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楼月影-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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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沉疏伸手按了按额角,指尖擦过鬓边的鲜花——忽然微微怔了一下,而后却是轻声笑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回走去。
柳沉疏的方向感很好,阵既已破,她很快就回来了来时的地方——踏出竹阵的同一时间,她只看到一抹寒星自眼前一闪而过,而后有人惨呼一声,立时便倒了下去。
柳沉疏循声看去——铁蒺藜眉心处正嵌着一柄小巧却锋锐的飞刀,鲜血自额头一路蜿蜒而下,人却转眼间就已没了呼吸。不远处,薛狐悲正躺在地上,胸口已被整整一排透骨钉穿透——显然是早已气绝了。
“崖余,”柳沉疏皱眉,“戚少商和刘独峰呢?”
——这里竟是只有无情与金剑银剑二人,刘独峰、戚少商、甚至连重伤的张五都已不见了!
“是我疏忽了——你走后狐震碑、铁蒺藜和九幽老怪的小徒弟泡泡都来了……我们一时不防竟让张五中了泡泡的蛊术,他忽然发作、将戚少商掳进了林中,刘大人已奋起追去,我被这几人缠住一时脱不开身,”无情的声音里满是忧虑与愧疚,竟是破天荒地还带着几分焦急,正要再说些什么,一抬头却是终于看到了柳沉疏苍白而疲惫的面色——素来沉着缜密的青年一瞬间就变了神色:
“沉疏?”
“我没事,只是方才破阵……有些累。”柳沉疏摇了摇头,视线在地上又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第三具尸体,略有些意外,“泡泡——跑了?”
无情精通阵法,虽未亲身入阵,却也能大致猜到阵中是何等情形,沉吟了片刻,终于是没有再多问,只点了点头:“她最先吃了我一颗铁莲子、倒地昏迷,后来我与铁蒺藜狐震碑交手、无暇他顾,她醒后便跑了。”
柳沉疏点了点头,转头往树林里看了一眼,抿了抿唇道:“我进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进……”无情话音未完,前头的树林中却似是隐隐约约走出了两个人影来——起初还尚有些朦胧和模糊,但很快那两人越走越近,身形也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戚少商断了一臂、又千里逃亡,本来已该是最狼狈、最沧桑的了,可此刻和他搀扶着的那人比起来,却实在是好了太多——那人的脸色在月光下几乎惨白得就像是一张白纸,浑身血迹、步履蹒跚,几乎是已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将所有的分量都靠在了戚少商的身上,呼吸虚浮而又紊乱。
无情耸然动容:“刘大人!”
柳沉疏已迎了上去,将刘独峰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扶着他瞬间跃进马车——再晚半刻,只怕是神仙也就不了了!
无情和戚少商也放轻动作进了马车——谁也不敢出声打扰,耐心而安静地地看着柳沉疏替刘独峰施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独峰连连咳嗽了几声,呼吸却终于是慢慢平稳了下来,柳沉疏微微松了口气,将金针一一收好拢入袖中、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却实在是再也没有精力与替戚少商处理伤口,只能从袖中去了一个药瓶出来、轻轻抛给戚少商示意她自己上药。
先是为护金剑受了刘独峰一剑、又为无情挡下九幽一掌,最后又破了竹篱阵、替刘独峰施针医治——柳沉疏实在已是太累太累了,以至于连她先前捏着药瓶的手都已开始有些微微轻颤、脸色一片苍白。
直到这时候,柳沉疏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放松了紧绷的身子、靠到了无情的身上。
无情将她揽住,伸手理了理她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指尖却在触到她鬓边那朵紫色小花的时候微微一顿,随即却立时就若无其事地移了开去、将她其余的头发一并梳理好——柳沉疏入阵之前,分明是不曾簪花的。
柳沉疏似是很喜欢无情这样近乎“顺毛”的动作,轻轻“唔”了一声,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无情揽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而后一抬头,立时就撞上了戚少商复杂的视线。
“咳咳,”戚少商干咳了两声,随即却是有些暧昧地笑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感情什么时候来,谁也无法预料,可一旦来了,却谁也控制不住。”
戚少商说着,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有些慨叹,摇着头谩声道:“终身未许狂到老,能狂一时便算狂。为情伤心为情绝,万一无情活不成。”
戚少商话音刚落,无情还没有开口,怀里便传来了一声轻笑——柳沉疏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睁了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戚少商,微一挑眉,疲惫和倦意令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轻,却仍是清晰无比:
“戚大寨主——你这算是当着我的面调戏我的人呢,还是在咒他?”
作者有话要说:戚少商虽然画风多变,但一直不变的是他有一颗小资而文艺的心【并不
章节目录 第65章 叛逆
第六十五章
叛逆
为“情”伤心为“情”绝;万一无“情”活不成——又或者是万一“无情”活不成?
