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大留级生-自学成才之路-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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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和自然科学使我多多少少懂得了一点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对我走在通往“世界哲学”的智慧大道上是非常重要的。
读伟人传记(1)
在校6年,我读了许多伟人传记。归纳起来,主要是来自三大领域的巨人:科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艺术和哲学。
这些巨人的生平和工作大大促进了我的成长,尽早摆脱了我身上的昏沉、平庸和愚昧。
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人的一生究竟能有多大的创造力,从而拔高了我。
伟人是座高山。他耸立在我们面前,对我们是种生命的演示,示范,也是一种挑战,一个命令句:
伟人之所以看起来伟大,只是因为我们自己跪着。
站起来吧!
读多了,这个命令句便越来越清晰,时常在我内心回荡。
“站起来吧!”——这个命令式渐渐便成了一种“人生使命感”。内心永不会陷落的碉堡的灵魂,说到底不是别的,而是内心有团“人生使命感”。
古今中外,一切伟人有个共同点:
“把志气奋发得起,何事不可做?”(明朝,吕坤)
“人生一世间,所忌立志卑。”(宋朝,戴复古)
朱熹更是一语道破:“志气之帅也,人之命也,木之根也,水之源也。”
苏轼也是一语胜人千百:“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志气是统帅,有如朱可夫元帅;才华和勤奋是百万苏联红军。
北大图书馆的丰富藏书为我提供了几乎应有尽有的传记。
只要我在大英或德国百科全书中看到我所感兴趣的某个伟人,再去图书馆目录柜查卡片,98%都能满足我的求知欲。
所以我特别满意北大图书馆的雄厚实力。何况它有两三套不同的目录卡,来自老北大、燕京大学、南开大学和清华大学,属于不同系统。这里没有,那里必有。
不仅有德文原著,还有英译本。常常我把两个版本同时借出来,相互对照着阅读。一来可以提高我的德、英文水平,二来可以加深我对论著的理解。这就好比有个英国人在旁边替我解释德文。反之,若原著是英文,有德译本,就等于有个德国人为我解释英文。好几年,这样的名著阅读着实让我过了把瘾。
我常常能听到自己大踏步前进的脚步声。
我养成了沉思默想的习惯。这是对生的沉思,而不是对死的默念。当时我只有20—21岁,不会过多地思考死亡的意义,尽管每个伟人必然地都有一死。
19世纪末奥地利伟大物理学家玻尔茨曼(L. Boltzmann, 1844—1906)的生平和工作深深打动了我。人们为了纪念他,把他发现的一个公式(玻尔茨曼公式)刻在墓碑上尤其给了我难忘印象:西方人用这种方式来赞美死者一生的最高成就,真是绝了!
我没有去山东造访过孔夫子的墓。在他的墓碑上,应刻上什么?若是要我选择呢?我建议刻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司马迁呢?在他的墓碑上刻什么?
我建议刻上:“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当时我已经感受、体认到了司马迁的胸襟和气魄;也开始分清什么是历史,什么是历史哲学;什么是历史学家,什么是历史哲学家。
两者有区别,属于不同层次。历史哲学家高于历史学家。
历史学家注意史料,重事实;历史哲学家在史料、事实的基础上或大前提下去揭示历史运动总体结构的律动、规律性和普遍法则。
后来,我读到雅斯贝尔斯(K. Jaspers)的《历史的起源和目的》(Vom Ursprung und Ziel der Geschichte)一书,更坚定、明确了我的上述区分。
雅斯贝尔斯同黑格尔一样,不是历史学家,而是历史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书中写了一篇“导言”,标题便很哲学:
“追问世界历史结构”。
单纯的历史学家决不会这样去鸟瞰世界历史,这样去见树见林,这样去概括、提炼和上升。其实,“追问世界历史结构”和“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这两种架势、姿态都属于同一个层次,只不过表述方式不一样罢了。
试图用一句话写在死者的墓碑上,高度概括他的一生成就,是一种很好的练习。当我还在北大做学生的时候,我就在做这样的练习。每当我读完了一本传记,合上书,我就在琢磨这样的练习,而对课堂上的作业则是淡然置之,经常不交练习。班长潘子立常来催,他也不好意思,我也尴尬。
我的个性在大学6年终于形成,并有充分表现:兴趣是我的上帝,我只听从自己的兴趣,只愿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对不感兴趣的事物,即使动用8个火车头来拉我,推我,也休想让我走半步。
我的兴趣同当年课堂、课外作业,还有同一系列的政治运动(大批判和报告会)发生了严重冲突,曾使我非常痛苦,这又更进一步把我推向科学、艺术和哲学世界,我只有跑到那三个王国(其实是一个统一的王国)去寻找安慰。
读伟人传记,使我找到了内心的共鸣或共振。
因为“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陶渊明)
因为“谁谓古今殊?异代可同调”。(谢灵运)
伟人传向我展示了生命的种种可能性。伟人传告诉我,人的一生可以过得如此这般丰富,多彩多姿,有声有色!每本传对我的昏睡状态都是一种冲击,给我的都是一个惊叹号!
