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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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子昂不吱声。
怪不得一个多月来边境战备局势紧张,军训军演这么频繁,原来是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现在想起来,那天苏联军舰停在主航道上,用大喇叭喊叫的准是这个事。只不过我们不懂俄语,没听懂啥意思罢了。还有那天晚上倪智刚从苏联电台里听到的也不是什么造谣。
我抬头看着满天星斗,雪晴了,银河像不可捉摸的白色飘带一样,蜿蜒在幽黑无垠的空中。
我忘了冷。
正文 72、逆飞大雁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39 本章字数:2029
黄豆撅完了,新知青开始陆续回上海探亲。
这两天无论是碰到老乡还是知青,开口就问:你回不回上海?
沥沥拉拉地走了几个后,明天要集中走15个。
夜里8点半,平时安静的知青点食堂却热闹了起来。
留下过冬的知青和明天要回上海探亲的知青,在这儿开一个座谈会。
饭桌拼在一起,铁炉燃起火苗,灯光此时在火光下,显得逊色了许多。
明天就要启程回上海的知青止不住的笑脸,被映得忽亮忽亮。
新知青毫无拘束地谈自己要回上海的心情。毕竟是下乡两年第一次要回上海,回父母兄弟姐妹身边,他们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
王根生等老知青则关心地问大家都准备带什么土特产?
他们去年回去探过亲,知道上海人喜欢东北的黑木耳、黄豆、豆油、黑白瓜籽、芸豆……
邵子昂也是属于留下的,今年夏天他爷爷过世,老邵和他一起奔丧,也算回过上海了。他谈了冬天食堂伙食的安排,让回上海的知青带点好吃的,早点回来。
我也打算今年要回上海探亲,因为还要带工打场脱谷,只得晚点走。
大家让我谈谈回上海后的打算,我说在上海举行几次集体活动吧,包括对留守边境的知青家庭访问。
看着大家高高兴兴的样子,我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会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今后每年这时候都会这样吗?还是一年比一年冷清,慢慢地平静下去。
想到此,心中不由一阵悲凉:不会每年都这样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部分人将永远离开这里,像施卫疆、陈喧文;留下的也不再会隔一年回一次上海,就像生产队里当年闯关东、抓劳工、支边而扎根在此的老乡,他们已经不会再回自己关内家乡去探亲了。
再好的风筝,也有断线的那一天。
第二天一早,刚送走一批回上海探亲的,下午,又迎来一位从上海回生产队的。
陈国明,在上海待了一年左右,像一只逆飞的大雁,在冰雪封天的季节,回到了边境线上的知青点。
他回队才两天,生产队公布了两份名单,一份是留在生产队打场脱谷的,一份是上宋集屯修水库的。
国明在上水库的名单里。
晚上,我到他宿舍里,把今年发的布票给他。
坐在那里聊了一会儿,我问他:“你怎么在冬天回来?”
国明说:“在上海待的时间太长了。”
我问他:“学校为什么不让你恢复70届身份,重新参加70届的分配?”
他说:“争取了很长时间,教育局说已经走了就不可能再重回学校读书;公安局也不讲什么道理,一口咬定迁出去的户口不能再迁回来。”
我说:“看来,上海的态度很明确,能出去一个是一个,要想再回去没门!”
我想起当初动员我们下乡时,他们满脸是笑地讲着革命大道理,甚至能把70届以及更小的才十四五岁的小孩都忽悠得迁了户口;等这些人有困难要后悔,想恢复原先属于自己的正常身份时,却根本没人理睬也不讲道理了。
真是脸如棺材心如冰铁呀!
如果说“青春无悔”是指68、69这两届命中注定要“一片红”,悔了也白悔,还不如装逼不悔;那么对当年那些还不到16岁,只能当少先队员的小孩来说,在经受了上海拒绝重新考虑的嘴脸后,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只能劝他想开一些,历史,是我们不能选择的。
逆飞的大雁不只是陈国明,在大冷的冬天,过了两天,又有两名女知青从上海回到了生产队,她们在上海都待了一年左右。
晚饭后,我去看看她们,唠了一会儿家常,想问问“林彪搞政变”的事,可她们也不清楚。但她们出发前去了我家,给我捎带了一些东西:新版《十万个为什么》和一些糖果。
去县城开会的干部回来了,大家着急地问他们什么时候传达会议精神?
