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第33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势已去,黑旗军只好撤出山西,往南败退。仓皇中不知唐景崧人在何处?刘永福痛不欲生,悬赏二万两银子,募人入城救唐景崧。应募的一共六个人,无功而返。其实唐景崧已经逃出山西,与刘永福相遇于兴化,两个人抱头痛哭,商量着整顿溃卒,反攻山西。
这一仗辎重尽失,第一件事就是要设法补充子弹。派人到北宁请领军械,及朝廷所赏的十万两银子。结果广西提督黄桂兰,只拨了不足一战之用的两万发子弹,赏银分文全无。
亏得时逢冬令,红河水泄,法国军舰航行困难,未能南下,战事算是暂时停顿了。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五五
山西失守的奏报尚未到京,北京先已从外国的电报中,得知详细情形。朝廷大震,言路大哗,翁同和与在京的曾国荃,主张设法转圜求和,但以清议愤激,连恭王都不敢附和了。
醇王左右的人献议,仿照吴长庆朝鲜平乱的办法,以“越南嗣王被弑,祸乱方殷的理由,”降旨派两广总督张树声,“统带兵勇,直赴顺化,相机勘定,令该国择贤嗣位。”
此外又派吴大澂帮办广东军务,北洋水师统带丁汝昌听候张树声调遣。加上已到广州,正在虎门布防的彭玉麟和左宗棠所派,已在中途的王德榜一军,足可与法军大大地周旋一番了。
但是,请缨气壮的张树声忽生怯意,打了个电报回京,说越南顺化海口,久为法军占据,广东亦并无军舰可以运兵。如果由钦州越十万大山到越南,路僻难行,仍旧打算绕道广西龙州出镇南关。同时李鸿章亦舍不得放丁汝昌到广东。不是不舍丁汝昌,是舍不得丁汝昌所统带的七艘兵舰,因而以北洋密迩京畿,根本重地,不能不严加防守作借口,提出异议。
这一下,不惜一战的计划,大大打了个折扣,而且也很明白地显示出来,战守大计,关键是在李鸿章身上。恭王当然不愿打仗,但有醇王在,不便公然倡议,便动用他预先埋伏的一着棋,跟李鸿藻谈妥,派张佩纶到天津,跟李鸿章当面商谈。问一问他,如果跟法国开战,到底有没有致胜的把握?
“怎么谈得到把握?幼樵,你亦是知兵的,倒想想把握在那里?”李鸿章说:“唐、徐二人,照我看,无甚用处,不过你们大家捧他,我亦不便多说什么。”
“老世叔!”张佩纶只好老实请教:“然则计将安出?”
“难,难!将来不知如何了局?坏事的就是刘永福,偏偏又加上一个大言炎炎的唐薇卿,局势搞僵了。”李鸿章又说:“唐薇卿出关之前,先去看曾沅甫,沅甫大加激励,资助行装,才得出关。然而沅甫现在持何论调?你在京里总知道。”
“我也是听翁叔平所说,翁曾颇为接近。”张佩纶答道:“曾沅甫的论调,大致三点:第一、宜恤民生;第二、越事不可动兵;第三、听言宜有选择,不可轻发。”
“这三点,确是有道之言。民生宜恤,实不其然?直隶现在闹水灾,如果还要征遣调发,民命何堪?越事本不宜动兵,可见这话不是我一个人说。至于听言宜择,当然是指言路而言。老世侄,清议有时不免误国,前东党祸,不可不鉴。你我世交至好,我说这话,你不要动气。”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张佩纶非动气不可,但对李鸿章,只有报之以苦笑。
“局面实在很难,朝里的情形,我亦晓得,醇王‘见人挑担不吃力’,总有一天会后悔。这是后话,眼前不必去谈它。照上头的意思看,逆耳之言,未见得有用。幼樵,你倒说,兰荪是怎么个打算?”
李鸿章说话,一向有条理,但这几句话,杂乱无章。张佩纶不知他用意何在?想了一下,依然只好求教:“原是要跟老世叔讨个主意。”
“我的主意没有用,曾劼刚在巴黎,跟法国政府闹得很僵,想越事能在巴黎了结,已成奢望,如今只有坚持待机。”
“坚持待机。”张佩纶将这四个字重重念了一遍,连点头。
“如今大家都谈洋务,到底有多少人懂得外国?”李鸿章在张佩纶面前,倚老卖老,以发议论作讽劝:“我们天朝大国,唯我独尊的念头,早该收拾起来了。并世东西洋各国,敢于欺侮人,也不全靠船坚炮利,人家也讲策略、讲道理。虽然国情不同,万国公法,是必得守住的,不守万国公法,他国纵使想帮忙也帮不上。所以,我们跟人家办交涉,要请人帮忙,想蹈瑕乘隙拣人的便宜,要先懂万国公法,不然处处授人以柄,到要讲理的时候,就讲不过人家了。目前,这一层上头,真正没有几个人懂,真教我着急。”
“老世叔这话,”张佩纶说,“自是有感而发,不妨明示,我们在总理衙门,也好留神。”
“凡事总要先朝坏处去想。两国交战,常有之事,不过总有和的时候。从古以来,几曾见两国之间,数十年干戈不息?若有其事,亦必是两败俱伤。”李鸿章说,“现在谈到越事,我说句粗鲁的话,你们是拆烂污的人,我是替你们揩屁股的人。
不过拆烂污也有拆法,总不能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说到这里,张佩纶大为动容,七分惶恐,三分羞恼,正一正脸色,带着责问的语气说:“老世叔何出此言?”
