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经典美文2014年第03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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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豆腐颜色发黑,有种和下水道返潮时相似的可疑味道,我硬着头皮吃了一口,嚼都没嚼就吐掉了。臭豆腐,不是这样臭的。
小时候吃臭豆腐,是放学路上意义重大的仪式。还没有炸的臭豆腐,是灰白色的,很大一块,炸好以后是金黄色。臭味没有呛人喉咙的味道,而是一种醇厚的乳酸萦绕其中的味道。我经常和小伙伴一起分一块,零用钱有限,只能两个人凑钱分食。炸好以后要加酱油、醋、香油,大量的酸豆角酸萝卜碎,炸酥的黄豆,香菜和葱花,还有甜酱,以及大量的辣椒。这种味道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了。到北京偶尔吃到好的广西臭豆腐,炸过以后加鲜肉汤,配酸豆角、葱花、香菜吃。基本上说,都要把这种发酵的豆腐炸出金黄色,再配上重重的调料来吃。据说臭豆腐是朱元璋除了发达的特务系统又一项重要的发明。联想到豆腐是淮南王刘安发明的,臭豆腐简直一路出身皇族。而且说明豆腐这种东西和安徽这块土地实在有着难以割裂的亲密关系。所以我去安徽的时候就很期待吃臭豆腐,但最终还是没有吃到那传说中和绿毛龟一样毛发葱郁的毛豆腐。可能因为我习惯了重口味,安徽臭豆腐的味道显得有些清淡吧。
在台湾,站在澎湖马公岛最热闹的街头,我捧着一份外卖的臭豆腐埋头苦吃,有一种得救的感觉。因为之前从小岛望安回澎湖的途中,遇上对我这样小脑不够发达、平衡系统几乎白长的人来说,称得上惊涛骇浪的风浪——其实对那些正常人来说,也就是略有风浪而已,让我猛烈地晕船,吐得带动周围的旅客开始呕吐。我把一天的粮食都交代了以后,虚弱地走到澎湖街头,不知何故,最想吃的居然是臭豆腐。马公岛最好的臭豆腐店没有座位,只好要外卖一份,我端起来慢慢吃完,居然就恢复了元气。
台湾的臭豆腐行业实在非常发达,满街都有“臭臭锅”这种食物。一般臭豆腐有煎有蒸有煮,配上酸菜和甜甜的酱油膏,还可以加辣椒吃。我在艋胛龙山寺旁边的万华夜市吃到大肠血旺和臭豆腐一起煮的锅,惊艳而归。不知何时才能再吃到,想来真是怅惘啊。
摘自法律出版社《灶下书》
弦上的梦
[宗 璞]
大提琴的深厚的如泣如诉的声音在空中飘荡。这声音一时悠扬婉转,一时低回呜咽,如秋风飒飒地吹着落叶,如冬云黯淡地凝聚在天空。渐渐地,愈来愈轻,愈来愈细,好像就要失去,再也找不回来了。忽然又激昂起来,充满了渴望,流露了内心的希翼与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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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不幸而幸运的羊我家刚搬到新疆阿克苏时,邻居全是维吾尔人,村里一家汉族人都没有,因语言不通,与邻里交流很不方便。
一家父亲叫吐尔地的邻居,三个儿子头都生了疮,我母亲就给弄了一个偏方,用生姜擦头治好了,从此,两家关系也就好了起来。
我家在那个维吾尔村子生活了十几年,一直和吐尔地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直至我家搬到城里住,吐尔地和家人进城还是经常到我家串门。
那年,吐尔地家一只母羊生了一只三条腿的羊羔,成了村里最好奇的事。全村人都跑去看,看了大家都觉得,这只羊羔很可怜,甚至怀疑羊羔活不了。
羊羔只有三条腿,一个星期之后,才能独自站立。在此之前,小羊羔只能靠人的帮助才能吃到奶。三条腿羊羔学会站立走路,吃了不少苦头,最终它还是站立了起来,蹦蹦跳跳地长大了。在吐尔地精心饲养照料下,三条腿的羊羔不仅活下来了,而且活得非常好,比其他的羊羔长得更健壮。
吐尔地对这只羊羔有一种偏爱,走到哪里就把它带到哪里,过渠沟或者上坡坎时,三条腿跳不过去,吐尔地就抱它过去。庄稼地头的草肥嫩,它只吃草不吃庄稼,它好像很懂主人的心思,它知道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东西不该吃,就算走进庄稼地,也不会动一口庄稼,那些鲜嫩的草已经让它很满足了。再加上吐尔地吃馕时总给它喂上一点,它反倒比其他羊羔更见长。
过了古尔邦节,吐尔地的大儿子就要结婚了。吐尔地几天来都不咋说话,心里一直盘算着儿子结婚的事。那天吃过晚饭,一家人围坐在土炕上默默无语,吐尔地妻子打破沉默说:库尔班的婚事准备得差不多了,婚期也快到了,看看,杀哪只羊,现在好加一把料,加加肥。
吐尔地抬头看了一眼妻子,瓮声瓮气地说:一群羊,杀哪只都行。
库尔班说:就杀那只三条腿的吧,就它肥,还是个三条腿。
库尔班的婚期很快就到了。因为是邻居,我父亲早早就过去帮忙。那时候,我家到阿克苏也就一年多,对于维吾尔人的习俗还不很了解。虽然我父亲去帮忙了,可并帮不上什么忙,只是站在旁边看热闹。维吾尔人杀羊是要念经的,杀羊人刚把三条腿的羊牵过来念经时,出现惊人的一幕,它仅有的一条前腿,突然跪在父亲的面前,叫声非常凄惨,而且眼睛流着泪。
见我父亲并没有什么反应,三条腿的羊立起一条前腿,向我父亲面前挪动了两步,再次跪下一条前腿。这回我父亲明白了,它是在乞求我父亲救它。杀羊人提刀走过来,我父亲拦住了杀羊人。
吐尔地和其他帮忙的人都围了过来。我父亲说明情况之后,吐尔地很无奈地对父亲说:哎,我的老朋友,我的儿子结婚不杀羊,我们怎么招待客人呢?
