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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千古大变局-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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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要为冤死者报仇,杀掉背信弃义的李鸿章、程学启以及“实际上他怀疑参与将诸王斩首和苏州屠杀的任何中国官员”。戈登准备想用两艘轮船捕捉李鸿章没有成功,便写了一封西人所谓的哀的美敦书,也就是最后通牒,要求李鸿章辞职,交由清廷审判,否则,他将兴兵强制清方将攻克之地归还给太平天国。据传,戈登曾携一杆短铳,四处寻觅李鸿章,要与他来一场私人对决,就像西人解决争端的古老方式那样。“鸿章避之,不敢归营。数日后,怒渐解,乃止。”

曾国藩对李鸿章的人格缺陷早就洞若观火,或旁敲侧击,或直言指责;李鸿章也知己之短,总想改正,可就是改不了,稍不留神就露出了“狐狸尾巴”,真可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

曾国藩长期教导李鸿章为人做事要讲“诚信”,李鸿章表面唯诺,可内心深处,对这一自宋明以来被理学家视为精神动力的理想道德规范不以为然。做幕僚时想多睡一会儿懒觉,竟谎称头疼。刚到上海,曾国藩就写信要他恪守孔子的忠、信、笃、敬四字,“笃者,厚也。敬者,慎也。信,只不说假话耳,然却极难,吾辈当从此一字下手”。后李鸿章接手曾国藩出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了结天津教案,曾国藩问他:“你与洋人交涉,打配何主意呢?”李鸿章道:“门生也没什么主意,我想与洋人交涉,不管什么,我只同他打痞子腔。”曾国藩捋着胡须沉思良久道:“呵,痞子腔,痞子腔!我不懂如何打法,你试打与我听听。”李鸿章见势不妙,赶紧改口,称他是信口胡说,还望老师多多赐教。曾国藩送给他的“法宝”还是一个“诚”字:“诚能动物,我想洋人亦同此人情……老老实实,推诚相见,与他平情说理,虽不能占到便宜,也不至过于吃亏。”

李鸿章自称接过了老师衣钵,可实际上未能真正理解、吸取、传承曾国藩那作为一位真正理学家的本质精髓,缺少一种内在的精神贯注与严格要求,无论对己对人,都显得相当实际而实惠。他“好以利禄驱众”,重用人才着重谋略干练,将文章道德放在其次,他曾露骨地袒陈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耳,我无利于人,谁肯助我”他对部下以实利相诱,只要事情办成,论功行赏,封官加爵,决不含糊。他紧紧抓住军权不放,以强大的军事实力作后盾。他对手下公然宣称:“一切小错都不用过问,一切大错都由我李鸿章承担!”此言一出,人人愿为他效命,但也因此而鱼目混珠,泥沙俱沙,时间一长,势必影响士气,败坏风气,造成“一代不如一代”的混乱局面。这也是由他以降,袁世凯及其他北洋军阀不顾国家利益、人民死活,相互抢占地盘、争权夺利、你打我杀的内在根源之所在……

曾国藩对他的两个得意门生俞樾与李鸿章,曾恰如其分地评价道:“俞樾拼命著书,少荃拼命做官。”李鸿章一生执著官场从未言退,认为只有做官才能成就一番事业——上可忠君报国,下则为民谋利,“安能不热衷耶?”这也是他与老师曾国藩最大的区别之一,每有高封,曾国藩总是竞竞惕惕如履薄冰,一旦事不可为,就主动请辞,决不恋栈。李鸿章从来没有像曾国藩那样上过一道辞呈,即使要挟清廷、以退求进也没有过。他太怕失去头顶的花翎顶戴了,只要有官做,能得到朝廷的加封,哪怕拼着身家性命,损害个人声誉,也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兵败日本议和归来,李鸿章成了人人喊杀的“卖国贼”,有人劝他引退,李鸿章极力强撑道:“于国实有不能恝然之谊,今事败求退,更谁赖乎?”因此,尽管陷入人生低潮之极,他仍保留几项官职,拥有几顶官帽,并期望有朝一日东山再起,重握大权实权。李鸿章“自壮至老,未尝一日言退”,从1862年担任江苏巡抚到1901年病逝,除因奔母丧离职数月,在长达近四十年的时间里,哪怕病重期间,也从未离职。当然,如果从另一角度视之,也算得上一种担当与气概——不畏险阻勇于任事,面对困境从不退缩。

为了官位,他几乎不择手段,有时连自己的恩师曾国藩也不放过。当曾国荃部久攻南京不下时,清廷曾命李鸿章“迅调劲旅数千及得力炮队前赴金陵,会合曾国荃相机进取”,李鸿章念及恩师情谊没与曾国藩兄弟争抢头功,而是耍滑头找借口主动避让。可当南京攻下不久,清廷担心曾国藩尾大不掉,便有意调开,命其前往皖鄂交界督兵,围剿太平军余部及小股捻军,由李鸿章暂署两江总督时,他便迫不及待地赶到南京接署。而此时的曾国藩虽主动裁撤湘军,却为弟子从长计议,上疏朝廷保留淮军,面对李鸿章这一多少带有“逼宫”味道的举止,曾国藩大为不快。其实,皖鄂交界处的小股敌军根本用不着曾国藩亲往督军指挥,刚一接旨,他就上了一道辞官奏折。曾国藩不想立时交出两江总督的印篆,而是等到朝廷回复的谕旨再说。可李鸿章恨不得立时将曾国藩挤走,便在南京秦淮河边的一艘船上静候交接。等了半个多月没有动静,李鸿章愤然不已,欲与恩师断交。曾国藩得知弟子心情急迫,即刻交出印信。谁知过了两天,廷寄谕旨到达:“曾国藩无须交卸督篆,仍驻扎金陵,妥筹调度。李鸿章仍回江苏巡抚本任。”