老孙告诉我们,有关精神传达,会有专门的安排,让大家不要急。
女知青秦兰慧假装不高兴地说:“你们还保密呀,算了,我们不听了。”
老孙逗趣地说:“我怕讲话呀,一让我讲话,我就吓得用衣服包住脑瓜。”
大家笑开了。
秦兰慧就是这样一个人,下乡后,没看到她在会上讲过一句话。有一次点名让她发言,她干脆就把搭在手臂上的衣服往脑袋上一盖,不睬任何人了。
几天后,省里派宣传队来,传达了中央的七个文件,给林彪定性为:“资产阶级个人野心家、阴谋家、**两面派、卖国贼”。其中一段关于暗杀毛主席的计划和最后出逃的过程,跌宕起伏,听得老乡和知青都目瞪口呆。
党内斗争的方式好像还从来没有如此激烈,如同上演谍战大片。
正文 73、娘们巴掌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39 本章字数:1422
今年是我下乡第二年,从春耕稻地拉水耙到夏天铲地、收小麦,还有秋天割水稻、打场,我俨然成了一个带工干农活的庄稼把式了。
早晨,我还在睡觉,王根生进来了,喉咙响得就像摔破的大缸一样。
我惊醒了,眯着眼听他嚷了半天,才知道他被队里三线妇女连玉花打了两个耳光。
事情是这样的:
王根生跟我一样是打场带班的人,我带夜班,他带白班。
他分配连玉花去管风车,这娘们不愿意。王根生非要她去,连玉花没办法只好去了,但心里不高兴。
王根生派完活自己进屋休息一会抽根烟,没想到心怀不满的连玉花盯在后面,冲他大声嚷嚷:“你这带工的,怎么睡觉啦?”王根生知道这娘们缠上自己叫劲了,嗓门也大了起来,俩人言语顶了起来。
当然,吵架中间,王根生带了一点口头语。这娘们厉害,竟然扬起手就甩了王根生两个嘴巴。
王根生在我这儿委屈地诉了一会儿苦就走了。
副队长老吴正好来大队开会,见我就说:“那么个年轻小伙子,不该去和那些婆娘打架呀!”
我对老吴说:“王根生不会想打架的,要想打的话,他那手脚还会让人给搧两个嘴巴子?我不信。”
中午,王根生哭着进来了,抱怨自己是为了搞好工作,但是队长也不支持,他想撂挑子不干了。
第二天,副队长老吴拦住我,说和我商量个事,要我换一换,让我去王根生那个组带班。
我说:“我怕她们,不知道啥时候我被搧个大嘴巴子,又被说成是和老娘们打架,受不了。”
王队长正好路过,一听,同情地说:“那倒是,以后难带班呀,不换带班的,换组员。”
我说:“对我来说,那不是一样吗?”
最后两个队长决定,干脆不换人,该批评的批评,该说的说。
结果,连玉花挨了一顿批评。
王根生心中这才顺了点。
打场20多天,今年粮食全部进库了。
在征购粮上也捷报传来:我们大队从排名第八,上升到第二!
水稻今年大丰收,老乡在打场时就把那句话一直挂在了嘴边:“今年没有知青,就吃不上大米呀!”
打场的最后一个夜班快结束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高高的边防岗楼,在晨曦中那样清晰,就像黑白分明的剪影。
细听,江边传来封江前冰块奔腾的撞击声。
近瞧,场院里轰鸣着脱谷清底的机器声。
一垛垛粮草上人声鼎沸,社员在清底的烟尘中挥动板锹,一年的粮食最后收场了。
粮库前,车马川流不息,连马儿也长嘶凑着热闹。
打场结束,肖明等我一起回上海探亲。
他动作很快,早几天已经把被子什么都洗了,就等我打理行装。
我觉得临走前事情特别多,除了洗衣被外,工具行李要寄放在老乡家,向生产队借路费,到大队开准假单,然后拿了准假单到公社去开边境通行证,再擦一遍机枪,把机枪托给弹药手,上老乡家告别,在场院里同杜义田也打了个招呼,他是夜班马绳的技术员,和我合作得还不错,知青点也开了会交接手头工作。
11月底,队里正好有去霍尔沁搞副业的马车要经过黑河,我和肖明就搭马车开始了回沪探亲之路。
正文 74、回家的路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39 本章字数:2020
不知道世界上其它国家是否也这样?
一到春节,就有千千万万的人挤上火车回家;一过春节,又有千千万万的人挤上火车返回工作地。
就像非洲野牛每年季节性的大迁徙,直搅得大地风烟四起阵阵轰响。
不过,对很多脑子活络的知青来说,这种“季节性迁徙”并没有固定的路线。回上海探亲的路是五花八门的,离家越远则选择越多。在东北边境插队的我们每次都会选择一些新的路线,顺道去其它城市玩一下。
有的知青走北安线:黑河――北安――哈尔滨――上海。有的知青走嫩江线:黑河――嫩江――哈尔滨――上海。
北安线略长,长途汽车约开八个多小时。
嫩江线略短,长途汽车约开六个多小时,但一路上弯道很多。当地人说,去嫩江有九九十八弯。不过从来没人能数清过。
这两线当中也会有些小变化,比如不走北安而走龙镇或德都(现在叫五大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