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千岁寒 王朔-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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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工会大楼”站下了车,沿着林荫道往前走,我放慢骑速,在大街上与她遥遥平行。她拐进了楼区,我径直骑向木樨地大桥,拐上了三里河路,经过玉渊潭公园门口,从中国科学院大楼下骑过“二机部”,经财政部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楼前骑到她家楼前捏闸停住。她正好刚从另一条路到达,进了楼门。 我抽了一支烟,把自行车锁在一家礼堂门口,上了楼,楼内走廊空无一人。我用万能钥匙捅开了她家的门。经过她父母房间时撩门帘看了一眼,里边没人。她刚脱了裙子,穿着内衣坐在床边换拖鞋,见到我突然闯进,吃了一惊,都没想起做任何遮掩动作。我热血沸腾地向她走去,表情异常庄严。她只来得及短促地叫了一声,就被我一个纵身扑倒在床上。她使足全身力气和我搏斗,我扭不住她便挥拳向她脸上猛击。她的胸罩带子被我扯断了,半裸着身子,后来她忽然停止了挣扎,忍受着问我:“你觉得这样有劲么?”我没理她,办完了我要干的事站在地上对她说:“你活该!”然后转身摔门而去。我带着满足的狞笑在日光强烈的大街上缓缓地骑着车,两只脚像鸭子似地往外撇着,用脚后跟一下下蹬着链条松弛的轮子。我眼前晃动着她被我打肿的眼睛和嘴唇以及她蓬乱、像刺猬似的根根竖起的头发。路上的人都看我。我回家照镜子,发现脖子上、脸颊上有被她的指甲挠出的血道子,摸上去火烧火燎的疼。就让她恨我吧,我一边往伤口上涂着红药水一边想,但她会永远记住我的!那个夏天我还能记住的一件事就是在工人体育场游泳池跳水。我从来没从高台往下跳过水。我上了十米跳台,往下一看,立刻感到头晕目眩。我顺着梯子下到七米跳台,仍感到下面泳池的如渊深邃和狭小。我站在五米跳台上,看着一碧如洗的晴空,真想与它融为一体,在它的无垠中消逝,让任何人都无处去觅我的形踪,就像我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会有人为我伤心么?我伤心地想。我闭着眼睛往前一跃,两脚猛地悬空,身体无可挽回地坠向水面“呼”的一声便失聪了,在一片鸦雀无声和万念俱寂中我“砰”地溅落在水面。水浪以有力的冲击扑打着我,在我全身一朵朵炸开,一股股刀子般锋利的水柱刺入我的鼻腔、耳廓和柔软的腹部,如遭凌迟,顷刻彻底吞没了我,用刺骨的冰凉和无边的柔情接纳了我,拥抱了我。我在清澈透明的池底翻滚、爬行,惊恐地挥臂蹬腿,想摸着、踩着什么坚硬结实的东西,可手足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温情脉脉的空虚。能感到它们沉甸甸、柔韧的存在,可聚散无形,一把抓去,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泻出、溜走。
阳光投在水底的光环,明晃晃地耀人眼目。我麻木迟钝地游向岸边。当我撑着池边准备爬上岸时,我看到那个曾挨过我们痛殴的同学穿着游泳裤站在我面前。他抬起一个脚丫踩在我脸上,用力往下一踹,我便摔回池中。他和几个同伴在岸上来回逡巡,只要我在某处露头,他们便把我踹下去。看得出来,这游戏使他们很开心,很兴奋。每当我狼狈地掉回水里,他们便哈哈大笑,只有我那个同学始终咬牙切齿地盯着我,不断地发出一连串凶狠的咒骂。?
