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火星-第7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没让自己大声说她那时没引起足够的注意,话卡在喉咙上。这时,又一阵抽泣令玛娅痛苦万分,她失去了说出来的机会。
迈克尔和凯西坐到了驾驶位上,重新使火星车沿着阶地前进。
在东边不远处,峡谷南面的绝壁终于降低到周围的平原上。终于摆脱了洪水,他们自由了。不管怎么说,洪水流经曙光女神谷蜿蜒向北在远处与开普里裂谷汇合了。迈克尔从隐匿殖民地那条小路越过,但又错过了,因为在路上的帆布裤经常埋在雪中,他整天都努力想找到一个隐蔽处,他认为就在附近,但都失败了。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决定开足马力全速向东偏北方向开去,那是他们一直想抵达的避难地。迈克尔说,那个地方就在奥利姆混沌世界南部的断层地带。
“它已不再是我们主要的殖民地,”他向大家解释说,“那是我们离开安达尔山以后,首先到达的地方,但广子想到南方去,几年以后我们去了南方。她说她喜欢这第一个避难地,因为奥利姆是个洼地,她认为总有一天它可能成为一座湖。我当时觉得那是疯话,但我现在明白她是对的。奥利姆看起来可能甚至是这场洪水的最后排泄区域,我不知道。但那安全地带比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要高,所以那里没有问题的。那里可能空无一人,但会储满了物资。一场暴风雨中的避风港,对吗?”
无人有精神回答。
苦苦驾驶了一天。
第二天,洪水消失在往北延伸的地平线上方,洪水的怒号咆哮声很快随之消失。地面上覆盖着一层一公尺厚的脏兮兮的雪,脚底下不再震颤了;世界仿佛死了一般,奇怪地安静,一点声息都没有,万物都静止了,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不下雪时,天空仍然雾气蒙蒙,但似乎足以清楚到从空中发现他们,所以他们白天不再前进,晚上行动时前灯不开。他们跨越了一片在星空下微微泛光的雪地。
第六章
安这些天都是通宵达旦地开车。她没有丝毫吐露那一刻她扶着方向盘时的疏忽大意。她不能重蹈覆辙。她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嘴巴都咬出了血,除了前方圆锥形的光线,她什么都不理会。她通常都整个晚上开着车,竟忘记了叫醒下位轮班人去替换她,或者就是干脆不去叫。弗兰克·查尔莫斯死了,他的死是她的错。绝望之中,她多么希望她能返回去改变一切,而那又是毫无用处的。有些错误你决不可能纠正过来。白色的景貌被无数块石头站污了,每一块石头上又都覆盖着一团雪,这种椒蓝色的风景完全是一块拼凑补缀成的乌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夜里眼睛很难分清楚。有时他们的车子好像是在犁地,车子压进地下很深,有时候是距地面五米高处飘过去。一个白色的世界。深夜,她觉得她是在开着灵车,从死者的尸体上压过去;后面就是娜佳和玛娅两个寡妇。现在她知道彼得也死了。
有两次她听到弗兰克用对讲机呼喊她,有一次还要她转向去帮他;另一次是哭喊着:走,白痴,走!
玛娅正鼓起勇气,抑制悲伤。不管怎么说,尽管她多愁善感,但她是坚强的。娜佳,安过去常把她看作是意志坚强的人,但大多数时候她沉默不语。萨克斯一心盯着屏幕干他的事。迈克尔试图跟他的老朋友们说说话,但显然没有人答腔,他只好悻悻作罢。西蒙像以往一样焦急地注视着安,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关切;她却忍受不了这份情,老是避开他火辣辣的目光。可怜的凯西一定感觉好像自己被关在一家为老年疯于开办的疯人院里,想起来总是滑稽可笑的,只是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像是崩溃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种徒劳无益的浪费时光和精力造成的吧,或许是人们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不可能渡过这场劫难;或者就是饥饿的原因吧,没有办法说得清楚。这位年轻人怪怪的。但他让她想起了彼得,所以她也不再看他。
每天晚上,雪都泛着光像脉搏似的跳动着。而所有这一切最终都要融化,凿刻出新的河床,而把她心目中的火星卷走。火星消亡了。迈克尔那天晚上第二次轮班时就坐在她的身旁,寻找着路标。“我们迷路了吗?”黎明前玛娅问他。
“没有,决没有。只不过……我们在雪里留下了痕迹。我不知道痕迹会拖得多长,或者是否看得很清楚,但是如果……嗯,只是防止痕迹拖得太长。所以我要下车,最后一段路我自己徒步走。我要确切地搞清楚我们在什么位置,我们已经立了一些竖起来的石头和石桌状路标,会确切地告诉我们具体位置,但我必须先找到一块。它们会在地平线上露出来的,你们知道,比通常石头要高的砾石或者柱子。”
“白天更容易看到。”西蒙说。
“对。明天天亮我们就在四周找找,我们应该找得到——我们已经到了这些石头区内。这些石头是用来帮助那些像我们这样迷路的人。我们会没问题的。”
只有他们的朋友死了。她的惟一的孩子死了。他们的生存世界永远消亡了。黎明,躺在窗子前边,安努力想像着隐匿避难地的生活。又是多少年多少年的地下生活。她不能过那样的生活。走,白痴,走!该死的!
