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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众神的山岭-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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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途中,我在加德满都发现了马洛里的相机。”
  嗯,没错。
  回想起来,当时展开了这趟漫长的旅程——深町心想。
  当时,遇见那台相机,自己卷入某件事,遇见羽生丈二,于是现在和这位老雪巴人面对面。
  为了这件事,自己至今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移动了多远的距离呢?
  “地点是‘Sagarmatha’这家店……”
  深町依序娓娓道出。
  像是要亲自确认似地,仔细诉说至今发生的事。
  也说了马洛里的相机的价值、它被人从饭店偷走,羽生出现把它拿回来,以及马尼库玛的事、纳拉达尔·拉占德拉的事。
  也说了在日本调查羽生的事。
  虽然没有提到自己和加代子的事,但也说了羽生在大乔拉斯峰的事,以及长谷常雄的事。
  深町告诉老雪巴人,自己再度来到尼泊尔的来龙去脉,以及岸凉子的事。
  达瓦·奘布能像英国人一样以英语对话,懂的日语也比深町会说的尼泊尔语多。
  基于工作性质,达瓦·奘布拥有许多接触外国登山队的经历。
  深町也说了岸凉子在加德满都被绑架,和羽生一起救出她的事。
  以及岸凉子独自一人回日本的事。
  也说了自己在飞机即将从加德满都机场起飞之前,下定决心留下来的事。
  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头到尾说完一遍。
  达瓦·奘布的妻子也坐在稍远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深町说。
  交代完毕,深町说:
  “这就是我现在能说的所有事情……”
  达瓦·奘布不时简短发问,或在难以理解的地方插嘴,但在深町说话的过程中,他几乎不说自己的意见,只是侧耳倾听。
  深町一说完闭口,达瓦·奘布便嘟哝道:
  “原来你说想拍Bisālu sāp的照片,是这么回事啊……”
  “是的,但不光是如此。”
  “这话什么意思?”
  “我对Bisālu sāp——羽生丈二这个男人本身感兴趣。就算没办法拍照,我也想看看那个男人怎么独自一个人爬冬天的西南壁。我也想知道他发现马洛里的相机的经过。除了拍照之外,也是为了我自己——”
  深町低着头如此说道,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达瓦·奘布又说:
  “——为了我自己,我想和羽生丈二见面,见证他想做的事。”
  “为了你自己吗——?”
  达瓦·奘布嘟哝。
  “是的。”
  “可是,他说不定会拒绝。”
  “他大概会拒绝吧。”
  “即使如此,你也要那么做吗?”
  “是的。”
  “——”
  “我并不打算阻碍他想做的事。我也不想帮他忙,或者被他帮忙。不过,我想在自己的体力和技术容许的范围内,跟着羽生,亲眼见证他要做的事。”
  深町直截了当地说。
  “我知道了。”
  达瓦·奘布点点头。
  “你已经知道许多事了。也和Bisālu sāp见了好几次面。好吧。我就说出我能告诉你的事吧。反正你去基地营,应该就会见到Bisālu sāp。可是——”
  “可是?”
  “关于我接下来要说的事,特别是关于在冬天登顶Sagarmatha,我希望你别告诉别人。”
  “那当然。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Bisālu sāp和安伽林接下来想做的事,违反尼泊尔的法律。”
  “——”
  “如你所知,在尼泊尔,从今年起,每人收取一万美金作为登顶Sagarmatha的费用。不是针对是否能够登顶这个结果,而是对登顶人数设限制,然后事先对预定登顶的人数征收费用。即使登顶失败,那笔钱也不会退还——”


众神的山岭下 第十五章 母亲的首饰
  1
  深町咬紧牙根攀爬。
  他咬定牙关向上爬。
  咬在齿间的是意志。咬着坚强的意志攀爬。
  每向前跨出一步,高度就往上升。不久前渡过的奶河(Dudh Kosi River)水流,已经在遥远的下方。Dudh在尼泊尔语是指牛奶,Kosi是指河川,所以Dudh Kosi是一条像牛奶的河。这大概是因为从冰河融化的水呈乳白色,所以被人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今天早上,深町从南奇市集出发。
  爬了十分钟左右,爬上鞍部,来到一间小规模的小学前面。从那里走上蜿蜒于山腹的道路,奶河在右侧向下切削的深谷谷底流着。
  山谷对面的山脊上,出现了在此之前只露出峰顶的丹瑟库山全貌。突兀的岩峰顶覆盖着雪。
  六、六〇八公尺。
  其左侧是六、七七九公尺的康提加峰。
  正面看到的是阿玛达布蓝山。这座山在尼泊尔语中,意思是母亲的首饰,宛如建立于进入圣母峰山域入口的门柱。
  六、八五六公尺。
  岩壁犹如海浪般从四面八方朝平流层翻卷,其顶端是积了雪的岩峰,岩峰带有女人美丽浑圆的肉感。
  穿越那座山的山麓,进入了圣母峰的结界之中。
  道路一度下降两百五十公尺至谷底。在那里渡过奶河,又往上爬。一口气垂直攀爬六百公尺,爬上去的地方就是天波切。
  如今,深町诚正在爬那道斜坡。
  肩膀承受着登山背包的重量。
  身在许多针叶树的森林中。
  上次爬这道斜坡时,出现了高山症的症状。
  这次因为在南奇市集花了充分的时间,所以适应得很顺利。
  身体状况良好。
  能够切身感觉到空气变得稀薄,但却不觉得痛苦。因为有更强的能量源源不绝地从体内涌现出来。每跨出一步,就有力量从细胞内渗入肌肉中。刻意压抑稍嫌过快的步调。
  深町心想,这是什么呢?
