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第3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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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好光阴,白白错过。说办洋务吧,全要看外面的人,自己肯不肯用心?李鸿章是肯用心的,船政局,沈葆桢在的时候是好的,沈葆桢一去,也就不行了。打从这一点上说,就见得当时的军机处跟总理衙门,有等于无。不然,各省办洋务,也不能人存政存,人亡政亡,自生自灭,全不管用。”
长篇大论中,醇王只听清了一点,慈禧太后对恭王的憾恨极深。而她的话里面,有许多意思正是自己一向所指责恭王的,因而也就更难为恭王辩解了。
跪安退出,回到内务府朝房,还没有坐定,内奏事处送来一通密封的朱谕,是慈禧太后亲笔所写:“醇亲王为恭亲王代请随班祝嘏,所奏多有不当,着予申饬。”
醇王碰这么一个大钉子,当然很不高兴,立刻就坐轿出宫。回府不久,礼王、孙毓汶和许庚身得到信息,都已赶到,来意是想打听何以惹得慈禧太后动怒,竟然不给他留些面子,传旨申饬?但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谈些照例的公事。
一直谈到该告辞的时候,醇王自己始终不言其事。等礼王站起身来,醇王抢先说了一句:“星叔,你再坐一会。”
独留许庚身的用意,礼王不明白,孙毓汶约略猜得到,而被留的客却完全会意。果然,促膝相对,醇王将遭受申饬的由来,源源本本都说了给许庚身听。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许庚身不安地说,“都因为我的主意欠高明,才累及王爷。”
“与你不相干!”醇王摇摇手,“我在路上想通了。上头对我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要让宝佩蘅那班人知道,不必再指望鉴园复起了。”
“是!”许庚身到这时候,才指出慈禧太后的用意,“其实上头倒是回护王爷,让六爷见王爷一个情。王爷为兄受过,说起来正见得王爷的手足之情,肫挚深厚。”
“是啊!”醇王高兴了,“这算不了什么。我也不必鉴园见情,只让他知道,外面那些别有用心的谣言,说什么我排挤他之类的话,不足为据,那就很够了。”
照这样说,许庚身出的那个主意,是收到了意外的效果。这几个月来,流言甚盛,都说醇王静极思动,不顾友于之情,进谗夺权,手段未免太狠。这当然也不是毫无根据的看法,所以辩解很难。而居然有此阴错阳差,无意间出现的一个机会,得以减消诽谤,实在是一件绝妙之事。
因此,醇王对许庚身越发信任,“星叔,”他说,“你再守一守,有尚书的缺出来。我保你。”
“王爷栽培!”许庚身请安道谢。
“有一层我不明白,”醇王又将话题扯回恭王身上,“上头怎么会猜得到你我的做法?”
许庚身想了一下答道:“也许有聪明人识破机关,在太后面前说了些什么?”
醇王点点头问:“这又是什么人呢?”
“那就没法猜了。王爷一本大公,只望六爷能为国宣劳,共济时艰,可也有人不愿意六爷出山。”
“说得对!可又是谁呢?”
许庚身已经觉得自己的话太多、太露骨,自然不肯再多说。不过醇王紧钉着问,却又不便沉默,于是顾而言他:“前两天我听见一个消息,似乎离奇,但也不能忽略,不妨说给王爷听听。据说,内务府又在商量着,要替太后修园子了。”
“喔!”醇王脸一扬,急促地说,“有这样的事?”
“是的。有这样的事。而且谈得头头是道,已很有眉目。”
“这……,”醇王神色凛然地,“可真不是好事!是那些人在捣鬼?”
“无非内务府的那班人,也有从前干过的,也有现任的。”许庚身不肯指名,他说:“是那些人在鼓动此事,不关紧要,反正只要说得动听,谁说都是一样。”
“我先听听,他们是怎么个说法?”
许庚身讲得很详细,然而也有略而不谈之处,第一是不愿明说是那些人在鼓动其事,这当然是他不愿树敌的明哲保身之道。
第二是因为当着醇王不便讲。内务府这班人的计议相当深,未算成,先算败,如果不是醇王当政,他们不敢起这个念头,同治十二年,为了重修颐和园而引起的轩然大波,他们自然不会忘记。当时以慈禧、穆宗母子联结在一起的力量,亦竟办不到此事,只为了受阻于两个人。
一个是慈安太后,一个是恭王。内务府的老人,至今还能形容:每当两宫太后,在皇帝陪伴之下,巡幸西苑时,看到小有残破的地方,慈禧太后总是手指着说:“这儿该修了!”
而扈从在侧的恭王,亦总是板起了脸,挺直了腰,用暴厉的声音答一声:“喳!”
同时,慈安太后又常会接下来说:“修是该修了。就是没有钱,有什么法子?”
