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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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队长何明英急性子,吵吵着对我说:“今年分红是多少?你先报一报。”
我说:“别着急,还是按规矩来,先请会计把今年的收支情况报一下。”
昊宇读了一串数字:
小麦:266000斤,上交137000斤;
水稻:285000斤,上交180000斤;
大豆:130000斤,上交60000斤;
苞米:80000斤,上交54000斤;
谷子:20000斤,上交10000斤。
今年粮食收成共计78。1万斤,除去口粮、种子、饲料、储备粮外,共上交公粮44。1万斤。
其中小麦平均每斤0。13元、水稻平均每斤0。14元、大豆平均每斤0。17元、苞米平均每斤0。07元、谷子平均每斤0。085元,共计粮食产值103880元,再加上副业收入8120元,今年总收入112000元。
扣除机械、化肥、设备、水泥、种子和来年预留款,可分红现金43250元。
根据统计出来的工分总数,每个工可分红1。73元。
昊宇一宣布完,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我说:“我作几个补充,大伙再一起议吧。
一、今年生产队上交肥猪60头、菜牛2头、牛皮3张、马尾鬃15斤、白瓜籽600斤、土豆1200斤,这些收入已经算在副业里了。
二、我算了一下,今年同1975年我第一年当队长比,粮食收成增加了11万斤,但上交公粮才增加48000斤,主要是因为生产队一批读书的孩子毕业参加生产队劳动,口粮标准提高了,再加上接受了一批黑河知青和关内新落户的人,人口增加了。
三、这个分红值不是生产队历史上最高的,因为今年搞了好几项基本建设,购颗粒肥机器、搞提水站建设、翻新豆腐坊、电磨坊,生产成本开支增加;包括旅差费、补助费、机器维修费、电费以及其它一些零碎开支增加了,而产生的效益还没有充分显示出来。”
老吴说:“基本建设是多搞了一点,但不搞颗粒肥小麦不会增产,不搞提水站,水稻也不会增产。豆腐坊和电磨坊才开了半年,今年狠狠心把本投下去,收益的可不是一年,值!问题是以后再不要接受新来的人了,负担越来越重呀。”
保管员李胜俊说:“我看在其它方面还要改进,像在电动机使用、线麻使用上,大手大脚,浪费现象很严重。”
贫协主任李承新说:“畜牧制度不严,赶车人员不稳,马匹安排无序,如果注意了,生产成本也能降低。”
看来,大家对当年的分红方案没有异议,话题集中在明年需要注意的事项上,提了不少好建议。
昊宇没功夫听这些,急着要去做分红的账表。今天会议重点就是这事,昊宇一走,会议也散了。天色还早,走出烟雾腾腾的宿舍,能看到边防岗楼下那幢容纳上百人的知青食堂兼生产队会议室。
那年,由华国峰特批,沿着爱辉古城的江岸,新筑了好几公里的水泥江堤,江堤上铺了平整的水泥道,竖起了漂亮的拦杆。
我们的这幢水泥建筑,就紧靠着江堤,大家都说去看看。负责建房的云龙跟着大家,兴致勃勃地介绍:“你们看看,这房子打的是石头地基,全部砖墙,外面再砌水泥,结实!土建已经全部完成,门窗木工也做完了,明年一开春,上玻璃、刷粉、涂漆就可以用了。”
几个老乡队委踩着铺好砖的地,看到大拱圆的梁和面对黑龙江的超大窗,嘴里发出啧啧赞叹。
我问:“怎么样?平时知青在这里吃饭,晚上社员在这里开会,面积够了吧。”
老吴说:“敢情!200平方米,够宽敞。”
我说:“再铺一条水泥道,同江边新修的大堤连起来,以后大家开会时连江边溜达都有了。”
大家开心地笑起来。
我对农村的未来还有着一种希望,还沉迷在边境插队的生活中。
前些日子,黑河师范的一个同学来爱辉办事,看到我就问:“这次高考你没参加?”
我很奇怪他会问这个问题:“我?开玩笑,我不是上过学了吗?”
尽管我从来就不满意中专的学历,但始终认为自己阴差阳错地被推荐上过一次学校,以后就再也不要去想上大学的事了,我对将来在农村长期扎根下去已经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这次恢复高考,在我的眼里,就如同以前推荐上学一样,我只是个旁观者,连报名都压根儿没想过。
几天后,父母的一封电报,改变了一切。
正文 182、一封电报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1:01 本章字数:2554
1月15日下午3点左右,接到父母从上海打来的电报,内容如下:“家有要事,速回。电汇路费50元。”
前些日子我刚写了家信,告诉父母:今年分红到手现金390多元,不回上海过年了。
这是我下乡快八年来,第一次收到父母的电报。
估计父母一收到我的信,就打来了这封电报。什么要事?还要电汇50元让我速回?
