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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慈禧前传-第6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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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翁的本业呢?” 
  “做盐。” 
  “长芦盐商阔得很… 。” 
  “不,不!”王竹林急忙分辩:“现在大不如前了,糊口而已。” 
  “不必客气!”润昌又问:“平时跟段香岩有没有往来?” 
  “认识,没有往来。” 
  “那么,怎么说你替他筹了十万银子,送庆王作寿礼。” 
  “那是那班都老爷,吃饱了饭没事干,瞎造谣言。”王竹林答说:“本局每年的入款不过七千多银子,勉强够开销,那能筹十万银子送人。而况,公费支销,也不是我一个作得主的。” 
  “还有谁?” 
  “本局的商董一共七个人。” 
  “都在这里没有?” 
  “商董开会才来,只有一位兼协理的宁世福在这里。” 
  “那就请这位宁协理来谈谈。” 
  这宁世福捐的是个候补知府,若论官位,比润昌还高,不过既然穿了便衣来,便是自居于商人之列。他的态度很谦恭,而且也会说话,提到十万银子,脸上有极诧异的表情。 
  “十万银子?”他说:“不但未见,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也许你不知道。” 
  “不会的!王总办遇事都要跟我商量。再说,十万银子,既不是我出,也不是王总办出,那就一定是商家分摊。请润二爷仔细打听,不难水落石出。” 
  “是的,我要仔细打听。” 
  “喏!”宁世福指着外面说:“刚才那位姓郑的,开着一家银号,专门兑钱,一天进出七八万,是个大买卖。润二爷不妨先问问他。” 
  “好!”润昌说道:“我先问句话,福翁,你们在局的商董,可能共同具结。” 
  “当然!”宁世福问:“这个结怎么写法?” 
  “只说并无为段某某筹措十万金之事,就可以了。” 
  “那好!我马上就办。” 
  于是,一面由宁世福去具结,一面由润昌找了预先安排好的钱商郑金鼎来问话,答语与王竹林、宁世福所说,大同小异。 
  “既无其事,可以不可以具结?”润昌说道:“不是你一个人,天津的大商家共同具个结。” 
  “这… 。”郑金鼎迟疑着,面有难色。 
  “可以,可以!”王竹林赶紧接上来说:“我是商务局总董,事情又与我直接有关,我来找各大商家具结。’ 
  要具结方便得很,商务局平时常为各商家有所呈请,或者办什么报销,刻有一大批图章,盖上就是。麻烦的是案内人证,均须进京,听候面质,其中杨翠喜忽然胆怯,不肯抛头露面,事情成了僵局。 
  “不要紧!”世寿向润昌拍胸担保,“一定让两位交得了差。” 
  “这不是我们交得了差交不了差的事,是她自己的祸福所关。”润昌又说:“照这样子,我们另有件事放不下心了。” 
  “请教!” 
  “杨翠喜这样子不听话,到得醇王跟孙中堂问的时候,她如果不按商量好的说法说,那漏子就大了!” 
  “不会,不会!她不能跟自己过不去。总而言之,两位的差使,打这儿起就算交了!在天津逛逛,乐个一两天,舒舒服服回京。” 
  听得这么说,润昌越发放心。回到客栈,取出三千两银票,交到恩志手里,自己实收一万二,还赢得了恩志的连声道谢,自是踌躇满志,得意极了! 
  “找点乐子吧?”他向恩志说。 
  “都说天津的侯家后,赛似京里的八大胡同。”恩志缩着脖子笑道:“咱们瞧瞧去!” 
  “那得人带路… 。” 
  “用不着,用不着!”恩志办事很老实,唯独花街柳巷,内行得很,“有人带,就不好玩儿了,自己摸着去才有趣。” 
  润昌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走出房门才想起,身上揣着一万多银子的银票去逛窑子,这件事危险得很。万一让剪绺的扒了去,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若要问到那里来的这么一大笔钱?更是无辞以对。 
  “你等等!”润昌回到自己屋子里,打开箱子,将整把银票塞在箱底,只带了百把两银子在身上,但自信到侯家后已是阔客了。 
  安步当车,一路问,一路逛,很容易地找到了侯家后,果然热闹非凡,但如说可与八大胡同相提并论,却又未必。 
  不过,有一样花样是八大胡同所没有的,有公然聚赌的宝局子。润昌一听“沙啷啷”骰子响,手心就痒了。 
  “等一等!”他拉住恩志,“等我进去看一看!” 
  “算了,算了!”恩志的兴头不在此,不肯进去,“已经发了一笔横财了,不会有第二笔。走吧!” 
  “不!”润昌抬头一看,对面就是一家妓院,名叫“梨香院”,便即用手一指,“你先去‘开盘子’,我一会就来。” 
  恩志无奈,只好“单嫖”去了。润昌精神抖擞地,昂然直入。初进大厅,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还不了解情形。稍微站一站,就弄清楚了,是一桌宝,两桌牌九,他毫不考虑地,往牌九桌边走去。 
  推庄的是个大胖子,穿一件油光闪亮的缎子夹袄,胸前拴一根有小手指这么粗金表链,面前银票、银元一大堆,只是在嚷:“快押、快押,别蘑菇!” 