柳沉疏这么一说;戚少商才终于恍然意识到自己随口诹的几句打油诗居然还能生出这样的歧义来;忍不住干咳了一声——不过他虽也是文武双全、音律书画无一不通;但毕竟是已在连云寨做久了“土匪头子”;又素来是风流惯了的人;对无情和柳沉疏虽有些意外;倒也并不太大惊小怪;只上下打量了柳沉疏几眼;笑了起来:
“思虑不周,柳兄见谅啊——说来……我倒是还以为柳兄是大捕头的人呢!”
非要把所属权颠倒一下,看着好像是没有什么区别;可用戚少商这种暧昧中略带了然的口吻一说,柳沉疏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就是上下的区别吗?
——柳沉疏这会儿脸色苍白、神色疲惫地偎在无情怀里,看起来倒确然是显得异常柔弱。
柳沉疏“啧”了一声,轻笑道:“崖余是我的人,我也是崖余的人,公平得很不是吗——就像江湖皆知,息大娘是你戚寨主的人,戚寨主也是……”
柳沉疏说到这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住了口,轻轻咳嗽了两声,而后忽然就转了个话题:“素闻戚兄风流,改日不若到汴京一游,我带你去小甜水巷逛逛,一尽地主之宜?”
小甜水巷,光听名字甚至就已能隐隐感到一股甜腻酥软的意味迎面而来——正是汴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妓馆林立,风月无边。
戚少商的笑意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柳沉疏狠狠插了一刀——江湖上谁不知道他戚少商和息红泪虽是情深意重,但数年前息红泪却已然因为他的风流和红颜知己们而愤然离去,他安定不下来、也改不掉风流的毛病,息红泪便至今仍不肯同他在一起。偏偏这人还要提起小甜水巷……话题转移得如此突兀粗暴——谁能信他不是故意的?
柳沉疏说着对着戚少商扬了扬眉,明明一脸苍白、一身柔弱,那目光却张狂得厉害——戚少商只觉得一口淤血哽在喉头,咽不下去却又呕不出来,一时间竟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但他没有说话,却偏偏仍是有人开了口——无情神色微沉,忽然低声道:
“你去过小甜水巷了?”
柳沉疏愣了愣,摇头:“不曾。”
无情神色稍霁,却立时就听柳沉疏微微一顿后接着道:“只是偶尔小甜水巷的姑娘们也会过来买几株花、请我喝几杯酒。”
——去虽然是不曾去过,但姑娘们已是直接登过门了。
无情忽然觉得有些头疼——揽着柳沉疏腰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另一只手伸手按了按额角。
——倒不是对小甜水巷的姑娘们有什么偏见,只是柳沉疏毕竟是个女孩子,和风月之地牵扯过多,等将来恢复了女子身份,只怕是又要平白多添几条“恶名”了。
戚少商似乎是终于缓了过来,一眼就看到无情头疼的模样,只当他是见柳沉疏与小甜水巷的姑娘们过从甚密而吃醋了,当下就笑了起来,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柳沉疏——柳沉疏瞪了他一眼,伸手抱着无情在他胸口撒娇似地蹭了蹭,而后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板着脸一本正经问:
“你们受了这么重的伤九幽老怪都不曾追赶——他是伤得更重,还是已经死了?”
心知他是在转移话题,但戚少商也不点破,只是看了他一眼,同样也敛了脸上的玩笑之色,点了点头,肃容道:
“他已死了——他先前中了无情三口顺逆神针,刘捕神又拼死相搏,我趁他被顺逆神针钻进脑子里,终于将他杀了。只是刘捕神……”
顺逆神针是无情的独门暗器,一旦打中,会顺着人的血脉一直钻入心脏或脑子,无药可解,只能凭借深厚的内力将它逼出。九幽的内力固然是绝对足够的,但他是先前在断崖口时中的针,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足够他将顺逆神针逼出体外。刘独峰的武功本就和九幽在伯仲之间,虽是身受重伤,但他却已是拼死相搏,加上又有戚少商在侧,九幽必然只能全力相对——内力催动之下,只能越发加快顺逆神针发作的速度。
只是刘独峰却也已伤重垂危,即便伤愈,也绝回不到从前的功力了。
几人一时间心中恻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马车内一时间竟陷入了沉默——直到有一阵咳嗽声忽然响起。
“不必介怀,本来我就已经打算辞官养老了,傅宗书寻了由头将我几个至交罢官下狱,我才不得不接了这案子。我身边的六个弟子也全都死了,我就是不受伤,也……实在再没有精力去办案子了。”刘独峰似是已经清醒了有一阵了,将几人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他的声音因为内伤和失血过多而显得异常干涩虚弱,顿了顿后,忽然苦笑了一声,“你们不必担心,柳姑娘医术高明,我一时只怕还死不了。”
柳沉疏怔了怔,似是想多安慰他几句,张了张嘴却终于是将那些同情与安慰都咽了下去,只轻声道:“刘大人眼力过人。”
刘独峰这样的人,纵是满身颓然与疲惫,却也是绝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的。
无情神色微动——刘独峰和张五兄弟几个之间的感情,其实就同他与四剑童是一样的,他最是能够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