打过的简直都找不出来,而张二夫妻又护短,谁家婆娘领着孩子去理论,都要被他们气个半死。
众人听得蒲草这一番话,老人们不喜张二夫妻不遵长辈之言,答应侄子自立门户,还总想着上门做主,而家里丢了苞谷的,就恨他们夫妻偷摸成性。更有那婆娘想起自家孩子挨过的打,更是瞪了眼睛撇嘴嘲讽道,“蒲草妹子,你怕是误会了,张二叔二婶最喜半夜帮各家‘收地’,昨晚上门,许是好心!”
“就是,别说你们这院子还姓张,就是不姓张,张二叔二婶也有本事让那些好物件儿都长了腿跑到他们家去!”
“哎呀,还说烫了你们家的孩子,上次我家铁蛋被打的头上出了血,张二婶也没舍得说黑娃一句,人家的孩子就是金贵,咱们家的都是草根儿。”
都说,妇人的舌头就是割人肉的刀子,平日吃了亏,家里老人多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拦着不让同张二一家计较,这如今终于逮到机会了,男人不好开口,婆娘们可是没有半点儿客气,左一句右一句说了个痛快。
张二夫妻臊得脸色通红,心里实在想不通,明明是他们挨了打,怎么到最后他们却不占理了?
陈大爷听着众人骂得差不多了,就清咳两声,说道,“老二,赶紧拉上你婆娘回家去吧,里正和长辈们都发话让你侄子侄女挑门儿过日子了,你就不要总来干涉了,如今蒲草是当家人,她说了算。”
说完,又转向众人说道,“大伙儿也都回去收拾吧,一会儿就要出发了,到时候多猎些皮毛回来,也过个好年!”
大伙都纷纷点头,转身各回各家了,留了张二夫妻站在原地,傻愣愣半晌不知如何应对,倒是蒲草揉揉自己的大腿,冲着他们冷冷一笑,咣当一声关了大门!
张二婶恼恨的跳起来就要上前去砸门,却被张二叔一把拦住了,骂道,“你还嫌惹得事儿不大啊,赶紧给我回家去,若不是你嘴馋,我们能白挨这顿打吗?”
张二婶恨恨的跺脚,震得脸上横肉都颤了三颤,指着张家大门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