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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象无形曾国藩-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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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了。

  玉英急忙退出卧房,来到堂屋找到南家三哥,问:“三哥呀,大少爷的身子有些不好,红点子都长满了,该不是癣疾又发作了吧?膏药可曾带回?趁他睡着给他贴上一帖吧?省得他醒过来又难受。”

  南家三哥就急忙来到书房,翻出曾国藩从京里带回来的竹箱子,找到膏药,交给玉英。

  玉英拿着膏药二进卧房,见曾国藩尚未醒来,就悄悄地掀开夫君的衣服,把膏药轻轻地贴到前胸上,复又把衣服拉平,把毯子盖上,这才退出来,去找妯娌们拉话。

  曾国藩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才睁开眼。见身上多盖了条毯子,前胸也被偷贴了帖膏药,不由自言自语道:“外面的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的狗窝好啊!”

  玉英此时正坐在卧房的外厢在给纪泽补裤子,听里间有动静,急忙推开手里的活计,轻盈盈走进来,小声问:“不再睡一会儿了?”

  曾国藩笑道:“做官十几年,属这一觉睡得踏实没什么事吧?”

  玉英道:“江贵回来有一会儿了。我见你睡得挺实,就没叫你。不会有啥事体吧?”

  曾国藩一边下床一边问:“江贵怎么去了这么久?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玉英边往外走边道:“您的癣疾发了,挺凶,身上都长满了。您消消汗再出去吧。他们几个已经给娘上过香了。”

  曾国藩叹口气说道:“长沙战事正紧,也不知怎么样了。湘乡与长沙张帆可至。长毛打破长沙,岂能放过正在家里丁忧的曾侍郎!”

  玉英小声说道:“您常说左孝廉懂兵事。有他在省城,省城不会说破就破吧?”

  曾国藩皱着眉头走进书房不一刻,江贵便走进来。

  礼毕,江贵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递给曾国藩道:“长毛把省城围得跟个铁桶一样,小人绕了许多日,也未能进城。这些是小人在回来的路上捡的,也不知您老能不能派上用场。”

  曾国藩接过纸包放到一边,小声问:“江贵,省城不碍事吧?长毛攻没攻到城根?官军都在城内吗?”

  江贵说:“大少爷容禀:听长沙外头的百姓说,长毛离省城还有三四里就攻不动了。官军大半都扎在城外阻击长毛,城内只有湖南提标和张抚台的抚标。”

  曾国藩小声说道:“你下去歇息去吧,不要同人讲你去省城的事。”

  江贵走出去后,曾国藩把纸包打开,见是几卷书,依次是:《新约全书》五卷《旧约全书》六卷,《劝世良言》二卷,另有洪秀全在广西发布的《原道救世歌》与《原道醒世训》二文诏令杨秀清与萧朝贵二人进入湖南后联名发布的《奉天诛妖救世安民谕》《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谕》《救一切天生天养中国人民谕》三篇檄文。

  曾国藩把这几卷书重新包好,寻了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藏起来,这才坐回桌前,一边沉思一边喝起茶来。

  此后一连几天,曾国藩一有闲暇,便躲进书房里研读起这几卷书来。

  一晃儿四七烧过。

  用过晚饭后,曾国藩又一个人走进书房,想接着读那几卷书。

  南老三把茶摆上刚退出去,不久又慌慌张张二次跑进来。

  曾国藩刚把《劝世良言》翻开,一见南老三的神色,不由慌忙把书合上放到桌下,问:“三哥,你如此慌张,出了什么事?”

  南老三压低声音道:“大少爷,知县大人来了。老爷和几名少爷已经迎出去了。”

  曾国藩一愣,随口自语了一句:“他怎么来了?”

  曾国藩话音刚落,曾麟书同着曾国潢曾国华曾国荃曾国葆一起,陪着湘乡县知县朱孙诒走进书房。

  曾国藩一见顶戴官服的朱孙诒,不由一愣,急忙站起身来。

  朱孙诒已是翻身跪倒,对着曾国藩行起大礼来。

  朱孙诒口称:“恩赏七品顶戴实授湘乡县知县朱孙诒给侍郎大人请安道乏。”

  曾国藩慌忙扶起朱孙诒:“明府快快请起。明府驾临,治民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时已有家人摆茶上来。

  朱孙诒又与曾麟书见礼,曾国潢等人也与朱孙诒礼过。俟朱孙诒落座,又礼节性地简单客套了几句,曾麟书便被曾国潢等人扶出了书房。

  书房转瞬只剩了曾国藩朱孙诒二人。

  曾国藩小声问道:“明府大人,长沙战事正紧,您怎么来了?莫非县里出了什么事?”

  朱孙诒叹口气说道:“大人说的不错,县城昨晚出大事了!一伙强人趁省城战事吃紧之际,竟然在一夜光景打劫了十几家商铺。把城南张员外家的二千金,也给糟蹋了!”

  一听这话,曾国藩吃惊地瞪大眼睛,问:“莫非是长毛打进了县城?可曾捕获?有多少人?器械是否精良?”

