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柔柔] 沙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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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们至少曾经是人，有感情……像我这么一个母亲，想活下去，看看……看自己的女儿长大……”
　　　　戈柔又没听清黑衣女子的话，因为她注意到城市里似乎有些人影，越来越明显，却又忽地消失。戈柔又看着黑衣女子，她的头发变得灰白无光，双手也显出老态。戈柔知道必须尽快解决问题，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妈妈，谢谢您走前为我留下的正电子脑仿真人母亲，她出色地完成了她的使命，直到现在仍在我们的老宅中照料家事。”她停顿了一下，小心观察黑衣女子的衰老和半闭的双眼，“我会永远留着‘她’和老宅，我知道您所说的那种无助。如果不是沙子，您将以一个器官的形态出现在女儿面前，没有尊严，无法触摸，无法感受，却又无限向往！您的一切都寄托在这个沙城。妈妈，这么多年的苦楚，不是完整活着的人能够了解的……是吗？”
　　　　黑衣女子默默地点点头，没有泪水的哀伤在她的眼眶中徘徊。她抬起双手想拥抱戈柔，戈柔巧妙地避开了，并继续说道：“我已长大了，瞧我！这是您所希望看到的，不是吗？您当初坚持抛下不满周岁的我来这个星球考察时，一定没想到自己只剩一个脑子返回了地球。那个有着柔软躯体的女子哪儿去了？那副温柔的歌喉呢？”
　　　　“噢——”黑衣女子呻吟着，捂住脸，“我太年轻，有你的时候，我仍然没有学会某些东西。但科学以及陌生世界的召唤……”
　　　　“不要这样，我没有怪您。当初父亲虽不赞同，但还是帮您完成了愿望，让这儿的沙给予您躯体。您和后来的一些精英，用脑子的力量，将这儿改变……”
　　　　“孩子——”
　　　　她作为母亲是软弱的，但她仍不失为坚强的人，尤其在只剩脑器官之后……
　　　　“可是您都干了些什么！”戈柔的声音僵硬起来，“你们用沙舟将与真人无异的沙人送回地球。难道是无边的苦痛使你们变成冷血杀手？”
　　　　“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存在方式，地球上将不再有资源消耗，人即是神，这样……”
　　　　“当然，全是沙子，只要恒星的射线和少量无机物就能维持脑的供养，一部分简单的机械……这是你们为人类设计的未来？”
　　　　“我们都是经历了痛苦的人，发现了重生的秘密，我们……”
　　　　“可你们的大脑已机械化……”
　　　　“不！谁告诉你的！”黑衣女子激动得睁大眼睛，她更是衰老了。戈柔又离她远了一些：“你们的大脑其实已经不起逻辑以外的情感冲击。就像人类在满是细菌和痛苦的地球上生活惯了，到无菌的太空生活了多年，免疫力消失，回到地球必须住无菌室一样。你们，一群冷血的大脑！”
　　　　“不，你要相信我！孩子，看，你看着我……”
　　　　戈柔踱着步子，越离越远，而黑衣女子总想抓住她的双手，她在跟随戈柔前进。戈柔抬头看了看蓝色恒星：“本来你们的研究是件好事……”
　　　　你知道只有一次机会，而且你也害怕这种光线！
　　　　“是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黑衣女子又上前了一步。
　　　　“那您的沙人为何将爸爸重创？他如今变得跟你一样，只有通过正电子脑与我对话！”
　　　　“他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在你身边，是我留下的机器人将你带大，现在我继续让沙人保护你……不要让我想起那个该死的男人，当时他逃了回去，我却被沙暴卷走，要是他回头……”黑衣女子显然痛苦极了，她的外表突然变得恐怖可憎，她回身，直到脸色有所缓和，许久才重新面对戈柔。
　　　　戈柔轻声道：“现实一点，他若回头，那会只剩我一人……”
　　　　“孩子，让我抱抱你，这一刻我期待了多少年……”
　　　　戈柔微微侧身，一道紫色弧光从山丘顶上劈下，正中黑衣女子，将她劈成两半。裸露的大脑呈灰白色，满是墨色的丝络，在紫光的包围中急速伸缩。但紫光将大脑和脑下的底座与沙子分开了，无声无息地，大脑缩成干巴巴的一块。紫色还未消失，直到这灰白一块又变成半透明的粉，粉又化为烟，飘散在空中。
　　　　顷刻之间，沙城从最内部开始坍塌。滚滚黄烟高扬起来，在静谧之中化为尘埃……
　　　　戈柔艰难地走回沙丘顶部，刚才受到紫色弧光的影响，她的睡意又涌来了。她靠在原先卸下的装备旁，按了一个透明的按钮，慢慢坐了下来……
　　　　你的脑子因为沙人的袭击已毁了一半，就算有了沙，你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
　　　　戈柔觉得又困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她哼起了民谣，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在悠悠扬扬的歌声中，一阵热风吹来，戈柔化作一堆黄沙。在沙丘顶上，歌声仍徘徊不去……
　　　　仅仅半个地球时之后，一艘隐没于漆黑的外层空间的宇宙飞船发出了这样的信息：
　　　　沙星上的沙城已消失，考察队员正在进行更深入的搜索。
　　　　已发现戈柔脑部残留物，将送回地球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