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锦绣-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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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蘅刚从浴桶里洗刷了一遍起来,披着一件宽松的浅绿色的旧绸袍子坐在铺了冰丝凉席的榻上,由着几个婢女擦头发的擦头发,熬姜茶的熬姜茶。
阿杏边给柳蘅擦着头发边不停地唠叨:“九娘子您明知道六娘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这次更是惹怒了二夫人,还同六娘一道落说了,明日太夫人那边肯定会有话的。娘子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三郎主虽隔一两日就往这边送东西,待娘子您却并不太亲近,若是二夫人坚持要罚你可就没人护着您了……”
柳蘅喝了一口姜茶打断了阿杏的话,“好了,我知道了。二夫人坚持罚我,怎么罚?难道我说的是假话?说我目无尊长,证据呢?还有,阿爷待我虽不太亲近,但是他一定会护着我的。”
阿杏和阿桃都不知柳蘅哪里来的信心,都暗想难道是三郎主私底下和九娘子说了什么?两人顿时都不在着急起来,而门外也响起了阿莲的说话声,细听一下,竟是大少夫人柴氏和二少夫人长孙氏一同过来了。
柳蘅作势要下榻,却被快步走近的长孙氏给拦了回去,“九妹妹你就好生躺着吧,可用了姜汤?”
柳蘅略带歉意地道:“已经用过了。都是妹妹的错,竟惊动了两位嫂嫂夜里过来瞧我。”
柴氏笑道:“九妹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关心妹妹也是应该的。只是九娘你今日也太冲动了些,即便是六娘那些话太过了,你何必当着二叔母的面发作呢?二叔母这个人最是护短了。”
柳蘅苦笑道:“我一时脑子发热就什么都顾不得了。”随即又抬头硬声道:“不过二嫂再护短也得讲公道吧。她说我目无尊长,可六姐却是对妹妹毫无友爱之心。我纵使有四分的错,那六姐就有六分的错。我若是受罚,六姐也得跟着。”
柴氏和长孙氏互相看了一眼,她们从前对柳蘅的认知得修正几分了,这不是个软绵面团,而是带刺的玫瑰。看着美丽柔弱骨子里却是藏着刺的。
长孙氏爽朗一笑,双眼晶晶亮地看着柳蘅:“今日你不能忍,是不是六娘说到了那个给你写信之人?真是你王家舅父?还是哪家的小郎君?”
柳蘅也不藏着掖着,点头道:“与我写信的除了王家的舅父,也有一位郎君。只是他的身份我此时还不便告知。待我回信去询问他后再告知嫂嫂吧。”
长孙氏却是不依不饶,“告诉嫂子吧,我又不会四处去宣扬。大不了我答应你连你二哥也不说?快告诉嫂子到底是哪家的小郎君,我们九娘都回长安了还念念不忘。”
柴氏心中虽好奇,见柳蘅不愿意说便没有多问,不过心底却是有些诧异长孙氏的不依不饶了。二弟妹从来不是热衷她人隐秘的人呀?今日是怎么了?
柳蘅看长孙追问不休,心里也起了疑惑,她脑中各种厉害关系转了一圈,便笑道:“那嫂子可答应我了,便是二哥也不能说的。”她又嘱咐了柴氏一句,这才笑道:“是曾救过我与三哥等人的宇文七郎宇文荣。”
柴氏只听过便罢了,长孙氏却是记在了心中,待一回了屋就马上告诉了柳铄,将对柳蘅的承诺完全当成了戏言。
柳铄的眉头之微微皱了下,想起那人的交代,只觉得有些棘手。这个宇文七郎毕竟是姓宇文的,如今还在战场上呢。只是第二日里,当朝堂上将河北大捷的消息传开,同时传开的还有河间王府的三十五个宗室血脉全都遇害后,整个长安城都炸开了窝,而其后圣人更是封了燕王世子的嫡次子宇文兰为真定王,河间王第七子宇文荣为襄国公后,柳铄去了豪门显贵子弟少去的西市与崇化坊相近的神仙居,一楼大堂之内娇媚的胡姬正在激荡的胡曲中用地地旋跳着,瞧见柳铄进来,还抛去了好几个媚眼。
柳铄却是神色不变的上了二楼的雅间,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他进神仙居时,坐着软轿从杨家出来的杨十二娘恰好自此经过,恰好掀开了轿帘,恰巧就瞧见了柳铄。而神仙居一楼的角落里坐着两个少年郎也是将柳铉瞧得清楚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承诺的一更,阿桥做到啦!感谢端午假期,真是太不容易了。
PS:本章节名出自钱珝的《江行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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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美人携
恰好瞧见柳铄上楼的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扭捏畏缩的正是柳蘅的表兄王卓,而另一个双眼冒着亮光兴奋不已的高胖少年,则是杜氏兄长杜引的嫡出三子杜朗。
杜朗的祖父还健在的时候,并不是在中低品级官二代扎堆的太学读书,而是在国子学读书。而柳家的几位郎君可以说得上是国子学的风云人物,自然是认得的。如今杜朗不得不去太学读书,对于资质平庸的柳三郎柳钧,庶出的柳四郎柳钏却能在国子学读书,自然是不忿的。他拿手指用力地戳着王卓:“表弟,你猜我看见了谁?哈哈,哈哈哈哈,居然让我看见了柳铄!襄城伯府的柳二郎,走,跟我过去看看,什么好学、敦厚、守礼,都是装出来,我今日非要抓住柳铄的尾巴不可!”
