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第2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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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拿二百五十元”的现钱,是美国那面的;中国这面的一半,真说不定要拖欠到
什么时候才有。但欠帐究竟也是钱,别人的兼差,大抵多是欠帐,连一半现钱也没
有,可是早成了有些论客的口实了,虽然其缺点是在不肯及早捐出去。我想,如果
此后每月必发,而以学校欠薪作比例,中国的一半是明年的正月间会有的,倘以教
育部欠俸作比例,则须十七年正月间才有,那时购买书籍来,我一定就更正,只要
我还在做“官僚”,因为这容易得知,我也自信还有这样的记性,不至于今年忘了
去年事。但是,倘若又被章士钊们革掉,那就莫明其妙,更正的事也只好作罢了。
可是我所说的职衔和钱数,在今日却是事实。
第四种的罪案是……。陈源教授说,“好了,不举例了。”
为什么呢?大约是因为“本来已经说不胜说”,或者是在矫正“打笔墨官司的
时候,谁写得多,骂得下流,捏造得新奇就是谁的理由大”的恶习之故罢,所以就
用三个例来概其全般,正如中国戏上用四个兵卒来象征十万大军一样。此后,就可
以结束,漫骂——“正人君子”一定另有名称,但我不知道,只好暂用这加于“下
流”人等的行为上的话——了。原文很可以做“正人君子”的真相的标本,删之可
惜,扯下来粘在后面罢——
“有人同我说,鲁迅先生缺乏的是一面大镜子,所以永远见不到他的尊容。我
说他说错了。鲁迅先生的所以这样,正因为他有了一面大镜子。你听见过赵子昂—
—是不是他?——画马的故事罢?他要画一个姿势,就对镜伏地做出那个姿势来。
鲁迅先生的文章也是对了他的大镜子写的,没有一句骂人的话不能应用在他自己的
身上。要是你不信,我可以同你打一个赌。”
这一段意思很了然,犹言我写马则自己就是马,写狗自己就是狗,说别人的缺
点就是自己的缺点,写法兰斯自己就是法兰斯,说“臭毛厕”自己就是臭毛厕,说
别人和杨荫榆女士同乡,就是自己和她同乡。赵子昂也实在可笑,要画马,看看真
马就够了,何必定作畜生的姿势;他终于还是人,并不沦入马类,总算是侥幸的。
不过赵子昂也是“某籍”,所以这也许还是一种“流言”,或自造,或那时的“正
人君子”所造都说不定。这只能看作一种无稽之谈。倘若陈源教授似的信以为真,
自己也照样做,则写法兰斯的时候坐下做一个法姿势,讲“孤桐先生”的时候立起
作一个孤姿势,倒还堂哉皇哉;可是讲“粪车”〔24〕也就得伏地变成粪车,说
“毛厕”即须翻身充当便所,未免连臭架子也有些失掉罢,虽然肚子里本来满是这
样的货色。
“不是有一次一个报馆访员称我们为‘文士’吗?鲁迅先生为了那名字几乎笑
掉了牙。可是后来某报天天鼓吹他是‘思想界的权威者’他倒又不笑了。
“他没有一篇文章里不放几枝冷箭,但是他自己常常的说人‘放冷箭’,并且
说‘放冷箭’是卑劣的行为。
“他常常‘散布流言’和‘捏造事实’,如上面举出来的几个例,但是他自己
又常常的骂人‘散布流言’‘捏造事实’,并且承认那样是‘下流’。
“他常常的无故骂人,要是那人生气,他就说人家没有‘幽默’。可是要是有
人侵犯了他一言半语,他就跳到半天空,骂得你体无完肤——还不肯罢休。”
这是根据了三条例和一个赵子昂故事的结论。其实是称别个为“文士”我也笑,
称我为“思想界的权威者”〔25〕我也笑,但牙却并非“笑掉”,据说是“打掉”
的,这较可以使他们快意些。至于“思想界的权威者”等等,我连夜梦里也没有想
做过,无奈我和“鼓吹”的人不相识,无从劝止他,不像唱双簧的朋友,可以彼此
心照;况且自然会有“文士”来骂倒,更无须自己费力。我也不想借这些头衔去发
财发福,有了它于实利上是并无什么好处的。我也曾反对过将自己的小说采入教科
书,怕的是教错了青年,记得曾在报上发表;
〔26〕不过这本不是对上流人说的,他们当然不知道。冷箭呢,先是不肯的,
后来也放过几枝,但总是对于先“放冷箭”用“流言”的如陈源教授之辈,“请君
入瓮”〔27〕,也给他尝尝这滋味。不过虽然对于他们,也还是明说的时候多,例
如《语丝》上的《音乐》〔28〕就说明是指徐志摩先生,《我的籍和系》和《并非
闲话》也分明对西滢即陈源教授而发;此后也还要射,并无悔祸之心。至于署名,
则去年以来只用一个,就是陈教授之所谓“鲁迅,即教育部佥事周树人”〔29〕就
是。但在下半年,应将“教育部佥事”五字删去,因为被“孤桐先生”所革;今年
