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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众神的山岭-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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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他们延后出发吗?
  说不定是正要出发或登山途中,氧气呼吸器没有顺利运作,或者连结呼吸器和氧气瓶的气瓶阀因雪而结冻了。很可能是花了时间在修理。看情况,两人或其中一人也可能不靠氧气瓶行动。
  说不定是在攀爬途中,遇上了棘手的地方,花了不少时间才突破。
  有几块接近山棱的岩石上积着刚下不久的雪。如果小岩石堆叠在倾斜的岩坡上,而小岩石上又积着新雪,将会是相当危险的对手。说不定是为了避开它而延误了时间。
  此外,也可能是这几个原因都发生了。
  不过话说回来,仍不改两人大幅落后预定行程这个事实。
  即使一路顺遂,要爬上峰顶,并在天黑之前回来,大概也很勉强……
  带头的黑影爬到雪上,接近大岩石台阶,他的身影不久之后便出现在那块岩石上。
  第二个黑影尾随第一个身影,渐渐也爬上那块岩石。
  接着——
  浓重的云层再度包覆那幕景象,逐渐遮掩两人的身影。
  那就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俩的身影。
  2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七日二十三点二十五分
  海拔七千九百公尺
  睡不着。
  即使闭上眼睛试着入睡,眼珠子却在眼皮底下动来动去,丝毫没有睡意。
  打在外帐上的雪,就像结冻的石头一般。那声音不绝于耳。
  虽说是睡觉,也不是一般的睡觉。
  纵然昏昏沉沉地睡着,猛然回神看一眼手表,也才睡不到五分钟;然后,又在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地睡着;睁开眼看表,知道才过了三分钟,而感到一阵愕然。这种情况持续反复。
  自从在这里不能移动之后,已经过了三晚。
  我还得在这个地方重复同一件事多少次呢?
  我待在一顶小帐篷里。从身体散发出来的水汽在帐篷内侧凝结成坚硬的薄冰。一摇晃帐篷,薄冰便从帐篷面上剥落掉下。白天看温度计,帐内是零下二十八度。现在没兴趣确认温度,八成降至零下三十度以下了吧。至于外头的气温,我完全懒得想象。
  什么碰到了脸颊。
  我知道那是什么。
  帐篷布。
  帐篷大幅向内凹陷,结冻的布料碰到了脸。
  覆盖帐篷的外帐上积雪,雪的重量使得外帐向内下沉,帐篷布被外帐压得也向内凹陷。
  我在睡袋中移动手,寻找头灯。
  戴着手套的手碰到了硬物。是刀子。接着碰到的是瓦斯瓶。生活必需品几乎都放进了睡袋中,否则就会结冻而无法使用。
  登山靴也是如此。
  外出时,穿上结冻的登山靴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尽管是少量的雪,只要有雪跑进靴子里,长时间走路下来,碰到雪的部分铁定会冻伤。无论再怎么麻烦,唯有登山靴的保养马虎不得。
  然而——
  一般人大概无法想象,仅仅是为了小解而穿脱登山靴的行为,在八千公尺的高度是多么耗费体力的一件事。
  相较之下,在平地扛着七十公斤的重担,爬楼梯上大楼的五楼是多么轻松啊。假如能够二选一,我大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扛着七十公斤的重担爬楼梯吧。
  我找到了头灯。
  在睡袋中点亮。
  蓝色的灯光在腹部一带“碰”一声亮起,我看见头灯的灯光穿透蓝色的露宿袋。
  我用戴着手套的手拉开拉链,从睡袋中拿出头灯。
  那道光对于习惯黑暗的眼睛太过强烈。
  结冻的帐篷内侧闪闪发光。
  一看之下,才发现露宿袋内侧也因结霜而呈雪白色。身体散发出来的温湿空气,穿透睡袋布上升,触碰到冰冷的露宿袋面,而在那里结冰。
  靠近脸的睡袋部分,也因为呼气中所含的水汽结冻,变成雪白色。
  我稍微坐起身子,用拳头往上打了帐篷几下。原本粘在帐篷顶的薄冰,哗啦哗啦掉了下来。帐篷外侧,积在外帐上的雪滑落,从天而降的雪打在帐篷上的声音突然变大。积雪滑落后,落雪直接打在外帐的布面上。帐篷先前原本因为雪的重量而向内下陷,在我向上撑起帐顶后,帐篷内的空间变大了些。相对地,这次换成帐篷布从左右压迫我的身体。
  被我打落在帐篷周围的雪增厚,从左右往内侧压迫帐篷靠底处。
  我只得外出挪开那些雪。
  像这样的夜晚,要走出接近海拔八千公尺的户外,需要相当坚强的意志力。
  就算是大小便,也只能在帐篷内解决在塑料袋中,事后再将塑料袋丢到帐篷外。实际上,我从昨天起就是用这个方法。然而,帐篷外的雪,我只能亲自外出,用冰杖挪开。这件事至今我也做过几次,这应该是第五或第六次吧。
