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的山岭-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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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生在意这一点。
他虽然没有说出长谷的名字,但显然在意着长谷的成绩。
羽生第一次到国外登山,是兼测试新帐篷和用品,羽生和多田的旅费由“大乔拉斯”支付。
“那种话不该在那种时候说。”
多田说他当时终于明了羽生渐渐失去伙伴的原因。
羽生强烈在意的长谷,自从在昭和五十二年二月攀登冬天的马特洪北壁之后,陆续攀爬欧洲阿尔卑斯山的岩壁。
爬完马特洪峰的隔年,于昭和五十三年(一九七八年)三月,长谷独自攀登艾格北壁。就冬天独自攀登而言,这也是全球第一次。
长谷这下完全成了全球登山界的宠儿。
除此之外,爬完艾格峰的隔年(一九七九年)冬天,长谷挑战大乔拉斯北壁。
全世界的登山者之中,还没有人成功地在冬天单独攀登这面岩壁。
第一年是马特洪北壁,隔年是艾格北壁,再隔年是大乔拉斯北壁——在全世界的登山者之中还没有人成功的冬天,一个人单独攀登欧洲阿尔卑斯山中难度最高的三大山壁,这是世界登山史上史无前例的壮举。
冬天的大乔拉斯北壁,可以说是欧洲阿尔卑斯山剩下的最后一面大岩壁。爬上她,等于是就此替欧洲阿尔卑斯山登山史的最终章画下了句点。
对于在历史上较晚进入阿尔卑斯山的日本登山者而言,所剩的处女岩壁,尽是难度极高且危险的岩壁。
这些岩壁在此之前击退了好几个有名、无名的登山者。
羽生——不,除了羽生之外,只要是对攀岩有兴趣的登山者,都能充分想象到长谷会向她挑战。
总有一天我要——
心里这么想的登山者们想到现实问题,都不敢攀登这些岩壁。
因为危险程度相差悬殊。
独自攀登比起两人攀登,需要多一到两倍——不,是三倍以上的体力和意志力。
基本上,帐篷、瓦斯炉、楔钉、钩环和登山绳等,无论是一人爬或两人爬,所须带去的量、个数几乎都差不多。如果是两个人,就能将装备的重量均分在两人背上,但如果是一个人,就必须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将那些物品的总重量往上扛。
若是攀岩,会把行李放在出发地,先空着手攀爬。一爬到上面之后,再悬垂下降至原本的位置,在那里背起行李,再度攀爬同一面岩壁。也就是说,同一面岩壁要攀爬两次。
气温是零下二十度到三十度。暴风雪会随着强风打在身上,必须在一年到头照不到阳光的北壁途中,反复这么做达一星期以上。
新雪不间断地洒落下来,宛如淋浴一般。也经常要在岩壁途中将楔钉打进岩石,把帐篷像吊床般固定于岩石上,睡在其中。
几乎睡不着。
在攀岩途中精神失常,产生幻听,结果坠落身亡——冬天的大乔斯拉北壁就是以这种方法,一直拒绝人们。
既然长谷想那么做,我就抢先一步——虽然这么想,但是实际上却做不到。
如果长谷要做那件事,只好任由他去了。
那不仅是日本,更是全世界登山家的想法。
但是,只有一个人不能接受这种事。
“那就是羽生丈二。”
多田说。
2
“能不能让我从二月休到三月底呢?”
羽生是在一月中旬向多田请假。
“你要去爬哪里的山吗?”
多田一问,羽生嘟囔着回答:
“嗯,嗳——”
回答方式生硬,而且语调僵硬。
表情不自然。
多田马上想到了他的言下之意。
“你该不会是要去爬大乔拉斯峰吧?”
多田这句话,令羽生闭口不语。
“你想在长谷去爬之前先爬吗?”
被这么一问,羽生不置可否。
“请你让我去。”
羽生只说了这么一句。
多田明白,当羽生处于这种状态时,如果说不行,他大概就会辞掉工作。
目前,“大乔拉斯”正在准备新型的冬季帐篷和防水透气的羽绒外套,为了替这些制品做最终检测,羽生将于三月带着这些帐篷和羽绒外套进入谷川。
“岳水馆那边呢?”
“我还没向水野先生说。我打算明天再拜托他。”
水野治是岳水馆的店长。
“我会考虑看看。你等我一下。”
多田说。
“考虑完也不会让我去吧?”
羽生问道。
多田咬紧牙根。
他明白羽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长谷这次去大乔拉斯峰,有好几家厂商赞助,登山用品厂商“大乔拉斯”也是其中一家。
长谷要挑战在冬天单独登上大乔拉斯北壁顶,“大乔拉斯”成为他的赞助商,却让自己内部的测试员羽生抢先长谷一步,企图成为第一个登顶的人,常理是不会允许这种行为的。
多田问他要去爬哪里的山,羽生之所以不回答,是因为背后有这种原因。
我们不晓得羽生去爬哪里的山,只是放他假而已——“大乔拉斯”方面是可以做这种表面工夫,然而,那充其量只是做做表面。
“为什么不让我去爬呢——?”
