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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鲁迅-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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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这样冒昧地麻烦先生的心情,是抑制得很久的了,但像我们心目中的先生,
大概不会淡漠一个热忱青年的请教的吧。这样几度地思量之后,终于唐突地向你表
示我们在文艺上——尤其是短篇小说上的迟疑和犹豫了。
  我们曾手写了好几篇短篇小说,所采取的题材:一个是专就其熟悉的小资产阶
级的青年,把那些在现时代所显现和潜伏的一般的弱点,用讽刺的艺术手腕表示出
来;一个是专就其熟悉的下层人物——在现时代大潮流冲击圈外的下层人物,把那
些在生活重压下强烈求生的欲望的朦胧反抗的冲动,刻划在创作里面,——不知这
样内容的作品,究竟对现时代,有没有配说得上有贡献的意义?我们初则迟疑,继
则提起笔又犹豫起来了。这须请先生给我们一个指示,因为我们不愿意在文艺上的
努力,对于目前的时代,成为白费气力,毫无意义的。
  我们决定在这一个时代里,把我们的精力放在有意义的文艺上,借此表示我们
应有的助力和贡献,并不是先生所说的那一辈略有小名,便去而之他的文人。因此,
目前如果先生愿给我们以指示,这指示便会影响到我们终身的。虽然也曾看见过好
些普罗作家的创作,但总不愿把一些虚构的人物使其翻一个身就革命起来,却喜欢
捉几个熟悉的模特儿,真真实实地刻划出来——这脾气是否妥当,确又没有十分的
把握了。所以三番五次的思维,只有冒昧地来唐突先生了。

  即祝
  近好!
  Ts-c.Y.及Y-f.T.上十一月廿九日。

                                  回信

  Y及T②先生:
  接到来信后,未及回答,就染了流行性感冒,头重眼肿,连一个字也不能写,
近几天总算好起来了,这才来写回信。同在上游,而竟拖延到一个月,这是非常抱
歉的。
  两位所问的,是写短篇小说的时候,取来应用的材料的问题。而作者所站的立
场,如信上所写,则是小资产阶级的立场。如果是战斗的无产者,只要所写的是可
以成为艺术品的东西,那就无论他所描写的是什么事情,所使用的是什么材料,对
于现代以及将来一定是有贡献的意义的。为什么呢?因为作者本身便是一个战斗者。

  但两位都并非那一阶级,所以当动笔之先,就发生了来信所说似的疑问。我想,
这对于目前的时代,还是有意义的,然而假使永是这样的脾气,却是不妥当的。
  别阶级的文艺作品,大抵和正在战斗的无产者不相干。小资产阶级如果其实并
非与无产阶级一气,则其憎恶或讽刺同阶级,从无产者看来,恰如较有聪明才力的
公子憎恨家里的没出息子弟一样,是一家子里面的事,无须管得,更说不到损益。
例如法国的戈兼③,痛恨资产阶级,而他本身还是一个道道地地资产阶级的作家。
倘写下层人物(我以为他们是不会“在现时代大潮流冲击圈外”的)罢,所谓客观
其实是楼上的冷眼,所谓同情也不过空虚的布施,于无产者并无补助。而且后来也
很难言。例如也是法国人的波特莱尔,当巴黎公社初起时,他还很感激赞助,待到
势力一大,觉得于自己的生活将要有害,就变成反动了。④但就目前的中国而论,
我以为所举的两种题材,却还有存在的意义。如第一种,非同阶级是不能深知的,
加以袭击,撕其面具,当比不熟悉此中情形者更加有力。如第二种,则生活状态,
当随时代而变更,后来的作者,也许不及看见,随时记载下来,至少也可以作这一
时代的记录。所以对于现在以及将来,还是都有意义的。不过即使“熟悉”,却未
必便是“正确”,取其有意义之点,指示出来,使那意义格外分明,扩大,那是正
确的批评家的任务。
  因此我想,两位是可以各就自己现在能写的题材,动手来写的。不过选材要严,
开掘要深,不可将一点琐屑的没有意思的事故,便填成一篇,以创作丰富自乐。这
样写去,到一个时候,我料想必将觉得写完,——虽然这样的题材的人物,即使几
十年后,还有作为残滓而存留,但那时来加以描写刻划的,将是别一种作者,别一
样看法了。然而两位都是向着前进的青年,又抱着对于时代有所助力和贡献的意志,
那时也一定能逐渐克服自己的生活和意识,看见新路的。
  总之,我的意思是:现在能写什么,就写什么,不必趋时,自然更不必硬造一
个突变式的革命英雄,自称“革命文学”;但也不可苟安于这一点,没有改革,以
致沉没了自己——也就是消灭了对于时代的助力和贡献。

