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火星-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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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掉下来砸到他们的头上,这样就能结束这不知所措的境地,结束这可怕的、令人发疯的噪音。
他们继续往前开。弗兰克、玛娅、西蒙和娜佳站在迈克尔和凯西的后面,看着他们开车。萨克斯坐在屏幕前,像猫一样地伏着,凑得很近地盯着洪灾的那张小图像看。水面平静了片刻,冻结了,爆炸声减弱成了强烈而低沉的轰鸣。
“这就像超级喜玛拉雅山上的大峡谷,”萨克斯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尽管只有安能听得见他在说什么。“卡拉·干达基大峡谷约有三千米深,是吗?我想达拉基里和安娜瀑那仅相隔四十或五十公里,如果有洪水来灌的话,像……”他想不起任何可以用来与眼前的洪水进行比较的洪水。“不知道那些水怎么漫到泰沙斯隆起那么高的地方,真奇怪。”
像子弹射击一样噼噼啪啪地爆裂声宣告了又一次汹涌洪水的到来。发白的洪水表面被掀开,翻卷着向下游流去。噪音突然包围了他们,吞没了他们所说所想的每一件事,仿佛整个宇宙都在震动。
“放出气态物质,”安说,
“放出气态物质。”她的嘴已经僵硬,她能从自己的脸上感觉得到自上一次开日以来,她有多久没说话了。
“泰沙斯位于一片隆起的岩浆之后。单单岩石自身不能承受它的重量,如果没有地慢中的上升流支撑,它那突出的部分就会下陷。”
“我想那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地幔。”她能从噪音中听见他的话。
“不,不,”她并不在乎他是不是能听见她的话,“只不过是速度放慢了,但上升气流还存在。自从过去历次洪水以来。泰沙斯上的蓄水层又重新被填满,并且使蓄水层像开普敦一样有足够的温度以保持液体状态,最终含水的静电压力会达到极限,随着火山活动减少,流星碰撞的现象也不多,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蓄水层裂开,所以蓄水层蓄满水的状态可能持续了十亿年。”
“你认为是火卫一将它裂开的吗?”
“也许吧。更有可能是一个反应堆熔化了它。”
“你知道开普敦有这么大吗?”萨克斯问。
“是的。”
“我从未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
安眼睛盯着他。他听她那样说过吗?
他听过。隐瞒信息——他大吃一惊,她能看得出来。他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足以隐瞒这一信息。也许,这就是他们不能相互理解的根源所在。价值系统是建立在完全不同的假设之上的。完全不同的科学。
他清了清嗓子:“你知道那是液态的吗?”
“我过去是这样想的,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
萨克斯扭过身去将左边摄像机的影像切换到自己的显示屏上。嘶嘶冒泡的黑水,灰色的岩屑、碎散的冰,还有像咕溜溜打滚的巨大骰子般的砾石,掀起巨浪骤然在原处凝固,然后在霜气腾腾的云海之中垮下、冲走……噪音升起来了,又恢复成原先的那种噼噼啪啪的咆哮怒号。
“我不应该这样做的!”萨克斯大声说。
安盯着他。他坚定不移地留意显示屏。
“我知道。”她说。然后,她又厌倦了说话,厌倦这说话的无用。以前从未像这样过:低声耳语与世上巨大的轰鸣声抗衡,所说的至多一半能被听见,而被理解的就更少了。
第四章
我们在通过迈克尔称为阶地的喀拉斯斜坡之后,尽可能快地穿过多佛门。但是,前进的速度还是慢得令人头痛。要让火星车通过覆盖在这一狭窄阶地上的崩石,简单是一种痛苦的挣扎。巨石遍地都是,洪水吞没了他们左边的土地,眼看着在缩小阶地的宽度。从悬崖上塌方下来的山体落在他们前前后后,大块的岩石不止一次轰隆一声砸在车顶上,把他们都震得跳了起来,要是再有一块大一点的石头掉下来,就完全可能砸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像奥虫似的砸个稀巴烂,而没有丝毫的预兆。安所预料的可能性吓得大家心惊肉跳、就连西蒙也只好把她撇在一边,全神贯注地开车或者与弗兰克、娜佳或凯西出去侦察旅行的路线。安心里想,找点借日从她身边溜走好开心吧,为什么不是呢?
