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的山岭-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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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
我们明白了那一点。
那应该称之为害怕吗,或许应该说是恐惧,有一种肛门缩紧的感觉。
长谷跑没几步,一眨眼就被雪崩卷进去了。
我们也吓得动弹不得。
一时之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被卷进去的那一瞬间,我们已经忘了谁说了什么,但我们叫道:
“雪崩了!”
“笨蛋!”
“那家伙。”
于是,我们只拿着冰杖跑了过去。
我们一心祈求他还活着而赶往现场,抵达现场一看,我们知道这大概已经回天乏术了。
从远方看,像是美丽的雪烟,但走近一看,却是惨不忍睹。
像坚冰般的雪块到处滚动,这下没救了。
然而,说不定有万分之一的机率他还活着。
若是如此,一开始的二十分钟正是关键时刻。
如果能在二十分钟之内把埋在雪堆里的长谷挖出来,说不定就能让他活过来。比起呼叫救援,不如由在场的四人一起寻找长谷,二十分钟之后,再派一个人回基地营找人来就好。
于是,我们展开行动。
四人排成一列,一面将冰杖插入雪面,一面在斜坡上移动。将冰杖尖端插进雪中,每次移动二十公分。如果雪里埋着人体,会从冰杖戳刺的触感知道——
结果,隔天之后才发现长谷的尸体。
——北滨秋介(摄影师),〈专访〉,《岳望》一九九二年一月号
我好卑鄙——
深町一面在茶馆等岩原久弥,一面如此心想。
想藉由工作不去想。
试图藉由工作忘记。
加代子的事……
不,现在在做的这件事,甚至还称不上是工作。
兴趣。
说不定这么做连一文钱都拿不到。自己想藉由全心投入这件事而不去想。然而,在意识底层却经常存在着像浓稠焦油般灰暗的事物,无法抹灭。
越想全心投入某事,它越是漆黑浓重地向下扎根。
我试图藉由工作逃避。
但是,不管再卑鄙、再下流,那都是自己。
对加代子倾心的也是自己。
加代子有了别的男人,因为这件事而乱了阵脚的也是自己,如今,像这样为了称不上是工作的工作,而在等岩原的也是自己。
不能不做自己。如果这样的自己为了一个女人的事而乱了阵脚,包括慌乱的心情在内都是自己。无论想逃避什么,自己都无法逃避自己。
富士见饭店——
一家位于品川的小饭店的茶馆。
岩原久弥的公司在这附近,深町一打电话告诉他想见个面,岩原马上就指定这个地方。
“如果是中午一个小时左右的话,我能抽得出时间和你聊一聊——”
岩原说。
于是现在,深町在等岩原。
为何和岩原联络呢?
其实是因为不久前,深町无意间看了长谷常雄的日记。
在长谷死后出版的遗稿集——收录了长谷写给各家杂志社、尚未集结成书的文章,以及还没发表的文章。
《天上的岩壁》——
那本书中,包含了“日记”。
章节标题是〈K2日记〉,但那个标题并非长谷自己取的。
把长谷从发想到单独登顶K2,到付诸实践为止的事,以日记型态随手写下来的内容付梓,成了〈K2日记〉。
有的部分是散文体,有的部分则是备忘录形式。
无论是何者,如果后来完成登顶的话,长谷肯定打算把这份草稿原封不动地挪为原稿。
在那篇〈K2日记〉中,有一段令人在意的文字。
五月三日 加德满都
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打算要做。不用说也知道,内心七上八下。
原来有这种点子。如果认真思考,应该办得到。
我也可以——
只是这么短的一段文字,但这个部分令深町莫名在意。
于是,他决定和岩原见上一面。
岩原待在出版《天上的岩壁》的溪流社的出版部,是编辑登山书籍和户外相关书籍部门的负责人。
他过去曾是一名冲劲十足的登山者,年龄应该和长谷一样,所以今年应该四十六岁。
岩原准时在十二点整现身了。
4
“是的,那个啊,是我一人做主,自己一手全部包办的。长谷的手稿,我也全部过目了一次——”
岩原说。
咖啡已经送上来了,但是岩原没有拿起来喝上一口。
两人并非第一次见面。
虽然没有直接一起工作过,但深町接过几次溪流社的工作,也和岩原见过几次面,交换了名片。
两人久未谋面,形式上地寒暄。
话题转到长谷常雄的《天上的岩壁》上。
“我知道长谷先生认真开始想不用氧气,单独登顶K2,是在他一九九〇年去尼泊尔回来之后——”
深町说。
“是五月吗?”
