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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大象无形曾国藩-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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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蓉因未奉抚命,很落寞地一个人到涟滨书院看望师友去了。

  有事时想见朋友,朋友却不在眼前;无事时欲闭门读书,朋友偏蜂拥而至。

  曾国藩推开纸笔,心烦意乱地信步走出书房。

  他在院子里抬头望了望天,又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儿院外的大树,突然感到全身发冷。

  各屋都静静的,除了下人的身影晃动外,不仅父亲未走出来,几个弟弟也未走出一个。

  曾府的一切,全被这道圣旨打乱了。

  曾国藩叹一口气,习惯地背起双手,慢慢踱出院子。

  门上急忙迎上前问:“大少爷,您老想出去吗?小的去知会南三哥跟着您老。”

  曾国藩摆了摆手,小声道:“你忙吧。我就在院外转转,不走远。”

  曾国藩话毕,开始在院外踱起步来。

  踱着踱着,曾国藩的脑海忽然灵光一闪,眼前登时出现一座道观。

  这座道观建在白杨坪十里外的一个坡地上,已有二三百年的历史。曾国藩儿时,常随大人来这里赶集看戏。曾国藩中举后,便再未到过这里,据说已相当破败。

  如今已是十几年过去,大概道观更不成样子了。

  曾国藩想到这里,脚下忽然加快了步伐,想再去道观重温一下儿时的旧梦。

  天近午时,一座很不成样子的道观出现在曾国藩的面前。

  搭建在道观前面的戏台早已不见,四周的围墙也是零落不堪,分明已成断壁残垣。十几座屋舍大半倒塌,剩下的也都破损严重。地面杂草丛生,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树叶。一脚踩下去,咯吱咯吱乱响。

  曾国藩小心地推开大殿,仰头望去,但见原本金光闪闪的道君神像,油漆早已脱尽,里面的石胎青青白白污迹斑斑。屋顶原本雕梁画栋,甚是好看,现在却满是灰尘蛛网,异常凄凉。

  曾国藩走近前来,手抚神像感叹道:“道君幸甚,未遭粤匪亵渎!”

  曾国藩言未讫,神像的背后却走出一名年迈的道士来。

  那道士手指曾国藩说道:“故人到了!故人到了!”

  曾国藩心吃一惊,急忙定睛观瞧,见那道士身材高大,方面大口,一蓬白胡子,七拐八弯的,下面沾着些不干净的东西;一个破道冠,也辨不清具体颜色,破了五七个洞;道袍已是稀疏零烂,下摆干脆就是布条条;脚底孤零零绑着块牛皮,也没鞋帮,这就是鞋了。

  见曾国藩发愣不语,道士又说道:“贫道见过大人大人可是苍老多了!”

  曾国藩愣了愣问:“道长,您到底是哪个?晚生如何记不起来?”

  腌臜道人一笑道:“贫道是红尘过客,大人偏偏又是贵人多忘事贫道与大人识于报国寺别于报国寺。一别几年的光景,大人不记得贫道,贫道却忘不了大人!贫道受亡友之托,已是寻找大人几年了!”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曾国藩的脑海中,一下子便闪现出京师报国寺一真长老那慈祥又憔悴的面容。曾国藩小声问道:“道长如何到了这里?晚生老了,但道长好像并无太大的变

  化。道长可能还不知道,一真长老升仙的时候,是与晚生见过面的。”

  腌臜道人笑了笑,忽然用手向后面一指道:“大人请随贫道到后面去取一样东西。”

  腌臜道人话毕,也不管曾国藩同不同意,转身推开后门便走了出去。

  曾国藩迟疑了一下,亦趋步尾随。

  正殿的后面,有一小舍,距正殿十步之遥。

  曾国藩眼见腌臜道人推舍门而入,不由心生猎奇,急忙跟进。

  小舍不大,亦破损,倒还干净。

  曾国藩抬眼望去,但见四壁如洗,有纸糊之;靠窗安一竹床,上覆乱草,草上放条已辨不清颜色的破被子;屋角有一包袱,旁立一竹竿,竹竿前站着腌臜道人。

  见腌臜道人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曾国藩不仅眼睛一酸,口里不由自主便说道:“道长四海为家,如何不寻个好些的所在安身?”

  腌臜道人一笑道:“大人请抬起头来,便知贫道为何在此安身了。”

  腌臜道人话毕,抬眼向曾国藩的身后看了看,样子很是神秘。

  曾国藩循着道人的目光回头举目一看,这才发现,在舍门的上方,却原来挂有一块匾额。曾国藩进门后只注意了前面,并未在意后面。

  曾国藩转过身来,细细端详起那块匾额。匾额长不过五尺,宽约尺半。灰白相间,斑斑驳驳。既看不出质地,也看不出原来的色彩。匾额上一共是四个字,为阳文,因年代太久,已模模糊糊。

  曾国藩近前一步,眯起眼来看字。见起头是个“大”字,第二个字已无法辨认,第三个字分明是个“無”,第四个字最清楚,明晃晃是个“形”字。

  曾国藩苦笑一声道:“晚生目力不佳,看不清第二个字。但若四字相连,晚生推测不错的话,应该是个“象”字。典当出自《道德经》第四十一章。”

  腌臜道人一笑,盘腿便坐到包袱之上,手指竹床说道:“贫道想与大人坐而论道。大人肯赏脸否?”

