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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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来临了,男人和女人的夜晚来临了。男人出门了,他带着妻儿就住在批发市场,他不放心,总是守在那儿。夜晚降临,男人就开始出门,他带着他的钱包,隔得很远,范晓琼看见了藏在西装服中的那团鼓鼓的钱币,这似乎是历史书中一种显而易知的迹像:人都是要带上钱包出门的,就像人带上原罪、指南针、性别出门一样。钱包可以控制一个人的一切,因为人被钱包所控制着,在钱包的笼罩下,人才可以尽一切力量,选择自己住什么样的旅馆,消耗什么类别的航票。他作为男人带着钱包走近的女人是张岚。而且他知道张岚的住所,然而,他被张岚拒绝了,首先是被发廊拒绝了,然后是被张岚的临时住所拒绝着。那是一套看起来不太大的小屋,当他出现在出租屋外时,范晓琼站在外面,不到15分钟,男人出来了,带着一副被遗弃的模样。
范晓琼知道这个男人暂被抛弃了,她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时机走近这个男人。当男人站在车旁扣动一只打火机的时候,男人怎么也打不出火来。很显然,打火机已经陈旧了,男人将打火机随便地扔在了地下。一刹那间,男人突然发疯似地钻进了车厢,车子再一次驶进了张岚住的小区。范晓琼的速度当然也很快,打一辆出租车,这速度是为了追上男人,在这样一个时刻,她可不想轻易地放弃:张岚已经充满了疑点,她的出现以及她被这个男人在无意识之中揭露出的身份像墙壁上的斑点一样越来越清晰起来,因而,她不放弃这个时机。她绝不放弃这个男人在她眼前的重叠的现影。因为这个男人了解张岚的一部份历史,以及跟一个音乐家的特殊关系。
而此刻,这个男人正发疯地驱着车,在他被张岚所抛弃之后,他没能用那只陈旧的打火机点燃香烟。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所以,他不甘心。男人的疯狂或者是人的疯狂是被情绪所点燃的,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任何事种情绪,比如嫉妒和爱都可以让一个男人变得格外地疯狂起来。他越来越快地加快了速度,并把速度变成了现实。现在,他上楼了,他起初是敲门,门没有打开,他就用手臂、头颈、然后是集中了身体的全部力量——门开了。而此刻,范晓琼就站在她身后,在他们的世界里注视着他们。那个男人发疯似地冲进了浴房,不错,女人正呆在浴房。热的蒸汽弥漫着空间,犹如浓雾弥漫着这个世界。
张岚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被男人拎了出来,男人拎着张岚的头颈,仿佛像拎着一只小鸡。张岚欲喊叫,然而却发不出声音来,就在这一刻,范晓琼走上前去阻止了男人。男人回过头来审视着她说:“你是谁,难道你也是三陪女,你也是张岚的同伙,我认识张岚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在夜总会,在夜总会,张岚坐在幽暗之中,半敞着胸,那时你在哪里?”男人松开了手臂,半讥讽地自嘲道:“我这是在干什么?我差一点就掐死了你,难道我疯了吗?”男人垂下了手臂,他的疯狂突然熄灭了,就像那只活生生的打火机熄灭一样。男人离开了。范晓琼本来也想离开,然而,张岚却叫唤住了她说道:“谢谢你的降临,如果你今天不闯进来,我也许会被他掐死的。”
《嫌疑人》第四章(2)
“他怎么会掐死你呢?”
“因为他恨我,因为他嫉妒我,在这两种情绪之中,他很容易就会掐死我。”
她在敲门,范晓琼叩动着门,她要敲开父亲的死亡之门。所以,她留了下来,她想趁机寻找根源,因为在此刻,面前站着一个湿漉漉的女人,她被一个男人强行地从浴房中拎了出来,所以,她的发丝、肌肤上溶满了泡沫,那件披在身上的浴衣并不可能完全地掩饰住她的颤栗。这是一个被身体的颤栗和泡沫所笼罩的世界,它是女性的,它敞露着,那身体中发出的阵阵语词交缀在水平线上,这个女人再一次申明她差一点就会被男人掐死,因为没有另一个人在场,她被一个男人所掐死的可能性就更大。所以,她的疑点加剧了,那面墙壁上的斑点越来越大,宛如透过放大镜进入了她的瞳孔。
她的疑点之一:她总是在申明男人要把她掐死,这个疑点可以放在父亲的那一边,在父亲的死亡里出现的疑点是迷惘的,所以,哪怕是警察来了,也是徒劳的;疑点之二:她是三陪女,虽然这是她从前的历史,然而,历史就是历史,历史之所以庄严是因为历史是无法被篡改的。对于一个曾做过三陪女的女人来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因为她们不知道廉耻是什么;疑点之三:那个男人曾提示过,而她自己也在发廊中坦言过,她纠缠过音乐家,哪怕在墓地上,她也要去纠缠他的存在或已经不存在的肉体的灵魂。
这三种疑点使范晓琼留了下来。而此刻,女人肩上的浴衣已经滑落下来,她似乎已经暂时,短暂地结束了男人给她带来的精神的、肉体的震颤和恐惧。她赤裸着身体走到卧室,而范晓琼在屏住呼吸待她出来。半小时后,她出来了,她不再是裸体,而她刚才的裸体对范晓琼来说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她的裸体仿佛被油彩所涂过。它被点缀的地方呈现出来的是波纹,这是一个用身体历尽过女性遭遇的女人。这正是她值得怀疑的地方,更为重要的是,她跟父亲有联系。每当这个时候,范晓琼的人性就会发出这样的追问:父亲啊父亲,你是那样的高贵,你的音乐曾经迷倒了那么多的人,你是我的偶象,然而,你怎么可能与这样一个女人产生了纠缠。
《嫌疑人》第五章(1)
女人从卧室出门时披上了一根披肩,手里里拎着一只箱子。女人说:“我要离开这座城市,我要回到我从前出发的一座小镇去,我要摆脱这个差一点掐死了我的男人,我厌倦了这一切。”女人突然发现了范晓琼在睡着她便说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研究我,盯着我,我跟你父亲的一切已经成为已经死的秘密,已被你父亲带到墓地上去,那块墓地潮湿极了,你父亲躺在里面。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错,已经结束了,女人要出门去,她感觉到那个男人是她生命中的一种威胁。所以,她要即刻出发。范晓琼质疑了一下,在张岚打出租车离开的一刹那,她站在后面,她问自己:难道我范晓琼要跟踪这个女人到她从前生活过的小镇去吗?难道我跟踪而去就能揭露父亲的死亡之谜吗?