  比疲劳更强而有力的事物。能够切身感觉到肌肉的耐力提升了——然而,不光是如此。
  不同于肌力、更粘稠的情感——不,比情感更原始的事物。
  某种莫可名状的事物。
  真要说的话,就像是饥渴的感觉。
  饥渴地走路。
  无论喝再多水也填不满的渴望。
  不被满足的饥渴。
  体内深处存在着那种饥渴。
  它存在体内底层。
  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满足它。像是被那种饥渴驱动般,让自己的身体往上爬。目的似乎是要让自己的身体疲惫。险些加快步调。
  深町克制冲动地爬。
  一面安抚内心的野兽,一面爬。
  别搞错了!
  一旦误以为自己身体状况良好,不小心加快脚步,一定会出现反作用力。深町知道好几名登山家因此打乱步调,而得了高山症。
  深町一面爬,一面盯着自己的身体。
  冒出来的汗水被合成纤维的内衣彻底吸干,化为蒸气排出衣服外。
  在合成纤维内衣外面穿着羊毛衫。不用穿外套。身体在动的时候,这样就足够保暖了。若是在太阳直射下走路,甚至会觉得热。但在阳光从树叶缝隙穿射下来的森林中,这样刚好。
  有时候视野辽阔,能够看见覆雪的丹瑟库山和康提加峰。
  这些岩峰属于比这座森林更高的世界。而圣母峰的岩峰则是属于更高的天上。
  圣母峰顶再往上,已经空无一物。那里的上方只存在天空。
  名为大气层的世界顶层。
  地面朝天空攀升的尽头——那上面是宇宙。
  “人为何要爬山呢……?”
  这句话忽然在深町的脑海中复苏。
  昨天临别之际,达瓦·奘布嘀咕的一句话。
  噢,那是昨天发生的事吗?
  总觉得已经过了好几天。
  深町心想,往上爬或许是为了把在山底下发生的事,一一遗忘在时间的彼端。
  不,不是那样。
  有些事物距离越远就会日渐淡忘,但相对地,有些事物则是愈发清晰。许多事物远去,在疲惫中逐渐消逝,但尽管如此也不会消失的事物、留下来的事物,却会看起来更加清楚。
  那是——
  加代子的事吗?
  还是凉子的事呢?
  凉子触碰到自己左肩时,她右肩的颤抖、体温。
  在纳拉达尔·拉占德拉的车上,凉子压低声音呜咽的身体。
  自己为何没有搂住她的肩呢?
  这种念头掠过深町的脑海。
  羽生为何把柔弱的凉子留在日本,来到尼泊尔呢?
  “那是一九八六年九月的事吧——”
  昨天,达瓦·奘布终于决定诉说Bisālu sāp的事,对深町开口说道。
  2
  据说一九八六年,接近九月中旬,安伽林带着一名日本人来到达瓦·奘布家。
  说到一九八六年,前一年一九八五年十二月,日本队挑战圣母峰的西南壁。
  羽生丈二和长谷常雄参加了那趟远征,羽生引发问题的那趟远征。攻西南壁的途中,羽生主动下山了。
  攀登西南壁未果,但挑战传统路线的长谷站上了峰顶。
  一九八六年一月,羽生回日本,但仅仅半年后,又从日本消失。
  只有岸凉子知道,这段期间羽生待在尼泊尔。因为羽生每个月都会从尼泊尔汇款来,所以她知道羽生的住处。
  虽说知道,但汇款是单方面的,因此,岸凉子也不晓得羽生在尼泊尔的哪里。
  每次有机会,岸凉子都告诉羽生不用再汇款了,但羽生去了尼泊尔之后也没有停止汇款。
  深町理解到:让凉子的哥哥岸死于山上——在羽生的心中,变成不会消失的伤痕,一直留了下来,那大概变成了汇款给凉子的赎罪形式。
  虽说汇款是一个月一次,但也经常某个月没汇款,隔月汇两个月的份。
  那笔汇款持续到一九九〇年,于该年结束。从一九九〇年起,连凉子也不知道羽生的消息。
  “我叫做羽生丈二。”
  日本男人主动告知姓名。
  “喔,你是那位——”
  达瓦·奘布点了点头。
  达瓦·奘布也记得他的名字。
  前一年十二月,日本登山队进入圣母峰,安伽林以雪巴人头头的身分参加。攀登中,安伽林发生意外,被羽生救了上来。
  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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