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1979年-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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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的关系,理性与感性的关系。有的强调形式,忽视内容;有的只重内容,轻视形式;也有的企图使形式和内容、理性和感性按照他们的需要而相互结合。在具体论述时,又根据不同时代、不同派别的美学家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有所侧重地分别介绍了古典主义美学(古希腊时代)的“美在物体的形式”说;新柏拉图主义(古罗马)和法国理性主义的美学思想,则又提出“美在于完善”(即“天意安排”的合理性)。英国十八世纪的经验主义美学把“美的本质”这个问题的重点,从对审美对象的形式分析转到对美感活动的生理学和心理学的分析。所以他们强调:美在于愉快。而法国启蒙时代的美学,以狄德罗为代表,主张真善美相结合。在具体说明什么是美时,狄德罗提出了一个新的论点:美在于关系。德国古典主义美学,从康德到黑格尔,看到了他们以前的美学史上内容与形式、理性与感性相互割裂的局面,于是从唯心主义出发,提出了美在理性内容表现于感性形式的论点。诚然,他们两个也各说各是。康德用主观唯心主义来调和形式与内容、感性与理性的矛盾;黑格尔则站在客观唯心主义立场来阐释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前者的内容是超验的理念,而后者的内蕴则是绝对精神。十九世纪中叶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别林斯基和车尔尼雪夫斯基在美学史上最大的,也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贡献是,竖起了美是生活的大纛。
朱先生在介绍不同时代及不同学派的美学思想时,做到了“史”与“论”的结合,因而相当清晰地给读者勾勒出了西方美学思想发展的一个基本轮廓。他不是把美学史上各种流派当作是孤立于社会之外的纯思想材料来加以介绍,而是把它们放在特定时代的社会经济基础上,尤其是阶级根源上来进行分析,同时还扼要地说明了它们在历史上的承续关系。例如,朱先生在介绍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等艺术大师对于最美的形式所持的论点时,不仅将其同古希腊罗马时代毕达哥拉斯、亚里斯多德、圣奥古斯丁及圣托马斯关于形式美的看法相比较,相鉴别,并且还指出它对后来德国启蒙运动时代文克尔曼、莱辛以迄于康德等人的形式美的影响。这样,就便于读者把了解到的有关形式美的知识串连起来,既见出不同时代、不同流派的美学家在形式美这个问题上的不同论点及其不同的侧重面,同时又能见出形式美的思想在美学史上的一个衍化的过程。这种“史”与“论”的结合,应该说是《西方美学史》的显著特色之一。
近代和当今欧美各国的美学史著作,对于俄国十九世纪四十至六十年代别林斯基和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美学思想十分轻视,甚至不屑一顾,好象世界上根本就不曾有过这样的美学思想。这完全是一种阶级的偏见。而苏联近人的美学史著作,例如奥夫襄尼柯夫和斯米尔诺娃共同编写的《美学简史》(1963年)及奥夫襄尼柯夫撰写的《美学思想史》(1978年),都是两本大学文科的美学史教材,对于十九世纪末和本世纪初在西方影响较大的新黑格尔派的代表人物,如鲍申葵和克罗齐的美学思想也不着一词。这两种情况都是片面性的表现。既然写的是“史”,就应该有历史主义的观点。编著者可以根据他自己的学术观点对美学史上的各种有代表性的美学流派或褒或贬,只要能持之有故,都是可以允许的。但是,如果基于自己的偏见,对美学史上某些不应忽视的美学流派闭起眼睛,采取不承认主义,任意宰割历史,则是不足为训的。在这方面,《西方美学史》的另一显著的特色,就是比较全面(当然也还有值得进一步商榷的地方,这一点,下文再谈)。例如,朱先生就专章介绍了别林斯基和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美学思想。他根据自己的研究,充分估计和高度评价了他们在美学史上的重要建树,同时也分析了他们的弱点。克罗齐虽然宣称他是黑格尔的信徒,但他的“直觉”说不啻是从黑格尔所达到的地方倒退了回去,也大大落后于康德的某些成就。克罗齐的美学思想直接影响了近代西方颓废主义的文艺思想。朱先生早年受过克罗齐“直觉”说的影响,宣传过他的美学思想。解放后,朱先生曾著文进行了公开的自我批评,今又在《西方美学史》里对克罗齐的直觉主义的美学思想进行了相当全面的介绍和分析批判。