  此复,即颂近佳。
  L.S.启。
  十二月二十五日。

         ※        ※         ※

  ①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二年一月五日《十字街头》第三期。
  ②Y,即杨子青(沙汀),四川安县人;T,即汤艾芜(艾芜),四川新都人。
他们都是当时的青年作者。
  ③戈兼(T.Gautier,1811~1872)通译戈蒂叶,法国唯美主义作家。他最先
提出“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著有小说《莫班小姐》、诗剧《死的喜剧》等。
  ④波特莱尔参看本卷第229页注⑤。他曾参加法国一八四八年的二月革命。这里
说他赞助初起时的巴黎公社,当是误记。

“好政府主义”①

  梁实秋先生这回在《新月》的“零星”上,也赞成“不满于现状”②了,但他
以为“现在有智识的人(尤其是夙来有‘前驱者’‘权威’‘先进’的徽号的人),
他们的责任不仅仅是冷讥热嘲地发表一点‘不满于现状’的杂感而已,他们应该更
进一步的诚诚恳恳地去求一个积极医治‘现状’的药方”。
  为什么呢?因为有病就须下药,“三民主义是一副药,——梁先生说,——共
产主义也是一副药,国家主义③也是一副药,无政府主义④也是一副药,好政府主
义也是一副药”,现在你“把所有的药方都褒贬得一文不值,都挖苦得不留余地,……
这可是什么心理呢?”
  这种心理,实在是应该责难的。但在实际上,我却还未曾见过这样的杂感,譬
如说,同一作者,而以为三民主义者是违背了英美的自由,共产主义者又收受了俄
国的卢布,国家主义太狭,无政府主义又太空……。所以梁先生的“零星”,是将
他所见的杂感的罪状夸大了。
  其实是,指摘一种主义的理由的缺点,或因此而生的弊病,虽是并非某一主义
者,原也无所不可的。有如被压榨得痛了,就要叫喊,原不必在想出更好的主义之
前,就定要咬住牙关。但自然,能有更好的主张,便更成一个样子。
  不过我以为梁先生所谦逊地放在末尾的“好政府主义”,却还得更谦逊地放在
例外的,因为自三民主义以至无政府主义,无论它性质的寒温如何,所开的究竟还
是药名,如石膏,肉桂之类,——至于服后的利弊,那是另一个问题。独有“好政
府主义”这“一副药”,他在药方上所开的却不是药名,而是“好药料”三个大字,
以及一些唠唠叨叨的名医架子的“主张”。不错,谁也不能说医病应该用坏药料,
但这张药方,是不必医生才配摇头,谁也会将他“褒贬得一文不值”(“褒”是
“称赞”之意,用在这里,不但“不通”,也证明了不识“褒”字,但这是梁先生
的原文,所以姑仍其旧)的。
  倘这医生羞恼成怒,喝道“你嘲笑我的好药料主义,就开出你的药方来!”那
就更是大可笑的“现状”之一,即使并不根据什么主义,也会生出杂感来的。杂感
之无穷无尽,正因为这样的“现状”太多的缘故。

                   一九三○,四,十七。

         ※        ※         ※

  ①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年五月《萌芽月刊》第一卷第五期。
  “好政府主义”,参看本卷第225页注⑤。
  ②这里所说的“不满于现状”和以下所引的梁实秋的话,都见于《新月》第二
卷第八期(一九二九年十月)《“不满于现状”,便怎样呢?》
  ③国家主义一种资产阶级民族主义思想。它抹杀国家的阶级本质,以“国家至
上”的口号欺骗人民服从统治阶级的利益;宣传“民族优越论”,鼓吹扩张主义。
中国的国家主义派在一九二三年成立“中国国家主义青年团”,后改为“中国青年
党”,进行反共反人民的活动。
  ④无政府主义十九世纪上半期开始流行的—种小资产阶级思潮。它鼓吹个人
“绝对自由”,否定一切国家权力,反对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五四”
前后,中国的无政府主义者曾组织“民声社”、“进化社”等小团体,出版刊物和
小册子宣扬这种思想。
                         黑暗中国的文艺界的现状

                         ——为美国《新群众》作

  现在,在中国,无产阶级的革命的文艺运动,其实就是惟一的文艺运动。因为
这乃是荒野中的萌芽,除此以外,中国已经毫无其他文艺。属于统治阶级的所谓
“文艺家”,早已腐烂到连所谓“为艺术的艺术”以至“颓废”的作品也不能生产,
现在来抵制左翼文艺的,只有诬蔑,压迫,囚禁和杀戮;来和左翼作家对立的,也
只有流氓,侦探,走狗,刽子手了。
  这一点,已经由两年以来的事实,证明得十分明白。前年,最初绍介蒲力汗诺
夫(Plekhanov)和卢那卡尔斯基(Lunacharsky)的文艺理论进到中国的时候,先
使一位白璧德先生(Mr.ProfA Irving Babbitt)的门徒,感觉锐敏的“学者”愤
慨,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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