我父亲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嘛,一只羊给你,这只羊嘛,我牵走。
吐尔地似笑非笑地说:哎,我的老朋友,你的羊那么瘦,我的羊这么肥。哎呀,我嘛,不好说了嘛。
我父亲毫不犹豫地说:好,我嘛,两只羊给你,你这只羊给我。
从那以后,那只三条腿的羊就成我们家的了。为此,父亲没少挨母亲的怨,说父亲太傻,用两只羊换一只三条腿的羊,天底下没有这么傻的人。可父亲总是对母亲说:这是一只通人性的羊,就是拿十只羊换也不后悔。
隔了一个月,父亲就有好消息告诉母亲,说:咱家的那只三条腿的羊怀孕了。
父亲对母亲兴奋完,自己嘟囔着:哼,差一点让吐尔地一刀杀了两条性命。
母亲没好气地说:不就是怀孕了吗,我就不信,能生一个金娃娃。
三个月后的一天中午,三条腿的羊生产了。一只羊羔生出来,父亲觉得没事了,可三条腿母羊还是卧在地上不动,过了三五分钟,又生出了一只羊羔。这可把父亲高兴坏了,连声喊着母亲:老伙计,老伙计,快来看,是个双胞胎。
母亲急三火四地从屋里跑出来,一看脸上才露出笑容。
吐尔地和村里人得到这个消息,也都跑过来看。吐尔地后悔地对父亲说:哦呦,你的命这么好嘛,我几十只羊也没有生双胞胎的,你一只拿来了,就是双胞胎。
父亲说:哎,吐尔地,你差一点点把三条命杀掉了。
三条腿的羊带着两只羊羔,每次路经邻居吐尔地家门时,它总是把头昂得高高的,但能看出它的眼神,总是斜视着吐尔地的家。我家的羊群壮大的速度,是方圆百八十里最快的,当然是生双胞胎三条腿羊的功劳,它生的羊羔长大了,也生双胞胎。我家的羊群几年的工夫就壮大起来。所以,村里人都想买我家生双胞胎的羊羔。
羊群壮大了,父亲就开始卖生双胞胎的羊羔。每年,不等羊羔生下来,村里人就准备好了钱,买我家的母羊羔,当然价钱比其他母羊羔高出两三倍。
后来,我家从农村搬到城里,父亲虽然不舍三条腿能生双胞胎的羊,为了进城,还是把它卖给了村主任,因为他答应了父亲,不杀也不卖三条腿的羊。
再后来,父亲还回过几次农村看它。最后一次,父亲回来说,三条腿的羊老死了。为此,父亲有很长时间以酒为伴,还常和别人说起那只三条腿的羊。
摘自《吐鲁番》201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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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代替不了世界很多人把作家写成一个脚踏大地、头顶青天的伟人,事实上,作家总要比社会上的普通人小得多、弱得多。因此,他对人世间生活的艰辛比其他人感受得深切、强烈。对他本人来说,他的歌唱只是一种呼喊。艺术对艺术家来说是一种痛苦,通过这个痛苦,他使自己得到解放,去忍受新的痛苦。
书代替不了世界。在生活中,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都有它的任务,这任务不可能完全由别的什么东西来完成。比如说,一个人不可能由别的替补人代他体验生活。认识世界也好,读书也好,都同于此理。人们企图把生活关到书里,就像把鸣禽关进鸟笼,这是做不到的。事情正好相反,人用书籍的抽象概念只不过为自己建造了一个鸟笼。哲学家只是带着各种不同鸟笼的、穿得光怪陆离的鹦鹉学舌者。
大多数书籍只不过是对今天的闪烁耀眼的反映,这点光芒很快就会熄灭。您应该多读古书。古典文学,如歌德的作品。古典的东西把最内在的价值表露到外面——持久性。时新的东西都是短暂的,今天是美好的,明天就显得可笑。这就是文学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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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们年少很多年前,我有个仇人。
如今想起来,已经不记得怎么结的仇。那时我五年级,他四年级,我们周末在同一个地方学英语。上课的时候,老师只要一转过头去,我们就开始打架,周围的同学都躲得远远的;老师回过头来时,我们又各自气喘吁吁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假装镇静。
放学的路上,我们就从教室门口一直打到少年宫门口,再从少年宫门口一直打到车站。路上的大人们都会充满好奇地一路望着我们。
开始我俩都以为我们是打着玩的,只是打着打着,在某一天,才突然发现,原来我们已经不共戴天了。
最后一次打架一直打到了车站,我上了车以后,他在车窗边对着我怒吼:“你下个星期别来,来了我弄死你!”我听完顺势把脸一甩,对着车窗外就是一口口水,他躲开,然后用一种要杀死我的眼神看着我。我无所谓地看着他,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一直到彼此模糊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