在这次重写的《西方美学史》的《序论》里,朱先生着重探讨了一个理论问题。他根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毛泽东同志的有关论述,认为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既不能在它们之间划等号,也不可以将二者加以混同。他从四个方面阐述了他的看法。1、他认为上层建筑是对经济基础而言,意识形态则是对社会存在而言。这是两个既有联系但又相互区别的概念。他说,如果“把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等同起来,就如同把客观存在和主观意识等同起来是一样错误,混同客观存在与主观意识,这就是以意识形态代替上层建筑说的致命伤”。2、一定社会形态的上层建筑将随着产生它的经济基础的变化而变化,并随着后者的消灭而消灭。朱先生说意识形态是“思想材料”,前一阶段的意识形态还会对下一阶段的意识形态发生作用和影响,虽然它也会发生变化,但其变化一般总是落后于政治经济的变革。这个特点就构成历史文化批判继承的前提。因此,朱先生认为把意识形态和上层建筑加以等同,就会重犯苏联早期无产阶级文化派所犯的那种任意割裂历史的虚无主义的错误。3、上层建筑对于经济基础所起的反作用,比之意识形态“远较直接,远较强有力”,编著者借用恩格斯的话说,意识形态是“那些更高地浮在空中的思想领域”。4、把意识形态等同上层建筑,就在逻辑上“过分抬高了意识形态的作用”,“降低了甚至抹煞了政权、政权机构及其措施的巨大作用”,因而“就有坠入唯心史观和修正主义的危险”。
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的问题,虽然并非美学史的研究对象,但它却直接涉及到怎样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南来研究美学史这样重大的课题。朱先生说他要求把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加以区别的这个想法,倒不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在他之前,在五十年代初有的苏联学者就已经作过尝试,但却挨了粗暴的批评棍子。不同的意见被压下去了,但问题并未得到解决。在我国学术界,在近三十年里,把上层建筑混同意识形态,是一个相当盛行的论点。把二者不加区别地混为一谈的看法,事实上已经在某些问题上造成了理论上的混乱。举一个例子来说,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只能在彻底变革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后才能建立起来。因此,社会主义社会的上层建筑相应地也只能在产生了它的经济基础之后才会耸立起来。这是马克思主义的ABC。但是,我们知道用来指导推翻资本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原理却是在资本主义时代诞生的。把上层建筑混同意识形态,或者在它们之间划上等号,结果就会得出非常荒谬的结论:1、社会主义的上层建筑的产生先于它的经济基础,2、社会主义的上层建筑可以不依赖它的经济基础,3、上层建筑可以离开或者不要经济基础而独立存在。可见,朱先生提出这个重要的理论问题确是有的放矢。其积极意义在于它将引起学术界的进一步深思。对这个问题展开深入的全面的研究,不光对美学史,而且对于整个文化思想史的编写工作都是有益的。这就是《西方美学史》的第三个特色。
一般美学史著作和美学论文,语言都比较艰涩,兼以所研究的问题又相当抽象,因此,一般读者或初学者往往望而怯步,不敢问津,即使硬着头皮读下去,也总是感到味同嚼腊,兴味索然。《西方美学史》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用浅显明白的语言来说明非常复杂、抽象的问题。做到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这不仅要求对美学史有相当高的造诣,还须具有善于深入浅出地说理和驾驭语言的才能。
《西方美学史》援引了相当丰富的第一手材料。朱先生在《序论》里告诉我们说,他“在搜集和翻译原始资料方面所花的功夫比起编写本身至少要多两三倍。用意是要史有实据,不要凭空杜撰或摭拾道听途说”。须要在这里略加说明的是:西方古代及近代重要的美学著作,解放后虽然也出版了几种,但为数有限。而《西方美学史》所涉及的美学家和美学流派又比较多,为了尽可能使读者在所接触的范围内直接了解到古代和近代许多美学家的思想,朱先生不得不在编写的过程中用大量的劳动来翻译原始资料。就是对于已经有了汉文译本的美学著作,朱先生在引用时还对照原著进行了一番校订。这种严肃的治学精神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所以,《西方美学史》的第四个特色,就是文字平易,说理透彻,材料丰富。
上面,我只是约略地介绍了一下《西方美学史》的四个方面的特色,当然,也是挂一漏万,不能概括全书。现在,我想提出几点很不成熟的意见,权供朱先生在今后作进一步修订时的参考:
(一)《西方美学史》在讲完黑格尔之后,就俄国以外的欧洲部分来说,一下就跳到了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以英国费肖尔父子为代表的“移情”说及意大利以克罗齐为代表的“直觉”说,这中间留下了很大一段空白。因此从美学史本身的发展来看,多少显得有些前重后轻,下卷的收拢未免过于急促。
拿德国来说,黑格尔以后的费尔巴哈和叔本华,都是黑格尔哲学和美学思想的批判者。如果说费尔巴哈是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前驱,而叔本华则是十九世纪下半期西方悲观主义美学思潮的一个带头羊。当然这两个人主要是哲学家,但是,他们对后来的美学史都有着不可忽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