“你不明白是不是?说到这上头,我明白,曾劼刚更明白,他为什么一再打电报回来,说是只好暗中接济刘永福?他的主张对不对不说,这样做法是有深意的,为了将来议和,法国抓不住中国的辫子。”李鸿章说到这里停下来问道:“幼樵,你说法国在越南用兵,有些什么好处?”
“无非割地赔款,沦为附庸。”
“割地有之,赔款如何?越南赔不出兵费,真所谓‘不怕讨债的凶,只怕欠债的穷’,法国难道就空手而回?”
“莫非……,”张佩纶恍然大悟,“莫非法国要将赔兵费的责任套在中国头上?”
“正是!”李鸿章点点头说,“你算明白了。人家千方百计要套上来,你还伸长脖子唯恐他套不上,岂不是太傻?目前调兵遣将的廷寄,颇有泄漏出去,落在新闻纸的访员手里,大登特登的。将来交涉追究到责任,我们自然可以不承认。但如说下诏宣战,或者用‘明发’激励军民,煌煌上谕,天下共见,要想赖都赖不掉:那时候人家求索兵费,请问何词以对?”
果然,照李鸿章所说,如果公然宣战,脱不了责任,岂不是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张佩纶大为领教,当即表示:
“以后我在总理衙门,这方面倒要下点功夫。”
“对了!正该如此!”李鸿章很欣慰地说,“我可以送你几套书,着实是经世致用之学,幼樵,你在总理衙门跟洋人打交道,总要记住四个字:站稳脚步。尤其是讲到交战,千万不可先开衅。万国公法上最讲究这一点,切记!切记!”
就这样长谈了两日,张佩纶才知道军务一无把握,回京复命,不敢再一意主战。指派岑毓英派兵直赴越南京城顺化定乱之议,不再提起。事实上岑毓英亦不敢冒失,上折表示异议,说云南是西陲的门户,关系紧要,而且出关伊始,军心未定,不便舍近图远。这条“奇计”,就此搁置了下来。
转眼新年。皇帝临驭,正逢十年之期,慈禧太后亦整整五十岁了。皇帝亲政、大婚、太后万寿三件大事,已有人在谈起,只是边疆不靖,不敢公然谈论。所以尽管新年里风和日丽,上上下下却都打不起兴致。
也许,唯一的例外是曾国荃,到底得遂心愿了。
正月十二,两江递来一道奏折,左宗棠奏请开缺。他的眼疾相当严重,上年十月里就曾上奏辞官,奉旨赏假三月调理。假满未见痊可,在这个时候,自然以引退为上策,奏折中的话,相当恳切。为了表示坚决求去,还加了一个“择人自代”的夹片:
“两江地大物博,全赖得人而理,而人才由历练而成。如果质地端方,志趣向上,则制治有本,将来成就,亦必卓有可观。
窃见安徽抚臣裕禄,操履笃诚,宽宏简重,懋著才猷,在疆臣中实罕其比。
漕督臣杨昌濬,守正持平,性情和易,而历任繁剧,均得民和,臣与共事多年,知之最深。
前两广督臣曾国荃,任事实心,才优干济,遇中外交涉事件,和而有制。去任之日,粤中士庶,讴思不替,远人敬之。”
保举人才有“正陪”之分,刊在第一名的,自然是
“正”。慈禧太后亦知裕禄其人,他是咸丰初年,湖北巡抚崇纶的儿子。崇纶有两个儿子,老大叫裕德,德胜于才,有名的不通的翰林,读《史记·封禅书》,茫然不解,称之为“仙书”。但是老二裕禄,却是旗人中的能员,以笔帖式当到司官,外放为热河兵备道,升调安徽藩司。同治十三年就当安徽巡抚,年纪还不满三十。
那时安徽有个土豪,就是为胜保招抚的李世忠。此人虽然官拜提督,而贼性不改,盘踞淮扬,陆通盐枭,水通湖匪,声势惊人。因为他原名兆寿,所以外号“寿王”。
李世忠有个死对头,就是陈国瑞。但陈国瑞是醇王的爱将,有此奥援,自然占了上风。因此,李世忠益发仇视官府,有起事造反的密谋。但两江多湘淮百战的老兵,一旦有警,荷戈而起,占不了便宜,所以李世忠改在河南招兵买马。
日子一久,风声外泄,裕禄密疏请诛李世忠,以绝后患。
朝命相机办理,郑重告诫,不可打草惊蛇,激出变故。
由于李世忠的党羽众多,裕禄当然不能公然进剿,与幕友密议,定下了一条智取之计。正好李世忠由河南回安徽,经过安庆,裕禄便下了个帖子请他赴宴。
酒到半酣,裕禄取出密旨,叫人念给李世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