黎明,凯西尖着嗓子叫起来,吵哑的声音里透着胜利的喜悦;就在那里,北面的地平线上,有一堆三个竖在一起的石头。一道过梁连接着两根柱子。那是回家的路,凯西说。
但他们得先等一天。迈克尔异常小心地避免被卫星看到,他们想在晚上继续赶路。他们下来睡会儿觉。
安睡不着。她发现自己有了新的决心而精神抖擞。当其余的人都不再感到寒冷时,迈克尔发出了愉快的鼾声。他们所有的人在大约五十个小时中,第一次睡着了。她用力穿上火星服,踏着脚尖来到密封室,回过头看看他们:一群饥饿。惟淬、衣衫不整的人。娜佳那只伤残的手从她身旁伸出。当她从密封室走出来时,不可避免地弄出了些响声,但人人都习惯了在噪声中睡觉,再说生命维持系统所发出的响声也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她所弄出的声响。她走了出来,没有吵醒任何人。
火星上的基本温度就是寒冷。她打了个寒战,踩着火星车的痕迹向西走,这样她就不会被跟踪。阳光透过薄雾;雪又下了起来,在一束束阳光照射下呈现粉红色。她沿途跋涉,来到一个侧面无雪的山包上,她能横过那块光秃秃的岩石而不留下痕迹。她一直这样走着直到累了。外面真冷,雪一片片地纷纷下着,也许掺和着沙粒而变大了。在山包的末端是一块又宽又矮的岩石。她坐在岩石里的一个避风口里,关上了火星服的发热器,将微型通讯器上闪烁的报警灯用一捧雪捂住。
天很快变得更冷了。无空灰蒙蒙的,微微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光。雪从粉红色的天空落到她的面罩上。就在她刚停止颤抖、在寒冷中稍稍感觉舒服点时,一只靴于重重地踢在她的头盔上,她的头蜷曲,向膝盖上碰去,脑子嗡地一响。一个穿着太空服的身影把他的面罩重重地在她的面罩上“砰”地撞了一下,接着一双钳子般的手抓住了她的肩将她摔在了地上。“嘿,”她虚弱地叫道。她被拖着,肩膀向着双脚,手臂高高地绞在后背上。袭击者在弄她的微型通讯器,接着又将她推着向前,她的手臂依旧高悬着,要是跌倒了,不可能不跌断手臂。她能感觉到她的火星服的发热无件钻石形的部分开始在她的皮肤上擦出火花,在她身上烧出元件那种钻石形状。每走几步,她的头盔上就会被抽打一下。
那个人影强迫着将她推回到了他们自己的火星车里。这使她很吃惊。她被推进了密封室,那个人跌跌撞撞地跟进来,重重地将门关上,掀下了她的头盔,接着取下自己的头盔。让她惊得目瞪口呆的是,那个人竟是西蒙。他青着脸对她大喊,仍然敲打着她,
泪流满面——这是她的西蒙,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现在却冲她大叫:“为什么,该死的!你总是这样,你只知道你自己,你只知道你自己的世界。你实在太自私了。”声音扬高成了一种绝望的痛苦的尖叫。
这是她的西蒙,一个从未提高过嗓门,从未多说一个字的人,现在却在打她,在她身旁尖叫,确切地说,是在唾骂,愤怒地喘着气。突然间这一切令她疯狂。为什么不是在以前,为什么不是当生活中需要有人陪伴之时?为什么要经过这样的磨难才唤起他的激情?她使劲捶着他的胸,非常用力,然后他向后倒了下去。
“别管我,”她叫着,“别管我!”接着内心巨大的悲痛令她发抖,那是一种火星之死的恐怖的寒战,“为什么你不能不管我?”
他恢复了平静,向她扑过去,抓住她的双臂,摇晃着她。她从未注意到他双手是如此地有力。“因为,”他叫道,停下来舔了一下嘴唇,吸了口气——“因为,”他瞪大双眼,脸色比以前更黑了,就像有千言万语一下于卡在喉咙上。这是她那温柔的西蒙!——后来他干脆不说出来,只是吼叫,摇晃着怀中的她:“因为!因为!因为!”
下雪了。尽管是大清早,但大气阴沉沉的。风呼啸着掠过混乱不堪的大地,卷起凌乱的泥土和雪花。岩石跟城市里杂乱地堆在一起的路障一样大;地表被破碎成百万个峭壁、洞、台地、山脊、山峰——也有许多奇特的尖锋、城堡和平衡石,那是上帝独自的力量把它们固定在那里。在这浑炖世界的地形上,所有的石头不管是直立的还是横卧的依旧很黑,而平坦的地带却覆盖着皑皑白雪。因此地表上是密密匝匝斑驳的黑白两色,全都在风雪弥漫中翻滚飞扬,时隐时现。
雪停了,风住了、那黑色直立的岩石和白色横卧的岩石把这个世界装扮成从未有过的景象。在阴云密布中,没有任何影子,整个大地泛着光,仿佛阳光穿过大雪倾泻在低矮的乌云的底部。所有的一切都棱角分明,像是被玻璃削过似的。
在地平线上方有人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