  见此光景,润昌且不出手,看了两把,觉得下门不坏。此念一动,想到那一万两千银子,顿觉胆粗气壮,往口袋大把一兜,将银票都抄在手里,捏紧了往下门一丢,嘴里说一声: 
  “春天不开路!” 
  这是来了豪客了,大家都抬头来看,润昌声色不动,只望着庄家。 
  庄家将银票稍微拨了一下,没有说话,往桌面上撒骰子,是个九点,拿起头一把牌,就往外一翻,漆黑一片,立刻引起一片笑声。“黑鬼子抗洋枪!”上门有人说:“有点子有钱。” 
  翻出来是八点,天门两点,下门看牌的那人,不大爽脆,先翻一张,是张长三,再翻一张,是个长二。这下轮到庄家笑了! 
  “别吃别!”他说:“有这‘春天不问路’的一注,配过有余。” 
  润昌脸上讪讪地,好不得劲,唯有转身就走,想想实在有点不服气,到得梨香院,却又折回客栈,开箱子取了一千两银票再来赌。 
  越赌火越大,每到他将近翻本,打算歇手时,必定连输三注,想走不可,送光为止,这样一连回了客栈四次,自己都不大记得输了多少了。 
  第五次回客栈,正把箱子来开,听得门口有人在说:“我的老爷子,你倒是怎么回事啊?” 
  回身一看是恩志,他在梨香院等得不耐烦,到宝局子又找不到润昌,心里很不放心,才赶了回来,果然把人找到了。 
  “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恩志看着他的手说:“怎么着,你还要去赌啊?” 
  “我再去一趟。” 
  “你输了多少了?” 
  “我输… 。”润昌猛然会意,不能说实话,“没有输,没有输。就一百两银子,玩了好半天。” 
  “没有输就算了。辛辛苦苦来一趟,何苦?” 
  润昌不便再坚持,狠一狠心,斩断了想赌的念头,将银票仍旧塞回箱子里。 
  到得就寝时,关起房门,细细点数,说来正巧,剩下的不多不少,恰恰三千两正。 
  “命也!运也!”润昌反倒睡得着了。 

           ※        ※         ※ 

  传询杨翠喜等人的第二天,醇王与孙家鼐便即会衔复奏,一切都如在天津的安排。慈禧太后看完折子,连同载振自请开缺的奏折,一起发交军机。 
  奕劻看完,自感欣慰,心里在思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载振可望保住原职了。那知瞿鸿玑有不同意见,认为言官固可闻风言事,但不能摭拾浮言浪语,污蔑亲贵,此风不可再长! 
  奕劻当然不便为赵启霖说话,只好请旨办理。慈禧太后却深知其中的妙用,乘机要裁抑奕劻的势力,便即说道:“赵启霖除非不处分,要处分就该革职。” 
  奕劻不作声,瞿鸿玑答一声:“是!” 
  “先拟旨来看。” 
  于是将原折及慈禧太后的意思,告诉了“达拉密”,引叙原文,拟成一道上谕: 
  “前据御史赵启霖奏参新设疆臣夤缘亲贵一折,当经派令醇亲王载沣、大学士孙家鼐确查具奏。兹据奏称,派员前往天津详细访查。现据查明杨翠喜实为王益孙即王锡瑛买作使女,现在家服役。王竹林即王贤宾,充商务局总办,与段芝贵并无往来,实无措款十万金之事,调查帐簿,亦无此款,均各取具亲供甘结等语。该御使于亲贵重臣名节所关,并不详加查访,辄以毫无根据之词率行入奏,任意污蔑,实属咎有应得。赵启霖,着即行革职,以示惩儆。朝廷赏罪黜陟,一秉大公,现当时事多艰,方冀博采群言,以通壅蔽,凡有言责诸臣,于用人行政之得失,国防民生之利病,皆当剀切直陈,但不得摭拾浮词,淆乱观听,致启结党倾陷之渐,嗣后如有挟私参劾,肆意诬罔者,一经查出,定予从重惩办。” 
  旨稿送到奕劻手里,颇有局促之感。他这个亲王与众不同,别人是袭祖父的余荫,安享尊荣,他是打过滚来的,由疏支的辅国将军、晋贝子、贝勒,而爬到郡王,再进而亲王,什么炎凉世态,险巇人情没有经过?因此,他的长处就在有自知之明,舆论对他们父子的批评,完全明了。上谕煌屯,固然可以遮外省的耳目,但辇毂之下,防民之口,有如防川,必有人为赵启霖大大地不平,而况有岑春煊在,岂能默尔而息? 
  看来难安于位了。 
  这样一想,决定不顾嫌疑,毅然说道:“子玖,措词太严厉一点,我看要改。” 
  瞿鸿玑故意报以苦笑:“我何尝不想改,赵某是我的门生岂有不想回护他之理。无奈面奉懿旨,拿他革职,王爷。”他问:“措词若非如此严厉,这个职怎么革得下来了?” 
  “其实革职也重了一点,申饬或者至多让他回原衙门行走,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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