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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鲁迅-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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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尾巴逃走了。
但后来性情还是如此。
老实人将它的落水认作受洗,以为必已忏悔,
不再出而咬人,实在是大错而特错的事。

  总之,倘是咬人之狗,我觉得都在可打之列,无论它在岸上或在水中。


                三 论叭儿狗尤非打落水里,又从而打之不可

  叭儿狗一名哈吧狗,南方却称为西洋狗了,但是,听说倒是中国的特产,在万
国赛狗会里常常得到金奖牌,《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狗照相上,就很有几匹是咱
们中国的叭儿狗。
这也是一种国光。
但是,狗和猫不是仇敌么?它却虽然是狗,又
很像猫,折中,公允,调和,平正之状可掬,悠悠然摆出别个无不偏激,惟独自己
得了“中庸之道”⑥似的脸来。
因此也就为阔人,太监,太太,小姐们所钟爱,种
子绵绵不绝。
它的事业,只是以伶俐的皮毛获得贵人豢养,或者中外的娘儿们上街
的时候,脖子上拴了细链于跟在脚后跟。

  这些就应该先行打它落水,又从而打之;如果它自坠入水,其实也不妨又从而
打之,但若是自己过于要好,自然不打亦可,然而也不必为之叹息。
叭儿狗如可宽
容,别的狗也大可不必打了,因为它们虽然非常势利,但究竟还有些像狼,带着野
性,不至于如此骑墙。

  以上是顺便说及的话,似乎和本题没有大关系。


                    四 论不“打落水狗”是误人子弟的

  总之,落水狗的是否该打,第一是在看它爬上岸了之后的态度。

  狗性总不大会改变的,假使一万年之后,或者也许要和现在不同,但我现在要
说的是现在。
如果以为落水之后,十分可怜,则害人的动物,可怜者正多,便是霍
乱病菌,虽然生殖得快,那性格却何等地老实。
然而医生是决不肯放过它的。





  现在的官僚和土绅士或洋绅士,只要不合自意的,便说是赤化,是共产;民国
元年以前稍不同,先是说康党,后是说革党⑦,甚至于到官里去告密,一面固然在
保全自己的尊荣,但也未始没有那时所谓“以人血染红顶子”⑧之意。
可是革命终
于起来了,一群臭架子的绅士们,便立刻皇皇然若丧家之狗,将小辫子盘在头顶上。

革命党也一派新气,——绅士们先前所深恶痛绝的新气,“文明”得可以;说是
“咸与维新”⑨了,我们是不打落水狗的,听凭它们爬上来罢。
于是它们爬上来了,
伏到民国二年下半年,二次革命⑩的时候,就突出来帮着袁世凯咬死了许多革命人,
中国又一天一天沉入黑暗里,一直到现在,遗老不必说,连遗少也还是那么多。

就因为先烈的好心,对于鬼蜮的慈悲,使它们繁殖起来,而此后的明白青年,为反
抗黑暗计,也就要花费更多更多的气力和生命。

  秋瑾⑾女士,就是死于告密的,革命后暂时称为“女侠”,现在是不大听见有
人提起了。
革命一起,她的故乡就到了一个都督,——等于现在之所谓督军,——
也是她的同志:王金发⑿。
他捉住了杀害她的谋主⒀,调集了告密的案卷,要为她
报仇。
然而终于将那谋主释放了,据说是因为已经成了民国,大家不应该再修旧怨
罢。
但等到二次革命失败后,王金发却被袁世凯的走狗枪决了,与有力的是他所释
放的杀过秋瑾的谋主。

  这人现在也已“寿终正寝”了,但在那里继续跋扈出没着的也还是这一流人,
所以秋瑾的故乡也还是那样的故乡,年复一年,丝毫没有长进。
从这一点看起来,
生长在可为中国模范的名城⒁里的杨荫榆⒂女士和陈西滢先生,真是洪福齐天。


                 五 论塌台人物不当与“落水狗”相提并论

  “犯而不校”⒃是恕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⒄是直道。
中国最多的却是枉
道:不打落水狗,反被狗咬了。
但是,这其实是老实人自己讨苦吃。

  俗语说:“忠厚是无用的别名”,也许太刻薄一点罢,但仔细想来,却也觉得
并非唆人作恶之谈,乃是归纳了许多苦楚的经历之后的警句。
譬如不打落水狗说,
其成因大概有二:一是无力打;二是比例错。
前者且勿论;后者的大错就又有二:
一是误将塌台人物和落水狗齐观,二是不辨塌台人物又有好有坏,于是视同一律,
结果反成为纵恶。
即以现在而论,因为政局的不安定,真是此起彼伏如转轮,坏人
靠着冰山,恣行无忌,一旦失足,忽而乞怜,而曾经亲见,或亲受其噬啮的老实人,
乃忽以“落水狗”视之,不但不打,甚至于还有哀矜之意,自以为公理已伸,侠义
这时正在我这里。
殊不知它何尝真是落水,巢窟是早已造好的了,食料是早经储足
的了,并且都在租界里。
虽然有时似乎受伤,其实并不,至多不过是假装跛脚,聊
以引起人们的恻隐之心,可以从容避匿罢了。
他日复来,仍旧先咬老实人开手,
“投石下井”⒅,无所不为,寻起原因来,一部分就正因为老实人不“打落水狗”
之故。
所以,要是说得苛刻一点,也就是自家掘坑自家埋,怨天尤人,全是错误的。