  曾国藩道:“道长说要取一样东西,如何又要论道?”

  腌臜大人不语,顺怀里掏出一纸书信,冲曾国藩晃了晃道:“这是贫道离开报国寺时,一真长老托贫道转给大人的书信。贫道后来再赴宝刹,哪知一真已先行一步了。贫道知大人正在府里为先慈结庐守孝,故恭候在此。若大人当真与一真前世有缘,肯定会来此与贫道会面,贫道就将老友之托完成。”话此,腌臜道人把信向前一丢:“请大人收下吧。”

  不容曾国藩多想,那信已飘然飞到胸前,旋落于脚下。

  曾国藩弯腰捡起信,把信从封里抽出,发现果然是一真的笔迹。

  曾国藩一凛,一字一行看过去,但见写道:“吾奉佛道,敬儒道,亦遵王道;君奉王道,重儒道,亦敬神道。儒道佛三教,乃我中华根本也。夫胡人入主中原方二百年,所以不败,盖因重孔儒,行王道,敬神道,不废中土根本之故也。胡人悉其理,所以不败也;夷人传上帝,所以不立也。吾朽才也,君乃丈夫也。朽才安于本命,丈夫安于本国。雀之为雀,遇狂风必息翅;鹏之为鹏,逢乱世有作为。切!切!”

  信没有题头,也无落款,亦无时间,想来是仓促而就。

  曾国藩把信揣进怀里,忽然开口说道:“道长与一真长老是故交,虽与晚生只是擦肩之谊,但”

  腌臜道人打断曾国藩的话:“一真与贫道多次提起大人,贫道与大人神交久矣。大人至此还不肯与贫道论论道吗?难决之事,至此还不肯说出口吗?”

  曾国藩一笑道:“晚生一介寒儒,又守制在家,能有什么难决之事?道长无需多想,晚生不过是偶尔经过此地而已。”

  腌臜道人哈哈笑道:“大人双眉挂锁,两宇凝思,此乃犹豫不决之相也。贫道居方外苦修,刻刻讲求道法;大人在世间为宦,时时安邦平叛。一真希望大人的,不也是这些吗?”

  曾国藩不再犹豫,迈步走到竹床前,手指竹床说道:“坐草榻请道长答疑解惑,实世间百年不遇之乐事。晚生三生有幸也,岂可错过!道长,您请”

  腌臜道人点一下头,忽然纵身一跳。曾国藩只觉眼前一花。再一细看,见那腌臜道人脸挂微笑,已然盘腿稳坐于床头。

  曾国藩在心里暗赞一声:“果然好身手!”

  腌臜道人这时一指床尾道:“大人请坐下讲话。”

  曾国藩坐下去,沉思了一下方说道:“道长游走四方,应该听说粤匪洪逆之事。依道长看来,欲荡平此股匪徒,应从何处下手?”

  腌臜道人一笑道:“兵者,卫国之器也,此古今不二法则。但经制之师腐暮之气太深,已不堪使,须从头做起。”

  曾国藩点一下头:“晚生丁忧前,曾给朝廷上《议汰兵疏》。劝朝廷汰兵五万,挑留精锐严加训练,气象定然为之一新。”

  腌臜道人笑问:“朝廷采纳乎?实行乎?”

  曾国藩摇了摇头道:“粤匪鸱张,兵力不敷使用。晚生所陈,有悖时局,实迂腐之论也。现各省倡举团练,名为保甲护里,实为在补绿营兵之不足。”

  腌臜道人不置可否:“此古来军兴成法,非胡人鲜创。”

  曾国藩叹口气:“道长有所不知。营兵不堪用,团练更不堪用。此次粤匪撤省城之围,渡江西窜宁益二县。团练未及与贼一战便闻风丧胆,哄然散尽,绅耆无不遇难。粤匪进城,先杀衙门中人及老幼,后掠精壮逼迫入伍,然后搜括银粮,船载妇女,寺庙道观乃至古人建筑古今图书典籍,均视为妖孽,举火焚之,势如洪水猛兽。沿途尸体填河,生灵涂炭;书院尽毁,触目惊心!我湖南遭此浩劫,非五年不能恢复元气也。惜哉!痛哉!”

  腌臜道人随口说出一句:“这是劫数,非人力所能转也。大人,您莫非当真不想把难决之事说给贫道听吗?”

  曾国藩抬起头来,把腌臜道人看了又看,忽然压低声音,徐徐说道:“晚生接到一旨,命我帮同办理本省团练。晚生思来想去,久决不下,不知当不当出?晚生是丁忧在籍侍郎,结庐刚及百日。如果奉诏而出,天下读书人作何想?文武百官作何想?师友同僚门生故吏又作何想?何况,练勇非是练兵,饷粮无出,全靠自募。欲荡平粤匪,非经制之师不可。晚生半世清名毁于此,到底值不值?”

  腌臜道人闭目沉思了一下道:“贫道揣测不错的话,大人奉诏,是怕画虎不成反类犬啊。”

  曾国藩应声而答:“与其留人笑柄,莫若安心守制。”

  腌臜道人睁开双眼摇头说道:“大人所言,实荒谬之论也。洪逆砸孔庙毁道观,焚书院,火洗古今图书典籍,信夷教传上帝。坏我中华根本,乱我大汉伦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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