读伟人传记(2)
我是一个月一个样,一个学期大变样。老师、同学几乎没有觉察出我的变化。只有少数几次是例外。
有一回,文学史专家马纳特夫人分析小说中的人物时,指出该人物集创造力和破坏力于一身,是很矛盾的。
在讨论班上,每个人都要发言(当然是说德语)。我讲了大约5分钟,引用了一句箴言或格言:“Die Lust der Zerstrrung ist auch eine schaffende Lust.”(破坏的快乐即创造的快乐)我从儿童心理学列举了一个例子,说明这是人性所决定了的:
一群男孩在沙滩上用树枝、树叶和细沙搭建房屋,非常投入。建好了,孩子绕着屋又跳又唱,快乐无比。之后便是你一脚,我一脚,其兴奋、刺激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先前建完屋时的欢呼雀跃。
马纳特夫人听了,说:“Ausgezeichnet!”(太棒了)
三四十年后,我把这个观点写进了我的书,用来分析人类战争的生物学根源。
同伟人的生平和工作捆绑在一起,有他们的拼搏和奋发相伴随,我不再孤独。“天道酬勤”这句成语,我记住了。
伟人同人生世界有这样多的紧密联系,有这样多的牵挂和深深眷恋,以致于任何来自外界的打击都休想摧垮他们,使他们散架,坍塌,灭顶。
从字典上读到英文成语“Where theres a will, theres a way.”一般译成“有志者事竟成。”
虽然没有错,但不闪光。按我的理解,最好译得生气些:
哪里有意志,那里必有路。
反右后的北大,启发了我去这样译,作出这样的理解。
19世纪德国大哲学家叔本华对Will的解释是:The Will is independent of Time and Space.(意志是独立于时间和空间的)
这是1960年我从一本英文版的《叔本华传》读到的。当时我的内心情不自禁地为之一震,轻轻地自言自语说了一声:“太好了!”
我意识到:我的意志才是我内心一座永不会陷落的要塞。构筑这座要塞是我的主要动机之一。它成了我在北大求学时期的一个特点。我的意志便是我的惟一出路。我一无所有,只有我的意志。
18世纪法国大数学家拉格朗日早年由于父亲破了产,参加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比如豪华舞会)已不再可能,所以他只好“逼上梁山”,把全部(身心)能量和希望转而研究数学,并在其中找到了生命的快乐、安慰和人生解脱。
在拉马克(进化论的先驱)的传记中,我也读到:早年,由于穷,不可能去寻欢作乐,只好一门心事去读书。比如打开阁楼小天窗,去观察巴黎上空各种云彩的变化和造型,并加以分类和整理,自得其乐。
今天气象学上的一些云彩的名称依旧沿用拉马克的命名。
这些自强不息、不花一分钱也能得到满足(世界观的满足)和幸福(内在的幸福)着实鼓舞了我,并与之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影响了我日后的人生观。
当时我很穷,在校6年,“莫斯科餐厅”一次都没有走进去过。而同班有几个同学几乎每隔一个星期便要去那里享受一次。
如果我每月的费用是50元,不是我实际领取的14.5元,我同拉格朗日和拉马克的故事便不会产生共鸣。
希望今天的穷困大学生也能像我,从这两位18世纪法国大科学家的穷困故事中汲取自强不息的意志,找到出路。
《爱因斯坦传》是我最早读到的一批伟人传记之一,受益匪浅。
早年,他有个特点: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在思考他的物理。他是生还是死,全看他是不是在思考。如果他不在思考,就意味着已经死亡。
在回家的路上,在桥头等人,他照样在思考,比起在书桌旁,他的思索也许更为深沉、集中,更来劲,来情绪,更为凝神默想。爱因斯坦有段自白,至今我还能背诵出来:
“The kind of work I do can be done anywhere. I can think a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