王卓本不太愿意,但一听那人是襄城伯府的柳二郎,知道他是柳蘅的表兄,也不再推脱,跟着杜朗偷偷地上了楼。
这两人只是半大的少年郎,别说偷听了,连柳铄去了那间雅室都没有打听到,两人只得沮丧地下了楼。却不知柳铄和宇文承自一薄纱帘后瞧着两人下了楼梯。
柳铄抱歉道:“公子见谅,是我大意了,不想竟被人瞧见了。”
那人摇了摇头,声音有些粗噶,道:“是孤没有挑好地方。”
两人说罢却依旧注视着楼梯,当看见杜十二娘带这两个婢女四处张望着往楼梯处走来时,那人的脸色暗了暗,只对柳铄微一点头就悄无声息地进了头一间雅室。柳铄便带着随从周安神色从容地下了楼,在拐角处同杜十二娘主仆几人擦肩而过。
“这不是柳二哥?不想竟在此处遇见柳二哥呢。长孙姐姐可还好?小郎可还好?”杜十二娘一脸惊喜地问道。
柳铄扭头看向杜十二娘,脸上满是疑惑:“小娘子是谁?某确实是柳二,只是从未见过娘子。再则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小娘子贸然喊住一男子,实在是欠妥当了。”
柳铄冷声说完,颇为轻视地扫过杜十二娘,便带着周安扬长而去。倒是将杜十二娘气得双颊如火烧一般。
“真是可恨!”杜十二娘一脸羞愧怨恨地上了软轿,乎乎地摇着手里的团扇,咬牙切齿地道:“柳家算什么?总一天,我要柳家人全都跪在我的脚下!”
被杜十二连带恨到的柳家儿女之一的柳蘅,正在书房里提笔给宇文荣写回信,先是谢过了他的关心,再问及了河北的情势,最后才说到她的疑惑和想知道的事情。她问宇文荣为何会与她写信,只凭一面之缘么?难道不担心她其实是空有其表的女孩么?其后,她说她在异域志之上看到过,外邦有人金发碧眼,且鲜卑人祖上高鼻深目乃是常见,故而她并不觉得稀奇,只是有些好奇。“若不嫌妹唐突,敢问郎君发色为何?眸色又为何?是碧绿如宝石亦或是碧蓝如苍穹?”
最后柳蘅又在信中望其好生保重,战场危机难料,她会在佛前烧香时替他多少一注平安香。
柳蘅搁下笔,又仔细看了看,不觉有出格之话,这才将其封好,同写给王诵的书信放在一处。她想宇文荣收到这回信的时候,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会欣喜若狂?柳蘅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甜美的微笑来。
“娘子笑得真好看。自从三月之后,婢子就没有看过九娘子您这样笑过呢。”阿杏端着托盘进来了书房,其上放着一杯冰镇的西瓜汁,一碟乳白色的糕饼。
柳蘅惊讶道:“是吗?”她脑中却是一震,果然是死水般的日子过久了,所以一个少年郎的书信就让她焕发出从前没有的活力么。也许,后世某些人说得真的很对,爱情果然对一个女人有着迷幻的魔力,可以让人变得年轻。
阿杏看柳蘅的神色,心中却是深信柳蘅对宇文荣动了心,想起府中如今的传言,她总觉的事情不会顺利。只是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打断柳蘅的沉思,笑道:“娘子用点心吧,是您让厨房做的藕粉米糕,还按照您吩咐的加了些□□,果然更加香糯软绵。”
柳蘅点了点头,先去净了手这才开始用起来,只咬了一口,就是不含任何添加剂的香甜滋味,滋味好得她都快眯上了眼。然门外突然传来的说话声将柳蘅愉快的心情全都破坏了。
“九娘子可在?奴乃郎主身边的红芍,奉郎君之命请九娘过去听涛院说话。”门帘外的声音有些软糯,却又清脆悦耳,柳蘅即使不是音控,却也听呆了瞬间。
柳蘅吃点心的动作一顿,对阿杏点了点头,继续不紧不慢地用着她那相当于午饭的点心。耳朵却是听着珠帘之外正堂的动静。
阿杏笑着迎了红芍进屋,见红芍额头上一颗颗的汗珠子,忙喊阿莲去端水和帕子过来,又唤阿桃去端冰饮来,“红芍姐姐快歇歇,我们九娘子正在写信,不好现在扰了去,还请您稍候片刻。”
红芍并未拒绝阿杏等人的殷勤,待擦了汗净了脸,边用冰饮边打量着屋子,嘴上还说着道:“妹妹几个还真是不错,可是从小就伺候九娘子的么?”
阿杏笑眯眯地道:“当不得红芍姐姐的夸,我与阿桃是从从小就伺候九娘子的。阿莲则是三月的时候才跟着我们九娘子的。比起府里的姐姐来,我们可是差远啦。”
红芍又笑道:“你们太自谦了。看看五娘子身边的婢女,再看看六娘子身边的那几个,可都不及你们呢。便是阿莲,只跟着九娘子几个月,这规矩活计都不差,真是看不出来。莫非从前也是哪家的婢女?”
阿杏早得了柳蘅的示意,知道会有人来套话,且她也不喜红芍拿来同柳蘅对比的五娘与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