后曾国藩正式奉旨剿捻,李鸿章还是接过了两江总督的印信。因湘军大部已裁,曾国藩不得不倚重李鸿章的淮军。李鸿章将淮军视为命根子,有兵即有权,有权就有官,为了青云直上,哪怕对大力栽培自己的恩师,也不肯放权。军队调至前线,名义上归曾国藩指挥,可李鸿章却一直暗中遥控干预,淮军所有行动须经他点头认可。曾国藩无法调度,常常贻误军机,弄得他劳而无功,受到六次廷旨严责,四次御史弹劾。于是,他极力让贤,奏请李鸿章接任。李鸿章从曾国藩手中接过剿捻大任,实授钦差大臣,遵循曾国藩原来制定的战争方略,李鸿章很快取得一举荡平捻军的决定性胜利。

处置天津教案,曾国藩更是惹得一身臊,连他自己也认为“吾此举内负疚于神明,外得罪于清议”。又是李鸿章接替曾国藩出任直隶总督处置未能完全了结的天津教案,坐上封疆大臣的头把交椅,此后在这个位置一坐就是二十五年之久。接到新的任命,李鸿章自然大喜过望,可这次,他不仅没像上次暂署两江总督那样急煎煎地“逼宫”,反而在到达河北保定后就逗留不前了。他给曾国藩写了一封信,说“冒署远行,莅省后委顿异常,不得不略为休息”,希望恩师将事情处理得有一个眉目后他再接手。曾国藩已被教案弄得身败名裂,也不希望师生两人共同“赴难”,跳入难以洗刷干净的“泥坑”,便独自一人作出了鲜为人知的牺牲,待奏结第一批人犯之后,才让门生抵达天津。李鸿章接任后所做之事,不过将曾国藩原来议结中的二十名死刑减少四人,改判为十六名死刑,四人缓期执行而已,其余部分并无半点更改。而李鸿章却获得了慈禧太后的格外垂青,认为曾国藩办不了的事,他能办妥办好,实为清廷第一股肱之臣,不久便任命他兼任北洋大臣。北洋大臣权比枢廷,不仅佩有钦差大臣关防,还兼有通商外交、兴办洋务、从事海陆国防建设的重任。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二日(1825年1月9日),李鸿章又被授予文华殿大学士,位居内阁各大学士之首。这一实际上的宰相之职向来都是满人“专利”,汉人得此职衔者以李鸿章为第一。

李鸿章为了爬上高位,可谓孜孜以求、全力以赴,哪怕对恩师曾国藩,在做官这一“大是大非”问题上,也是“步步紧逼”、寸步不让。而曾国藩却总是为门生大有出息、薪火不息而感到欣慰。

只有当曾国藩逝世之后,李鸿章这才陡然间觉得少了一座靠山、一根支柱、一种依托、一片绿荫,日后艰难的危局,唯有独自支撑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自视其高、倨傲不恭,不会转弯抹角以退为进,不懂守雌藏拙适可而止,不会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除委曲求全、百般讨好慈禧太后一人之外,他不招光绪皇帝喜欢;他与光绪帝老师、帝党首领、军机大臣翁同龢不和;他与左宗棠、张之洞等其他权倾一时的封疆大臣闹翻,相互发难,互不买账,特别是与左宗棠交恶甚深,两人几乎在每一件事情上都有冲突,动不动就大动干戈;他惹怒了朝廷清议派,这就相当于捅了“马蜂窝”,招来永无止息的无端攻击;他既不是地道的维新派,也不是激进的革命者,这就使得他两头受气,多方掣肘;就连重用他的慈禧太后,也对他处处设防,将他视为随意控制的工具与玩偶……各种势力都明里暗里反对他、阻挠他,而所有的责任都要他一人承担,一切过错失败都一股脑地加诸其身。在一部百年屈辱的近代史上,李鸿章孤独而寂寞的身影映照在宽大的天幕前,几乎受尽了上自朝廷高官,下至普通百姓,来自方方面面的天底下最多的唾沫与骂名。

就连恩师曾国藩病逝后他呈上的那幅挽联,也因“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这一上联过于自诩、自负与自傲,惹来曾氏家人极为不满,结果藏而不宣。而挂得最高的一幅挽联,则是与曾国藩反目为仇的冤家左宗棠所书:“知人之明,谋国之忠,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欺无负平生。”一向睥睨天下、狂放不羁的左宗棠不仅给足了曾家面子,还在挽联的落款自署“晚生”二字。相形之下,李鸿章似乎太不懂得传统的为人处世之道了,这恐怕也是他身前遭骂、死后负谤的缘由之一。

若论李鸿章的个人功绩,主要在于一个“洋”字——洋务与外交,也正是这两方面使得他备受争议。

自领兵独当一面从安庆赶赴上海,李鸿章似乎命中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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