他们使的力量越来越猛,我的脸、肩头都被踢红了。我筋疲力尽地在池中游着,接二连三从跳台上跳下来的人不断在我身后左右溅起高高的水花,“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此伏彼起。我开始不停地喝水,屡次沉到水下又挣扎着浮出。他们没有一点罢手的样子,看到我总不靠岸,便咋呼着要下水灌我,有几个人已经把腿伸进了池中。
我抽抽嗒嗒地哭了,边游边绝望地无声饮泣。
浮出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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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星期艰苦的谈判和讨价还价,北河乡仍将工人年薪卡在一千三,不肯降下来。这样,我只好放弃承包那个社队办的濒于倒闭的服装厂。一个朋友告诉我,一家位置很好的餐厅正在清理帐目,问我有无兴趣去当经理。我常去惠顾那家餐厅,知道其背景复杂,那伙人哪一个都是开罪不起的,便谢绝了。
天色已晚,临街的高楼大厦间间灯火通明,雪亮的外国汽车川流不息,大街犹如一条快速流动的明晃晃的河。我随着密集的人流急急走着。商业区林立的霓虹灯使鲜丽的广告牌、琳琅的商品、花团锦簇的少男少女笼罩在红红绿绿、忽明忽暗的氛围中,一串豪华的大旅行车鱼贯停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饭店门口,涌下成百挂着相机、满面笑容的外国游客,衣冠楚楚的侍者毕恭毕敬为他们示路。一个交通警呵斥一个乱闯乱瞧的中国小伙子。小伙子满不在乎地说:“厉害什么,厉害什么,不就是一帮香港人吗!”“香港人?人家是日本人。”我笑了,很多行人也边走边笑。
我在一间香港人开的快餐店站着吃了个汉堡包,又要了瓶可口可乐慢慢吮,看着灯光广告牌上的漂亮菜肴出神。自从我父母相继谢世后,我就常在这样的快餐店胡乱吃一顿。店里放着这个月流行的爱国歌曲。一个我认识的服装小贩凑过来,说他刚从珠海进了批衣服,今晚在西单夜市卖,叫我去挑几件。我说我还有事,改天再说。我到柜台上换了些零钱,走到外面一个投币式自动电话亭打电话。拨了两遍没拨通,没了耐心,看到外面一个姑娘很焦急,便让给她打。
自己走出来。一辆无轨电车驶来,我跑两步挤上去。车到站我又突然觉得什么人都不想见了,继续往前乘,一直到总站才下来,达达瞎逛。这条街有很浓密的洋槐,乘凉的人很多。男人们在路灯下打扑克,小孩子坐在马路沿上吃西瓜,老太太则搬着小板凳扎成堆,东家长、西家短地聊闲篇。没人注意我,也没理由注意我,我很黑,又穿着黑衫。
我想找个演外国旧片的影院,走了两家都满座。走到一家剧场,有人迎上来问我要不要退票。我只肯出一张电影票的价,那人踌躇一下,索性把票子白送给我,我进剧场时不禁有些怀疑。剧场里只有稀稀拉拉儿个观众,台上一个古装少女在跳着徐缓但十分舒展的中国古典舞。水袖在淡蓝的光中拖来曳去,腰肢婀娜地扭动,筝和琵琶流水般地倾泻,天幕一片辽远清丽的冷调子。曲终舞罢,灯光暗下来。尽管我很入迷,也没鼓掌。舞台再次亮起来时,这个姑娘穿得很少地跳出来。跳了一会儿我才明白,她跳的是一个神话中的女英雄。在共工那个倒霉蛋头触不周山、造成天塌地陷的严重后果后,这个女人像瓦匠一样把天重新砌好,使我们人类得以继续繁衍。据说,也是这个女人,同她的同胞交尾产卵,提供了第一批人种。值得欣慰的是编导没让这个女孩子裹上一层蛇皮,否则,她就不能向我们展现她那双极富表现力、生气勃勃的腿。最后,我还是觉得扫兴。我以为不该让一个女孩子向成年人表现雄壮、慈悲,即使她是好心眼。我对这个女孩子印象深刻,因为她表现功成名就后接踵而来的死亡很传神,简直可以说死得洋洋得意。
散场时我买了份节目单,跳舞的女孩叫于晶。我在楼梯上就听到我家里一片喧闹声夹杂着隐隐的舞声,也不知哪伙朋友在这儿聚会。父母欣逢盛世,生了我们兄弟姊妹八人,又像播种机一样把七个兄姊撒到祖国各地,生根发芽。虽然我外出旅行方便了许多,但父母过世后的那些日子,我十分寂寞,就招朋友们来玩。
后来,我也闹不清究竟谁那儿有我家的钥匙。反正我每次回家,公寓里总是一大堆不认识的人又玩又闹,有几次我都不得不睡在地板上。我怀疑有些钥匙是他们自己配的。管片民警训诫了我好几回,我表示拉不下脸,只好随他们去抄,果然抓走一些嫌疑犯。法院还差点以窝藏罪对我起诉,幸亏一个律师朋友从中斡旋,让我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