  朱孙诒苦着脸说道:“要是真长毛倒还好办了,偏偏是一帮假长毛啊!省城早就有风声传进县里,说长毛极有可能分兵来取湘潭湘阴和湘乡。下官已经三十几日未曾解衣安歇了。怕出意外,下官督饬王璞山管带团练,在城里无分日夜巡查。”

  曾国藩见朱孙诒满脸汗水,忙道:“明府莫急,喝口水,从头慢慢说。”

  朱孙诒点了一下头,又掏出布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这才讲起来。

  这次打劫县城商铺的强人一共五十四人,在向城外运送财物时,顺势闯进城南张员外家,把张家的二千金抬到院子里,竟然开始了惨无人道的轮番糟蹋。

  接到消息后,王錱管带二百练勇火速追击,将正在张员外家院子里的“长毛”团团围住,全部生擒活拿,押进了县衙门。

  朱孙诒不敢怠慢,连夜升堂审理此案。

  五十几名“长毛”被差役押将进来,呼啦啦全都跪在大堂之下。

  朱孙诒一看,见这五十几人的脸大都抹了锅底灰,只有牙是白的。内心不由一动,暗道:“真长毛,如何要用黑灰抹脸?莫不是当地人假冒长毛?”

  朱孙诒见堂下堂上各就各位,就一拍惊堂木,喝问一声:“大胆的长毛,依次报上名来尔等竟敢趁夜打劫百姓商铺,该当何罪?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朱孙诒话音刚落,一个身材不甚高,年岁也不甚大,白净面皮的人,当即爬到近前,大声哭道:“青天大老爷呀,小的实在是冤枉的啊,”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煞时响起一连片的喊冤声。

  朱孙诒一拍惊堂木,大声斥道:“不得乱说!一个一个讲!”

  白净面皮接着道:“青天大老爷呀,小的不是什么长毛啊,小的是七里铺老孙家的二虎啊大老爷是认得小的的呀,大老爷还喝过俺娘泡的桑茶呢。”

  朱孙诒一愣,急忙抬起头细细往下观瞧,见下面跪着的人果然好像在哪里见过,就问:“大胆的杀才,你既是孙家的二虎,本不是什么长毛,你如何把脸涂成这样?口里嘁着什么神兵天将的混话趁黑打劫?你不知这是在犯法吗?”

  二虎就用手一指后面一胖大模样醉酒一般的人道:“全是听信马黄汤那厮的浑帐话,说什么缠着红布,口里念诀,凡人的肉眼便看不出来,就成了神兵天将,就是太平天国的人了。我等也是瞎凑趣,就跟着哄将出来了。原是要证明他是不是在说谎,哪知便被抓了。大人哪,小的们实实是冤枉透顶了!”

  朱孙怡便大喝道:“快把那马黄汤给本官叉近前来问话!”

  两个衙役就连推带搡地把那胖大的马黄汤叉到案前跪倒。

  朱孙诒睁大双眼,猛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的马黄汤!你死到临头还不招认吗?狗杀才,你从哪里听来的浑话?快快细细招来!如若动刑,有你苦吃!”

  马黄汤瘫倒在地,两腿处眼见湿了一片,显然是尿了出来。

  他一边把头磕得咚咚山响,一边嘶哑着嗓子道:“大人开恩,小的全招!小的也是听别人说的呀!他们告诉小的,只要扎了红布条,念了口诀,小的就能过上神仙日子,就能刀枪不入!”

  朱孙诒没待他把话说完,便一拍惊堂木,道:“一派胡言!大刑伺候!”

  马黄汤忙道:“大人哪,俺这可真不是胡言哪,真是他们教的呀!”

  曾国藩听到这里,已是听出了一身大汗,不由暗自思忖:“有这样的愚民,不要说长毛,就是短毛,也能成事啊!”

  曾国藩一边喝茶,一边开始替这大清国担忧起来。

  朱孙诒知道再审无用,就一拍惊堂木,大声道:“来人,把这些狗杀才统通押进大牢,听候发落!”

  堂下再次喊起高低不等的冤枉声。

  退堂后,朱孙诒为难了。有心想让当地地保具结领人,又怕这种事情二次发生;把人派员押往知府衙门,很有可能被驳回县里审理;将这些人定罪,牢房已满,再无关押之所;就地处斩,定然激起民愤,酿成大祸。

  朱孙诒一夜未眠。

  早起用饭的时候,孺人见他满面愁容,唉声叹气,不由劝道:“奴婢听衙门里的人说,老爷是湖南出了名的能员,如何愁成这副摸样?老爷莫非还在为昨夜的事烦心?关杀还是放人,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有什么难的?”

  朱孙诒打着唉声道:“你哪知道我的苦衷。如果当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又有什么可犯愁的?如今不同于以往啊!稍一不慎,就可能酿成大祸端。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孺人却笑道:“湘乡现放着一个大靠山,老爷如何不用?”

  朱孙诒瞪大眼睛道:“你是说曾侍郎?他现在可是丁忧啊!”

  孺人笑道:“您适才还在说,如今不同于以往。现在这个时候的丁忧,能同从前一样吗?您有了难事,他不会不管的。曾侍郎做过刑部侍郎,刑名上的事,他最懂啊!”

  朱孙诒于是打定主意,亲自到白杨坪来向曾国藩请示机宜。

  曾国藩捻须沉吟了许久,才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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