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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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遏科学之失,绰然有余裕也。盖无间教宗学术美艺文章,均人间曼衍之要旨,定
其孰要,今兹未能。惟若眩至显之实利,摹至肤之方术,则准史实所垂,当反本心
而获恶果,可决论而已。此何以故?则以如是种人之得久,盖于文明政事二史皆未
之见也。
迄今所述,止于昏黄(43),若去而求明星于尔时,则亦有可言者一二,如十二
世纪有摩格那思(A.Magnus)(44),十三世纪有洛及培庚(RogerBacon生一二一四
年,中国所习闻者生十六世纪与此异)(45),尝作书论失学之故,画恢复之策,中
多名言,至足称述;然其见知于世,去今才百余年耳。书首举失学元因凡四:曰摹
古,曰伪智,曰泥于习,曰惑于常。(46)近世华惠尔亦论之,籍当时见象,统归四
因,与培庚言殊异,因一曰思不坚,二曰卑琐,三曰不假之性,四曰热中之性,(4
7)且多援例以实之。丁达尔后出,于第四因有违言,谓热中妨学,盖指脑之弱者耳,
若其诚强,乃反足以助学。科学者耄,所发见必不多,此非智力衰也,正坐热中之
性渐微故。故人有谓知识的事业,当与道德力分者,此其说为不真,使诚脱是力之
鞭策而惟知识之依,则所营为,特可悯者耳。发见之故,此其一也。今更进究发见
之深因,则尤有大于此者。盖科学发见,常受超科学之力,易语以释之,亦可曰非
科学的理想之感动,古今知名之士,概如是矣。阑喀(48)曰,孰辅相人,而使得至
真之知识乎?不为真者,不为可知者,盖理想耳。此足据为铁证者也。英之赫胥黎,
则谓发见本于圣觉(49),不与人之能力相关;如是圣觉,即名曰真理发见者。有此
觉而中才亦成宏功,如无此觉,则虽天纵之才,事亦终于不集。说亦至深切而可听
也。茀勒那尔(50)以力数学之研究有名,尝柬其友曰,名誉之心,去己久矣。吾今
所为,不以令誉,特以吾意之嘉受耳。其恬淡如是。且发见之誉大矣,而威累司(5
1)逊其成就于达尔文,本生付其勤劬于吉息霍甫,(52)其谦逊又如是。故科学者,
必常恬淡,常逊让,有理想,有圣觉,一切无有,而能贻业绩于后世者,未之有闻。
即其他事业,亦胥如此矣。若曰,此累叶之言,皆空虚而无当于实欤?则曰然亦近
世实益增进之母耳。此述其母,为厥子故,即以慰之。
前此黑暗期中,虽有图复古(53)之一二伟人出,而终亦不能如其所期,东方之
光,盖实作于十五六两世纪顷。惟苓落既久,思想大荒,虽冀履前人之旧迹,亦不
可以猝得,故直近十七世纪中叶,人始诚闻夫晓声,回顾其前,则歌白尼(N.Cop
ernicus)首出,说太阳系,开布勒(J.Kepler)〔54〕行星运动之继续之,此
他有格里累阿(Galileo Galilei)(55),于星力二学,多所发明,又善导人,使事
斯学;后复有思迭文(S.Stevin)(56)之机械学,吉勒裒德(W.Gilbert)(57)之
磁学,哈维(W.Har-vey)(58)之生理学。法朗西意大利诸国学校,则解剖之学大
盛;科学协会亦始立,意之林舍亚克特美(Accademiadel Lincei)(59)即科学研究
之渊薮也。事业之盛,足惊叹矣。夫气运所趣既如此,则桀士自以笃生,故英则有
法朗希思培庚(60),法则有特嘉尔(61)。培庚(F.Bacon1561—1626)著书,序古
来科学之进步,与何以达其主的之法曰《格致新机》。虽后之结果,不如著者所希,
而平议其业,决不可云不伟。惟中所张主,为循序内籀之术,而不更云征验:后以
是多讶之。顾培庚之时,学风至异,得一二琐末之事实,辄视为大法之前因,培庚
思矫其俗,势自不得不斥前古悬拟夸大之风,而一偏于内籀,则其不崇外籀(62)之
事,固非得已矣。况此又特未之语耳,察其思惟,亦非偏废;氏所述理董自然见象
者凡二法:初由经验而入公论(63),次更由公论而入新经验。故其言曰,事物之成,
以手乎,抑以心乎?此不完于一。必有机械而辅以其他,乃以具足焉。(64)盖事业
者,成以手,亦赖乎心者也。观于此言,则《新机论》第二分中,当必有言外籀者,
然其第二分未行世也。顾由是而培庚之术为不完,凡所张皇,仅至具足内籀而止。
内籀之具足者,不为人所能,其所成就,亦无逾于实历;就实历而探新理,且更进
而窥宇宙之大法,学者难之。况悬拟虽培庚所不喜,而今日之有大功于科学,致诸
盛大之域者,实多悬拟为之乎?然其说之偏于一方,视为匡世之术可耳,无足深难
也。
后斯人几三十年,有特嘉尔(R.Descartes1596—1650)生于法,以数学名,
近世哲学之基,亦赖以立。尝屹然扇尊疑之大潮,信真理之有在,于是专心一志,
求基础于意识,觅方术于数理。其言有曰,治几何者,能以至简之名理,会解定理
之繁多。吾因悟凡人智以内事,亦咸得以如是法解。若不以不真者为真,而履当履
之道,则事之不成物之不解者,将无有矣。(65)故其哲理,盖全本外籀而成,扩而
用之,即以驭科学,所谓由因入果,非自果导因,为其著《哲学要义》中所自述,
亦特嘉尔方术之本根,思理之枢机也。至其方术,则论者亦谓之不完,奉而不贰,
弊亦弗异于偏倚培庚之内籀,惟于过重经验者,可为救正之用而已。若其执中,则
偏于培庚之内籀者固非,而笃于特嘉尔之外籀者,亦不云是。二术俱用,真理始昭,
而科学之有今日,亦实以有会二术而为之者故。如格里累阿,如哈维,如波尔(R.