  无论再怎么麻烦,这件事攸关自己性命。假如帐篷在这种情况下倒塌,重新搭起帐篷是多么辛苦的工作啊。视情况,有时还必须先将行李搬出帐篷外再搭帐篷。
  即使勉强能把弯曲的帐篷支柱恢复原状,万一它折断,就没办法修理了。
  再说,在这种强劲的风势下,要一面将行李搬进搬出,一面独自搭帐篷,恐怕是不可能的任务吧。
  总而言之,如果这顶帐篷倒塌,死亡就会以相当真实的触感,悄悄溜到我身边。
  就连现在,死亡也伫立在帐篷的入口附近。
  我下定决心挺起上半身,穿上结冻的羽绒外套。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穿鞋,戴上头灯爬出帐篷。
  强劲的风雪打在羽绒外套上。
  我立刻感到冰冷的风渐渐夺走体温。
  寒气缠身。
  低于零下四十度的寒风。
  体感温度犹低于那种寒冷,应该达到了零下五十度。
  就连穿着羽绒外套,仍有一种被人用结冻的砂纸直接摩擦身体的触感。
  在头灯照射下,雪几乎是打横着从眼前的大气中迅速飞走。
  我用冰杖和携带式铁铲扒开雪。
  周围的雪已经几乎与帐篷同高,或者甚至比帐篷更高,所以我用携带式铁铲将雪铲起来往上抛。
  呼吸马上变得粗重。
  我原本应该将帐篷搭在珠穆朗玛峰(也就是圣母峰)偌大的斜坡正中央,如今却看不见那片岩盘斜坡。
  假如天气好,出月亮,应该能看见陡峭的岩沟和圣母峰顶。
  然而,现在看到的尽是倾斜疾驰的雪所形成的灰色直线。
  我回到帐篷中,将下半身钻进睡袋里。
  光是出去铲雪的几分钟内,睡袋内部就结冻了。
  我仔细拨掉附着在登山靴上的雪,再度将它塞进睡袋中。
  这种地方没有暖器。
  在这里,最温暖的就是自己的体温。所谓的暖气,基本上就是设法不让自己的体温跑出帐篷。
  我点燃带来的蜡烛,将它放在倒扣的万用锅上,然后熄掉头灯。
  烛火在帐内摇曳。
  这样,帐篷内的温度应该会稍微上升。
  仅仅进出一次,帐篷内的暖气——虽说是暖气,却比任何一种家用冰箱的冷冻室更寒冷——似乎全跑出去了。
  冰冷刺骨的寒气阵阵袭来,纠缠着睡袋中的我不放。
  我大可以煮热水驱走寒气,但我提不起劲那么做。
  两天前不小心拿出睡袋的铝制水壶,现在应该是在帐篷内的某处。然而,里头装的水必定已经彻底结冰,变得比任何一种石头都要坚硬了。
  我必须用万用锅取帐篷外的雪,以瓦斯炉加热,等到热水在七十多度沸腾后,加入蜂蜜使其充分溶于水中,然后挤一颗柠檬和着喝。无论在任何状况下,一天都得摄取四公升的水分。
  不然的话,光是因为身体的水分被干燥的空气夺走,血液就会变得又黑又浓稠。
  粮食还剩下多少呢?
  我躺在睡袋里多次试图思考这件事。
  三片巧克力。
  三包干燥蔬菜。
  塑胶容器中的蜂蜜还有一百CC左右。
  砂糖……
  不管想了几次,思绪都只能维持到这里,若是继续往下想,就会忘记一开始想起来的部分。
  然后,又重来一次。
  我必须确认、掌握还剩几天份的粮食。因为如果没有粮食,即便这场暴风雪停歇,我也稳死无疑。我已经在这里消耗掉了三天份的粮食。不过,不是正好三天份,因为我从半路上开始缩减食量,所以大概只吃掉了两天多的粮食。
  不过话说回来,这场暴风雪为何下个不停呢?
  这个时期原本应该是连续好几天从早到晚放晴的日子。
  骤变的天候真是令人无法相信。
  我一看下雪,便在这里搭帐篷,持续想着:明天应该就会停了吧、明天应该就会停了吧。但,却已经过了四天三夜。
  头顶上的帐篷被风吹得翻腾起伏。
  雪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忽然产生变化,声势俱厉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加上帐篷被风吹得上下起伏,仿佛暴风雪也在呼吸。
  有的风发出类似笛声的咻咻声,从帐篷上方或侧面吹过;有的风则发出破空之声,呼啸而过。
  或许真的需要氧气。
  说不定,死亡已经钻进了帐篷内。
  死亡——
  渐渐地,这两个字开始变得色彩浓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不能死。
  我怎么可以死?即使有这种心情,但若不以坚强的意志力使其凝结成形,就不会化为实际的力量。
  夹杂在风雪交加的声音中,仿佛不时可以听见从远方的雪中传来喷射机的低沉声响。那声音是从我的背后传来的。
  雪崩的声音。那阵低沉而浑浊不清的声响,从帐篷的上下左右传来。随着雪持续地下,雪崩发生的间隔渐渐缩短。
  这个帐篷迟早会被雪崩冲走,这种情况相当可能发生。
  恐惧感一点一滴涌上心头。
  我从口袋中拿出坚硬的小石头,将它紧握在手掌中。拥有美丽光泽的蓝色土耳其石。握着它,让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而且还是独自一个人呢?
  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呢?
  唉,用不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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