                      六 论现在还不能一味“费厄”

  仁人们或者要问:那么,我们竟不要“费厄泼赖”么?我可以立刻回答:当然
是要的,然而尚早。
这就是“请君入瓮”⒆法。
虽然仁人们未必肯用,但我还可以
言之成理。
土绅士或洋绅士们不是常常说,中国自有特别国情,外国的平等自由等
等,不能适用么?我以为这“费厄泼赖”也是其一。
否则,他对你不“费厄”,你
却对他去“费厄”,结果总是自己吃亏,不但要“费厄”而不可得,并且连要不
“费厄”而亦不可得。
所以要“费厄”,最好是首先看清对手,倘是些不配承受
“费厄”的,大可以老实不客气;待到它也“费厄”了,然后再与它讲“费厄”不
迟。

  这似乎很有主张二重道德之嫌,但是也出于不得已,因为倘不如此,中国将不
能有较好的路。
中国现在有许多二重道德,主与奴,男与女,都有不同的道德,还
没有划一。
要是对“落水狗”和“落水人”独独一视同仁,实在未免太偏,太早,
正如绅士们之所谓自由平等并非不好,在中国却微嫌太早一样。
所以倘有人要普遍
施行“费厄泼赖”精神,我以为至少须俟所谓“落水狗”者带有人气之后。
但现在
自然也非绝不可行,就是,有如上文所说:要看清对手。
而且还要有等差,即“费
厄”必视对手之如何而施,无论其怎样落水,为人也则帮之,为狗也则不管之,为
坏狗也则打之。
一言以蔽之:“党同伐异”⒇而已矣。

  满心“婆理”而满口“公理”的绅士们的名言暂且置之不论不议之列,即使真
心人所大叫的公理,在现今的中国,也还不能救助好人,甚至于反而保护坏人。

为当坏人得志,虐待好人的时候,即使有人大叫公理,他决不听从,叫喊仅止于叫
喊,好人仍然受苦。
然而偶有一时,好人或稍稍蹶起,则坏人本该落水了,可是,
真心的公理论者又“勿报复”呀,“仁恕”呀,“勿以恶抗恶”呀……的大嚷起来。

这一次却发生实效,并非空嚷了:好人正以为然,而坏人于是得救。
但他得救之后,
无非以为占了便宜,何尝改悔;并且因为是早已营就三窟,又善于钻谋的,所以不
多时,也就依然声势赫奕,作恶又如先前一样。
这时候,公理论者自然又要大叫,
但这回他却不听你了。

  但是,“疾恶太严”,“操之过急”,汉的清流和明的东林(22),却正以这一
点倾败,论者也常常这样责备他们。
殊不知那一面,何尝不“疾善如仇”呢?人们
却不说一句话。
假使此后光明和黑暗还不能作彻底的战斗,老实人误将纵恶当作宽
容,一味姑息下去,则现在似的混沌状态,是可以无穷无尽的。


                 七 论“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23)

  中国人或信中医或信西医,现在较大的城市中往往并有两种医,使他们各得其
所。
我以为这确是极好的事。
倘能推而广之,怨声一定还要少得多,或者天下竟可
以臻于郅治。
例如民国的通礼是鞠躬,但若有人以为不对的,就独使他磕头。
民国
的法律是没有笞刑的,倘有人以为肉刑好,则这人犯罪时就特别打屁股。
碗筷饭菜,
是为今人而设的,有愿为燧人氏(24)以前之民者,就请他吃生肉;再造几千间茅屋,
将在大宅子里仰慕尧舜的高士都拉出来,给住在那里面;反对物质文明的,自然更
应该不使他衔冤坐汽车。
这样一办,真所谓“求仁得仁又何怨”(25),我们的耳根
也就可以清净许多罢。

  但可惜大家总不肯这样办,偏要以己律人,所以天下就多事。
“费厄泼赖”尤
其有流弊,甚至于可以变成弱点,反给恶势力占便宜。
例如刘百昭殴曳女师大学生
(26),《现代评论》上连屁也不放,一到女师大恢复,陈西滢鼓动女大学生占据校
舍时,却道“要是她们不肯走便怎样呢?你们总不好意思用强力把她们的东西搬走
了罢?”(27)殴而且拉,而且搬,是有刘百昭的先例的,何以这一回独独“不好意
思”?这就因为给他嗅到了女师大这一面有些“费厄”气味之故。
但这“费厄”却
又变成弱点,反而给人利用了来替章士钊的“遗泽”保镳。


                                八 结末

  或者要疑我上文所言,会激起新旧,或什么两派之争,使恶感更深,或相持更
烈罢。
但我敢断言,反改革者对于改革者的毒害,向来就并未放松过,手段的厉害
也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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