这叔嫂二人一唱一和,常使得慈禧太后哑口无言,生了几次闷气,唯有绝口不言。然而,了解慈禧太后的人知道,她是决不输这口气的,而现在正是可以出气的时候。慈安太后暴崩,恭王被黜,再没有人敢当面谏阻。醇王当然亦不会赞成,但是,慈禧太后不会忌惮他,他亦不敢违背慈禧太后的意思,所以无须顾虑。
这话如要实说,便成了当面骂人,因而许庚身不能提到恭王。此外,内务府认为时机绝妙的理由是:皇帝将要亲政,而慈禧太后年过半百,且不说颐养天年,皇帝该尽孝思,就拿二十多年操劳国事而论,崇功报德亦应该替她好好修一座园子。
“偏有这些道理!”醇王苦笑着说,“就算有道理,也不能在这时候提。国事如此,我想上头亦决不肯大兴土木来招民怨的。”
“那当然要等和下来以后才谈得到。”
“和!”醇王大声问道:“什么时候才和得下来?就和,也不能丧师辱国。我看,他们是妄想!”
“是!但愿他们是妄想。”
这句话意味深长,醇王细细体会了一下,慨然表示:“不行!他们敢起这个念头,我一定要争!”
“说实在的,王爷也真的非争一争不可了!且不说眼前战事正急,军费浩繁,就算化干戈为玉帛,能和得下来,为经远之计,海军亦非办不可,那得要多少经费?”
“是啊!”醇王瞿然问道:“这得及早筹划,至少也得五六百万。”
“何止?”许庚身大摇其头,“我算给王爷听。”
他是照北洋已支用的海防经费来作估计。照李鸿章的奏销:光绪元年到六年,海防经费共收四百八十万,支出三百八十万。光绪七年起向德国订造而尚未完工,命名为“定远”、“镇远”、“济远”的三艘钢面铁甲军舰,造价就是四百五十万。加上这四年之间的其他海防经费,至少也有一百五十万,总计十年之间,光是由李鸿章经手支出的,就有一千万两银子。
“将来大办海军,最少也得添四艘钢面铁甲舰,就得六百万银子,有船不能无人,增加员弁、聘雇洋员的粮饷薪水,为数可观。此外添购枪炮子药,修造炮台,都得大把银子花下去。无论如何还得有一千万银子,才能应付。”
这一千万银子,筹措不易,如果修园,又得几百万银子。自古以来,劳民伤财的无过于两件事,一件是穷兵黩武,一件是大兴土木。一且不可,何况同时并举?如今非昔日之比,强敌环伺,非坚甲利兵,不能抵御外侮,筹办海军是势在必行的事,修园就怎么样也谈不上了。
这层道理很容易明白,醇王心想,以慈禧太后的精明,决不会见不到此,即令有人怂恿,只要一有风声透露,言路上必会极言力谏,自己不妨因势利导,相机婉劝,总可以挽回天意。
转念到此,心头泰然,“不要紧!”他很从容地说,“小人决不能得志!”
“小人”的聪明才智,强出醇王十百倍,他所预见到的情形,是不容许它发生的。策动并主持其事的李莲英,早就筹好了对策,只待有机会进言。
慈禧太后万寿的前五天,宫中分两处唱戏庆寿,一处是宁寿宫,一处是长春宫。慈禧太后特地移住她诞育穆宗所在地的储秀宫,在长春宫临时搭建戏台,传召她中意的角色,点唱她喜爱的戏码。每天唱到晚上八九点钟方散。
散戏以后宵夜,只有两个人侍奉,一个是荣寿公主,一个是李莲英。十月初八那天,荣寿公主头痛发烧,起不得床,只有李莲英一个人陪侍,而又恰好谈到皇帝亲政,正就是进言的机会了。
照例的,这也是慈禧太后听新闻的时候。作为她的主要耳目的李莲英,自有四处八方搜集来的秘闻奇事,其中有的是谣言,有的是轻事重报,有的却又嫌不够完整详尽,都要靠李莲英先作一次鉴别,然后再考虑那些可以上闻,那些必须瞒着?那些宜乎旁敲侧击,那些应该加枝添叶?
这天,李莲英讲的一件新闻,是广东京官当中传出来的,牵涉到一个翰林,上了一个折子,就发了几万银子的财。
“那不是买参吗?”慈禧太后细想一想,最近并没有什么大参案,不由得诧异,当然也很关心。
李莲英心想:倒不是买参,是买一道圣旨。不过话不能这么说,一说便显得对上谕不敬。他陪笑说道:“买参,这还能瞒得过老佛爷一双眼睛?原是可许可不许的事,才敢试一试。倒象是试准了。”
“喔,”慈禧太后问道:“什么事?”
“是广东开闱姓赌局… 。”
严禁广东的闱姓票,是张树声督粤的一大德常,但却犯了“为政不得罪巨室”的大忌,因为广东的闱姓赌局,都由豪绅操纵把持。此辈一样有顶戴,甚至有科名,居乡则为缙绅先生,出入官府,平起平坐,在京,则凭乡、年、戚、友之谊,广通声气恃为奥援,张树声之垮台,广东的绅士可说“与有力焉”。
南张去、北张来,张之洞会做官,肯办事,也有担当,仿佛当年的两江总督曾国藩似的,援闽、援台、援南洋,仿照左宗棠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