他们每小时颠簸前进二三公里,也就这样走了一天一夜,尽管雾霭变稀薄了,从卫星上可以看他们,但没有别的选择。
最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多佛门,科婆拉提斯又豁然开阔起来,这给了他们一些回旋的余地。洪水改变方向几公里后向北流去。
傍晚,他们把车停下来。已经连续不停地开了将近四十个小时车。他们站起身,舒活一下筋骨,拖着脚步在四周走动一下,然后又重新坐下来,在一块儿吃一顿用微波炉做的晚餐。玛娅、西蒙、迈克尔和凯西都情绪高昂,为经过多佛门而兴奋不已。萨克斯还跟平常一样,娜佳和弗兰克比平时少了一些笑。水面在那时己结了冰,现在可以小声交谈了,既能相互听见也不伤嗓子。于是,他们只管吃东西,集中精力对付那一小部分食品,当然也无拘无束地说着话。
在平静的晚餐快结束的时候,安抬头好奇地看着她周围的这些伙伴们。突然间,对人类的适应能力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在这儿,他们吃着晚餐,谈论着北边传来的低沉的波涛澎湃声,让人产生一种他们是在餐厅里狂欢而不是在车上吃饭的幻觉。这种适应性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会有。他们疲惫的脸因暂时的成功而灿烂,或者是因为那份少有的相聚共进晚餐而喜气洋洋——而此时,就在车外,破碎的世界怒吼着,随时可能滚落下来的岩石能在顷刻间将他们砸成肉泥。在她看来,餐厅里的那份喜悦与镇定通常是与这样的背景、与宇宙中大灾难后的混乱局面极不和谐的。这些平静的时刻就像肥皂泡那样脆弱,一吹出来就注定要破灭。朋友圈子、房于、街道、岁月,没有一样能够长久。这种镇定的假象,是因为他们共同和谐努力、漠视他们深陷其中的混沌世界的结果。因此,他们吃着,说着,感觉着相互陪伴所带来的欢愉。这是在山洞中、草原上、贫民窟中、战场里以及经历了炮轰后的城市废墟中才能见到的情形。
因此,此时此刻,就在这难得的场合,安努力想使自己做得友好一点。她起身走到桌前,拿起萨克斯的盘子——萨克斯首先给了她,接着是娜佳和西蒙的。她把盘子拿到他们那个小小的镁槽去洗。洗碟子时,她觉得自己僵硬的脖子在动,嗓子沙哑着说了些话,用她那细小的一缕情丝去编织人类的那份梦幻。“一个暴风雨的夜晚,”迈克尔站在她身旁擦干碟子时,微笑着说,“真正是风雨交加的夜晚!”
第二天早晨,她比别人醒得早。仍在熟睡中的同伴们的脸,在晨籁中清晰可见,完全现出一副凌乱不堪的样子——脸脏兮兮,浮肿着,被霜冻成黑色:在精疲力竭的沉睡中嘴微微张开着。他们看起来像是死人一般。相反,她对于他们从未有过什么帮助!她是这支队伍中的一个累赘,每次他们回到车里时,都得从车板上躺着的她这个疯妇人身上迈过。她躺在那儿,拒绝说话,还不时地哭泣,显然处在精神崩溃前极度痛苦的挣扎之中。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她感到差愧难当。起床后,她很快将主室和驾驶座打扫干净。晚些时候,她按次序接过方向盘,开了六小时车,停下来时,已经精疲力尽了,但她还是将他们顺利地带到了多佛门东边的路上。
然而,麻烦并未结束。是的,科婆拉提斯是开阔了一些,南崖壁大部分也没崩塌。但是,这一带有一条很长的山脊,现在成了一座孤岛,纵贯于峡谷的中部,将峡谷分成南北两条海峡;不幸的是,梯形台地在洪水与崖壁本身之间给了他们约五千米的空间。但左边洪水近在咫尺,右边峭壁耸立,他们始终充满了危险感。至少有一半时间他们得提高声音说话;哗哗啦啦咆啸的汹涌洪水仿佛钻进了他们的大脑,使得他们比任何时候都难集中精力,或是注意什么,甚至根本不能思考。
玛娅捶着桌子哭叫:“我们不能等岛脊被水冲垮了再走吗?”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凯西说:“它有一百公里长。”
“哦,见鬼——我们不能等到洪水停止吗?我是说,我们这样还能往前走多久?”
“几个月。”安说。
“我们不能等那么久吗?”
“我们没有多少食物了。”迈克尔解释道。
“我们得继续前进。”弗兰克对玛娅呵叱道。
“别蠢了。”她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开,显然是生气了。突然间,火星车显得过于狭小,就像同时将老虎和狮子关在了一间狗棚里那样。西蒙和凯西受不了车内紧张空气的压抑,结伴走了出去,侦察前面的路了。
在他们所称的岛脊那头,科婆拉提斯像个烟囱似的向上开着口,在叉开的峡谷壁下,有着深深的沟壑。北边是开普里峡谷,南边是曙光女神谷。曙光女神谷绵延着成为科波拉提斯的延伸部分。因为洪水,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沿着曙光女神谷走。迈克尔说,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们本来要走的路线。在这里,南崖最终降低了一点,被切成深深的港湾,又被几座规模相当大的流星陨坑弄得支离破碎。开普里峡谷渐渐脱离了他们的视线,弯弯曲曲地向东北方向伸去。在两条槽形的峡谷之间,是一块低矮的三角形台地,如今成了一个半岛将洪水的路线一分为二。糟糕的是,大量的洪水涌入地势较低的曙光女神谷,即使他们摆脱了科婆拉提斯带给他们的压迫感,他们仍得紧靠绝壁,缓慢挪动,没有任何大路或是小道可走;食物和气体的供给日趋减少,食厨几乎空了。
他们累了,很累很累。这己是从开罗谷逃出后的第二十三天。他们现在处在两千五百公里之外的峡谷的上游。在那段日子里,他们轮流睡觉,车开个不停,生活在滔滔洪水震耳欲聋的巨响之中,生活在一个世界就在他们头顶上崩溃、粉碎的轰鸣之中。他们的年龄已经无法承受这一切,玛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