羽生逼问沉默不语的多田。
“为什么我们公司要出钱让其他人去爬大乔拉斯峰,却不让我去爬呢?”
“羽生,不是你说的那样。并不是我们公司出钱让长谷去爬。是长谷自己要去爬。长谷自己下定决心,自己计划要去爬。我们公司只是提供了长谷一些钱和用品而已。像我们公司这样的赞助商,还有好几家——”
多田说的没错。
除了“大乔拉斯”之外,还有好几家企业成为长谷的赞助商。
包含出版社、电影制作公司、食品厂商、电视台、报社、钟表厂商、制酒业者、“大乔拉斯”在内,一共有十多家企业,虽然差别在于有人提供物资,有人出钱,但都是以赞助商的身分协助长谷的计划。
这一切都是因为去年和前年,长谷在冬天单独第一个攀登艾格北壁、马特洪北壁,交出了漂亮的成绩单。
羽生陷入沉默。
他低着头,走出了多田的办公室。
羽生不待请假批准,就辞去了“大乔拉斯”的工作。
岳水馆方面因为水野准许一个月的假,所以羽生不用辞职。
“可是,羽生为什么在意长谷到那种地步呢?”
深町问多田。
“你知道长谷爬过鬼岩的事吧?”
“知道。好像是爬完欧洲阿尔卑斯山的三大北壁那一年吧,长谷爬上了羽生爬过的鬼岩。事后看来,那么做是为了在那一年挑战冬天单独攀登马特洪北壁而准备吧?”
“是的。”
“长谷去爬鬼岩,令羽生大为震惊吧?”
“你有听谁说过,长谷在爬鬼岩之前,去向羽生讨教吗?”
“有那种事吗?”
“我想,应该是昭和五十二年一月。”
“这么说来,是在那起屏风岩的山绳断掉意外的——”
“没错。发生那起意外的隔年——或者应该说是同一年冬天,一月时,长谷来到羽生身边。”
“哇——”
“正好是羽生决定当我们公司的测试员的期间,我和羽生两人在涩谷的居酒屋喝酒时——”
“长谷当时在那里吗——?”
“是的。”
多田说:我俩一面喝温热的日本酒,一面聊着登山话题时。
当我们坐在和式座位,隔着小桌子边吃火锅边喝酒时,一行四人围炉的团体中,有一个人隔着两张桌子,眼睛不停偷瞄羽生。
从他因雪反射阳光而晒黑的脸来看,我猜他八成是在爬山的人,但我不认识那个男人。
过没多久,那个男人从自己的座位站起来,走向羽生和多田的座位。
“打扰了。希望没有认错人,你是不是羽生先生呢——?”
羽生点头承认,那个男人的表情顿时亮了起来。
他的年龄约莫二十八、九岁,顶多三十岁左右。
“敝姓长谷。”
男人报上自己的名字。
“长谷?”
“长谷常雄。”
“哦,那位——”
羽生点点头,长谷腼腆地搔头,感到不好意思。
这个男人宛如太阳般热情。
看见他那自然而不做作的笑容,鲜少笑的羽生不禁跟着面露微笑。
“抱歉。可以跟你说两句话吗——?”
长谷说:我有事情想请教你。
多田和羽生当时都是第一次见到长谷,但当然知道长谷的名字。
他是陆续爬上日本和欧洲阿尔卑斯山高难度岩壁的男人。他经常和绳友一起攀爬,但单独挑战岩壁的次数也不少。
“好啊。”
羽生应道,多田一挪动身体,长谷便盘腿坐在他身旁。长谷离开原本座位的时候,他的三名伙伴依然围桌而坐。
长谷再次自我介绍之后,说:
“羽生先生,能不能说你去爬鬼岩的事给我听呢?”
长谷将身体探向桌面说。
“鬼岩的事?”
“是的。日本几乎没有如此险峻的岩壁。就连欧洲阿尔卑斯山区也寥寥可数。一九七〇年冬天,爬泷泽沟状岩壁时,我瞄了一眼鬼岩,吓得浑身发抖。”
长谷的目光闪了一下。
“太吓人了。我觉得实在不是我能够应付的。我当时心想,爬上这种地方的羽生先生,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的语调中,带着一种并非拍马屁的称赞。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羽生只是爱理不爱地回应,但多田也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他似乎不是心情不好。
话题转为鬼岩的岩壁。
长谷一问,羽生便答。
令人惊讶的是,羽生从自己攀附在鬼岩上到爬完为止的一举手一投足,似乎都记得正确无误。
在哪个悬岩伸出右手多远,有个多大的抓点,或者它突出几厘米左右,羽生站在居酒屋的榻榻米上,示范自己当时的动作给长谷看。
长谷特别针对露宿地点及其方法,巨细靡遗地询问。
从长谷的说话口吻来看,他似乎相当彻底地研究了鬼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