我不愿从坏的方面想,也不敢从坏的方面想。
我今年本来没有回上海的打算,一是因为今年3月刚从上海探亲回来,按惯例当年就不回去了。二是因为北面水利工程要开始规划第二期,过两天县里又要开四级干部会,今年冬天生产队的事太多。
但家里有“要事”,父母在召唤,不回去能行吗?
晚饭后,我找大队书记老郭汇报此事。
老郭关心地问:“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我说:“我一点儿也不清楚。”
老郭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那就回去一次吧。”
当晚我立即召开队委会,安排三件事:一、奖劳模、补助困难户和补助特种工工分。二、78年生产指标和种植地块落实。三、针对压缩生产成本,制定一些规章制度。
会后,我和晓雁整理行装到深夜。
我在开会的时候,晓雁已经四下里去帮我弄了一些瓜子豆油,把两只旅行袋塞得满满的。这时,她用忐忑不安的眼神望着我说:“你一个人上路,自己要千万小心。”
我说:“还是一起回上海吧。我的钱够俩人走两个来回了。”这话我说了好几遍。
晓雁坚持说今年冬天要制作35吨腐殖酸铵肥,回不去。其实,我知道她把分红的钱全寄回了家,身上已经没有路费。
听我又在说这话,晓雁摇摇头说:“你有急事,我又没什么事,别浪费钱。”
自从谈恋爱以后,我们还是第一次分离,心里都有些不好受。默默地对望了一阵,我对晓雁说:“别想我,我处理好家事会很快回来的。”
晓雁勉强地一笑:“但愿家里都平安,你也能……”话没说完,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说了句:“明早我不送了”便转身离去。
东北农村有“上马饺子下马面”的习惯。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老吴把我叫到家里,吃了一顿饺子,挺咸的,又喝了点酒,挺闷的。
7点半,我独自一人上了去黑河的客车。
我这次去黑河,经熟人介绍,搭上去罕达气拉粮的便车,再从罕达气搭车,晚上19:50分到嫩江,正好有20:01分从嫩江直达上海的火车,赶紧买票进站,随着车轮的轰轰声,我疲倦地进入了梦乡。
一路上心事重重,除了吃饭上厕所,就闷头大睡,不言不语。快到上海了,我打开车窗,让清凉的风吹进混浊的车厢。好舒服呀,这南方的风!湿润的风!
一个在安徽蚌埠上车的知青说话了:“冷呀!把窗关上吧。”
我依然无语,把窗关上,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几年的不同生活,已经使我们这些原来生活在一个城市的人产生南北差异了。
冬天一月的风,当然是冷的,但对我们这些闯荡在冰天雪地零下30多度的东北知青来讲,上海的风,就如同春天一般。
回到家,我一路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家里没有发生任何事!
晚上,父母找我谈话,问我为什么不参加12月份的高考?
原来,他们是为了动员我参加高考而把我紧急召回的。
我说,我已经被推荐读过一次中专了。父母问,这次恢复高考公布的招生对象条件中,哪一条限制了你?
我说,我不想离开还留在农村的那些知青。父母问,恢复高考是对知青“一片红”上山下乡的纠正,你以为那些知青将来还会留在农村吗?
父母问我:“你不是不满意仅仅读中专吗?现在恢复高考,给了你公平公正读大学的机会,你要从自我束缚中走出来。以后干什么都不要紧,先完成大学学业再说。”
与父母一夜长谈后,我一人走在无人的马路上,插队八年来渴望读书的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再现:
出发黑龙江插队前,我日以继夜地手抄王力的《诗词格律》和少儿读本《古代诗歌三百首》,想手里能有多一些可读的书。
从下乡的第一天起,多少个深夜,别人皆睡,唯我独醒,在艰苦的劳动后还在超支自己的体力,记日记,背诗,看书做笔记,不想荒废了大好年华。
下乡两年后,被推荐去读黑河师范中专,我陷入去与不去的两难困境,不知心里多少次问自己:“我能提出不去读中专吗?我想去上大学!”
直到去黑河师范读书时,我还不甘心地问老师:“一个人应该完成的最基本学业是什么?”
没读大学,成为我心中一个死结,我选择了重回农村,想用高尔基的“社会大学”来安慰自己,梦想去做一个农民作家。
不知怎么搞的,当了队长后,粮食生产、基建规划、分红收入……就像草甸子里一层又一层的枯叶,覆盖了以前没读大学的遗憾,淹埋了以前想读大学的欲望。
读大学这事,已经在我心中腐烂得无影无踪。
本已无望的高考,现在突降面前,沉埋了八年的种子,褪化了硬壳,拱出了新芽。
掐指一算,我已经25岁,正好是当年理论上大学生推荐的年龄上限。我问自己:不再占用所谓的有限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