Boyle)(66),如奈端(I.Newton)(67),皆偏内籀不如培庚,守外籀不如特嘉尔,
卓然独立,居中道而经营者也。培庚生时,于国民之富有,与实践之结果,企望极
坚,越百年,科学益进而事乃不如其意。奈端发见至卓,特嘉尔数理亦至精,而世
人所得,仅脑海之富而止;国之安舒,生之乐易,未能获也。他若波尔立质力二学
征实之法,巴斯加耳(B.Pascal)(68)暨多烈舍黎(E.Torricelli)(69)测大气
之量,摩勒毕奇(M.Malpighi)(70)等精官品之理,而工业如故,交通未良,矿
业亦无所进益,惟以机械学之结果,始见极粗之时辰表而已。至十八世纪中叶,英
法德意诸国科学之士辈出,质学生学地学之进步,灿然可观,惟所以福社会者若何,
则论者尚难于置对。迨酝酿既久,实益乃昭,当同世纪末叶,其效忽大著,举工业
之械具资材,植物之滋殖繁养,动物之畜牧改良,无不蒙科学之泽,所谓十九世纪
之物质文明,亦即胚胎于是时矣。洪波浩然,精神亦以振,国民风气,因而一新。
顾治科学之桀士,则不以是婴心也,如前所言,盖仅以知真理为惟一之仪的,扩脑
海之波澜,扫学区之荒秽,因举其身心时力,日探自然之大法而已。尔时之科学名
家,无不如是,如侯失勒(J.Herschel)(71)暨拉布拉(S.deLaplace)(72)之于
星学,扬俱(Th.Young)(73)暨弗勒那尔(A.Fresnel)之于光学,欧思第德(H
.C.Oersted)(74)之于力学,兰麻克(J.deLamarck)之于生学,迭亢陀耳(A.
de Candolle)(75)之于植物学,威那(A.G.Werner)(76)之于矿物学,哈敦(J
.Hutton)(77)之于地学,瓦特(J.Watt)(78)之于机械学,其尤著者也。试察所
仪,岂在实利哉?然防火灯作矣,汽机出矣,矿术兴矣。而社会之耳目,乃独震惊
有此点,日颂当前之结果,于学者独恝然而置之。倒果为因,莫甚于此。欲以求进,
殆无异鼓鞭于马勒欤,夫安得如所期?第谓惟科学足以生实业,而实业更无利于科
学,人皆慕科学之荣,则又不如是也。社会之事繁,分业之要起,人自不得不有所
专,相互为援,于以两进。故实业之蒙益于科学者固多,而科学得实业之助者亦非
鲜。今试置身于野人之中,显镜衡机(79)不俟言,即醇酒玻璃,亦不可致,则科学
者将何如,仅得运其思理而已。思理孤运,此雅典暨亚历山德府科学之所以中衰也。
事多共其悲喜,盖亦诚言也夫。
故震他国之强大,栗然自危,兴业振兵之说,日腾于口者,外状固若成然(80)
觉矣,按其实则仅眩于当前之物,而未得其真谛。夫欧人之来,最眩人者,固莫前
举二事若,然此亦非本柢而特葩叶耳。寻其根源,深无底极,一隅之学,夫何力焉。
顾著者于此,亦非谓人必以科学为先务,待其结果之成,始以振兵兴业也,特信进
步有序,曼衍有源,虑举国惟枝叶之求,而无一二士寻其本,则有源者日长,逐末
者仍立拨(81)耳。居今之世,不与古同,尊实利可,摹方术亦可,而有不为大潮所
漂泛,屹然当横流,如古贤人,能播将来之佳果于今兹,移有根之福祉于宗国者,
亦不能不要求于社会,且亦当为社会要求者矣。丁达尔不云乎:止属目于外物,或
但以政事之感,而误凡事之真者,每谓邦国安危,一系于政治之思想,顾至公之历
史,则立证其不然。夫法之有今日也,宁有他因耶?特以科学之长,胜他国耳。千
七百九十二年之变,(80)全欧嚣然,争执干戈以攻法国,联军伺其外,内讧兴于中,
武库空虚,战士多死,既不能以疲卒当锐兵,而又无粮以济守者,武人抚剑而视太
空,政家饮泪而悲来日,束手衔恨,俟天运矣。而时之振作其国人者何人?震怖其
外敌者又何人?曰,科学也。其时学者,无不尽其心力,竭其智能,见兵士不足,
则补以发明,武具不足,则补以发明,当防守之际,即知有科学者在,而后之战胜
必矣。然此犹可曰丁达尔自治科学,因阿所好而立言耳,然证以阿罗戈(83)之所载
书,乃益明其不妄,书所记曰,时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