出租车消失的一刹那,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被巨大的迷惘所笼罩: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害怕。她突然害怕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了被蜘蛛编织的旋律所震撼的小世界;她突然害怕那些舞动的蜘蛛丝会被挣断,在那时候,她就无法触摸到在这个世界与她的灵魂相联系,并为之捆绑一体的那种证据。所以,她招来了另一辆出租车,循着前面的出租车追去。
火车站出现在眼前,火车站出现在奔赴者的面前:这是一座已经开始斑剥的火车站,它的外形看上去就像一张华丽的蜕下的蛇皮,听不到的一种疼痛而隐秘之中的蜕皮声传至耳朵,却可以看见那些剥离的斑点无处不在。这是一个充满斑点的世界,到处都是人为的墙壁,到处都布满了墙壁上移动的斑点。为此,范晓琼正是为了这些为孔不入的斑点来到了火车站。现在,她不想让张岚看见她,她想陷蔽,因为在一条贯穿你我之间的历史长河之中,前者在穿行,后者在隐蔽中穿行,惟其如此,才可以寻找到那种解谜的方式。
她太需要解出谜底了:那是父亲的死,那是一种深渊似的植被,突然从她的身体中长出来,她喘着气,然后又屏住了呼吸。父亲正值人生的美好阶段,他才50多岁,他怎么可能猝死。然而,在父亲的血液中却布满了毒液,这是从何处涌来的液体,为什么突然间让父亲离世?在混乱的火车厢中,她隔着车厢与车厢的距离,她有意制造的距离可以疏离开那个女人的眉宇,她已经看见了那个女人的美丽脸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皱褶,像布匹上,裙裾中出现的纹露,需要一只燃烧中的熨斗才能平息下来。隔着车厢的近距离,她看见了张岚,她缓慢地穿行过来,然后到餐厅中去,到卫生间去,到一节一节的车厢的尽头去,然后又回到她座位上去。这当中,由于范晓琼采取了机智的防范措施,两个女人始终没有面对面地相遇。
范晓琼有意识地避开了这种相遇:因为时机未到。因为她是一个懂得距离的女人,因为只有制造距离,那些悬疑才会移动着。毋庸质疑,张岚已经变成了她世界中的嫌疑人。虽然她并不是一个可怕的嫌疑人,她却是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嫌疑人。为此,世界是多么地寂寞啊,它需要人屏住呼吸,寻找到灵感。许多灿烂的历史的变幻都是在距离中发生的,所以,她需要掩饰、回避、躲藏;它需要借助于这个世界上的距离:人与人之间的错位,人与物之间的亲切和隔阂。然而,另一张面孔突然晃动了一下,她以为是错觉,因为许多错觉就发生在不该发生的时候,发生在一刹那间。那张脸又朝前晃动了一下。终于,她猛烈地感觉到,这是一张看见过的脸,这是一张并不陌生也不熟悉的脸。脸很重要,许多记忆起初都是从脸开始的,因为脸总是永恒不变地镶嵌了我们的眼睛、鼻孔、嘴巴。这就是特征,眼睛是用来交流、观察的,鼻孔是用来呼吸的,嘴巴是用来说话的,这三种器官,通往我们的身体,最终到达我们的灵魂之乡。现在,那张脸在不远处晃动了一下,她肯定了这个男人就是浙江商人,肯定了这个男人也上了这列火车,是为了追击目标。她更加疑惑了,难道除了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人会产生追踪、隐蔽的手段吗?
很显然,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追踪,前者是女人,是一个年仅23岁的女性,为了父亲的死亡,那不明不白的中毒剧死,那惨案被警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