岩原边伸手拿咖啡杯边问。
“是的。”
深町拿出带来的《天上的岩壁》,翻开刊登那篇文字的那一页。
“也就是说,如同这里所写的,我可以当作那个点子是在尼泊尔想到的喽?”
“是的。”
“长谷先生为什么会在尼泊尔想到这种事呢?”
“不晓得。因为那边有成群的八千公尺高峰,所以会想到那种事也不足为奇吧。”
“可是——”
如果只是随便想想的话,任谁都会在脑海角落幻想。
无氧单独登顶喜玛拉雅山的八千公尺高峰——然而,这等于是天方夜谭。
不可能办到。
必须具备强韧的体力、意志力,以及绝佳的运气。登顶并非一蹴可几,必须累积训练,让身体适应八千公尺的高度。从开始训练,包含适应和训练的时间在内,大概需要半年。适应高度的登山不能单独一个人进行,光是如此,就要花费时间和资金在攀爬一般的八千公尺高峰。
如果考虑到登山许可及各项准备,要花两年才能开始训练。
而且前提是有赞助商。
除非登山家有相当的名声和实际成绩,否则无异痴人说梦。
第一个成功地不用氧气,单独登顶喜玛拉雅山八千公尺高峰的是雷恩霍·梅斯纳。一九七八年八月,梅斯纳站在南迦帕贝特峰八、一二六公尺的峰顶。除了他之外,登顶南迦帕贝特峰的人寥寥无几。
能够在冬天办到这件事吗?一九八四年,死于麦肯尼峰②的植村直己③,于一九八一年,加入圣母峰“日本冬令队”尝试登顶,但是失败了。
‘注①:麦肯尼峰(Mt.McKinley),北美洲最高峰,海拔六、一九四公尺,地理位置接近北极圈,使得这座山特别酷寒,雪线大约只有一千公尺左右。攀登麦肯尼峰最大的挑战是当地多变而难以预测的天气,日夜温差可以到达五十度,一年之中只有四到七月较适合攀登。’
‘注②:植村直己(1941…1984),是首位站上世界最高峰圣母峰的日本人,也是世界第一位成功攀登五大陆最高峰者。’
如果长谷把它当作一幕现实中的景象在脑中描绘,肯定有某种契机。
那项契机是——
“长谷先生有没有可能在尼泊尔见到了谁呢?那场会面就是契机……”
“让他想到了不用氧气单独登顶K2?”
“是的。”
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
打算要做
不用说也知道
从长谷常雄这段说不上是日记或备忘录的文字中,显然感觉得出来他把谁当成了假想敌。
不用氧气,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
光看这一句令人一头雾水,但长谷接着写道:
打算要做(那件事)。
深町总觉得,认为这句话不是指他自己,而是别人打算要做比较合情合理。
不用说也知道。
这句话应该是指,“不用说也知道”,别人“打算要做”(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这件事。
我“也”可以——
而这句话是否在暗指,有人提供长谷“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这个点子呢?
深町如此告诉岩原。
“长谷先生是不是在加德满都和谁见面了呢?”
“当然,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和谁?”
岩原反问深町。
和羽生丈二——
深町险些说出那个名字,勉强忍住了。
说不定——
这是个直觉:一九九〇年,羽生丈二和长谷常雄会不会在尼泊尔见了面?
姑且不论是不是巧合,两人会不会见了面呢?
当时,长谷的脑中是否具体地浮现了无氧单独登顶八千公尺高峰的画面呢?
然而,这只是想象。
深町来见岩原,是想确认这个想象猜中了多少。
假如长谷和羽生见了面,长谷为何隐瞒那件事呢?
为何连在备忘录上,都不写出见面对象的名字呢?
假如长谷真有隐情,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见面对象的名字,就十分有可能不在备忘录上写下对方的名字。因为即使是日记,人都会隐瞒事情。既然日记有可能被别人看,人有时会不写下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而且基本上,若是备忘录有可能变成在哪里被人阅读的铅字,这种意识就会强烈运作。既然如此,备忘录的内容只要写下能让自己记起当时的事即可——
假如是这样,长谷为何想隐瞒和羽生,或者其他人见了面的事呢?
或者,这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长谷先生的其他备忘录上,有没有写到类似的事呢?”
“你的意思是,记录在尼泊尔见了一个人,使自己获得无氧单独登顶这个点子的备忘录吗——?”
“是的。”
“我是没有发现——”
“我听说,长谷先生之所以去尼泊尔,应该是为了拍广告——”
“是的。他去拍咖啡厂商的电视广告。我想,他们是进入波卡拉,以鱼尾峰和安娜普娜峰为背景拍摄……”
“有没有人是当时的工作人员,而且可能知道当时的事呢——?”
“既然这样,摄影师北滨秋介先生应该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