却又变了“暂署佥事”〔30〕了,还未去做,然而豫备去做的,目的是在弄几文俸
钱,因为我祖宗没有遗产,老婆没有奁田,文章又不值钱,只好以此暂且糊口。还
有一个小目的,是在对于以我去年的免官为“痛快”者,给他一个不舒服,使他恨
得扒耳搔腮,忍不住露出本相。至于“流言”,则先已说过,正是陈源教授首先发
明的专卖品,独有他听到过许多;在我呢,心术是看不见的东西,且勿说,我的躲
在家里的生活即不利于作“捏……言”的枢纽。剩下的只有“幽默”问题了,我又
没有说过这些话,也没有主张过“幽默”,也许将这两字连写,今天还算第一回。
我对人是“骂人”,人对我是“侵犯了一言半语”,这真使我记起我的同乡“刑名
师爷”来,而且还是弄着不正经的“出重出轻”的玩意儿的时候。这样看来,一面
镜子确是该有的,无论生在那一县。还有罪状哩——
“他常常挖苦别人家抄袭。有一个学生钞了沫若的几句诗,他老先生骂得刻骨
镂心的痛快,可是他自己的《中国小说史略》,却就是根据日本人盐谷温的《支那
文学概论讲话》里面的‘小说’一部分。其实拿人家的著述做你自己的蓝本,本可
以原谅,只要你在书中有那样的声明,可是鲁迅先生就没有那样的声明。在我们看
来,你自己做了不正当的事也就罢了,何苦再去挖苦一个可怜的学生,可是他还尽
量的把人家刻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本是自古已有的道理。”
这“流言”早听到过了;后来见于《闲话》,说是“整大本的摽窃”,但不直
指我,而同时有些人的口头上,却相传是指我的《中国小说史略》。
〔31〕我相信陈源教授是一定会干这样勾当的。但他既不指名,我也就只回敬
他一通骂街,这可实在不止“侵犯了他一言半语”。这回说出来了;我的“以小人
之心”也没有猜错了“君子之腹”。但那罪名却改为“做你自己的蓝本”了,比先
前轻得多,仿佛比自谦为“一言半语”的“冷箭”钝了一点似的。盐谷氏〔32〕的
书,确是我的参考书之一,我的《小说史略》二十八篇的第二篇,是根据它的,还
有论《红楼梦》〔33〕的几点和一张《贾氏系图》,也是根据它的,但不过是大意,
次序和意见就很不同。其他二十六篇,我都有我独立的准备,证据是和他的所说还
时常相反。例如现有的汉人小说,他以为真,我以为假;唐人小说的分类他据森槐
南〔34〕,我却用我法。六朝小说他据《汉魏丛书》〔35〕,我据别本及自己的辑
本,这工夫曾经费去两年多,稿本有十册在这里〔36〕;唐人小说他据谬误最多的
《唐人说荟》〔37〕,我是用《太平广记》〔38〕的,此外还一本一本搜起来……。
其余分量,取舍,考证的不同,尤难枚举。自然,大致是不能不同的,例如他说汉
后有唐,唐后有宋,我也这样说,因为都以中国史实为“蓝本”。我无法“捏造得
新奇”,虽然塞文狄斯的事实〔39〕和“四书”合成的时代也不妨创造。但我的意
见,却以为似乎不可,因为历史和诗歌小说是两样的。诗歌小说虽有人说同是天才
即不妨所见略同,所作相像,〔40〕但我以为究竟也以独创为贵;历史则是纪事,
固然不当偷成书,但也不必全两样。说诗歌小说相类不妨,历史有几点近似便是
“摽窃”,那是“正人君子”的特别意见,只在以“一言半语”“侵犯”“鲁迅先
生”时才适用的。好在盐谷氏的书听说(!)已有人译成(?)
中文,两书的异点如何,怎样“整大本的摽窃”,还是做“蓝本”,不久(?)
就可以明白了。在这以前,我以为恐怕连陈源教授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底细,因为不
过是听来的“耳食之言”。不知道对不对?(盐谷教授的《支那文学概论讲话》的
译本,今年夏天看见了,将五百余页的原书,译成了薄薄的一本,那小说一部份,
和我的也无从对比了。广告上却道“选译”〔41〕。措辞实在聪明得很。十月十四
日补记。)
但我还要对于“一个学生钞了沫若的几句诗”这事说几句话;“骂得刻骨镂心
的痛快”的,似乎并不是我。因为我于诗向不留心,所以也没有看过“沫若的诗”,
因此即更不知道别人的是否钞袭。陈源教授的那些话,说得坏一点,就是“捏造事
实”,故意挑拨别人对我的恶感,真可以说发挥着他的真本领。说得客气一点呢,
他自说写这信时是在“发热”,那一定是热度太高,发了昏,忘记装腔了,不幸显
出本相;并且因为自己爬着,所以觉得我“跳到半天空”,自己抓破了皮肤或者一
向就破着,却以为被我“骂”破了。——但是,我在有意或无意中碰破了一角纸糊
绅士服,那也许倒是有的;此后也保不定。彼此迎面而来,总不免要挤擦,碰磕,
也并非“还不肯罢休”。
绅士的跳踉丑态,实在特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