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的山岭-第1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英国队也和日本队在同一时期进驻基地营。他们企图攀爬西南壁,果然也无法登顶,死了两名队员,铩羽而归。
深町追寻记忆,他们应该比自己的队伍早五天多从基地营下山。
“英国队为了把行李扛下山,从山下找来挑夫,佝塔姆是其中之一。然而,抵达基地营时,佝塔姆却得了高山症,变得神智不清。于是,那位雪巴族首领便把他扛下山了。当时,我们把我认识的一户雪巴族人家的田当作克难用的营地,借给了佝塔姆。一夜过后,佝塔姆不见人影。结果,那户雪巴族人家的佛具钴铃和佛像,以及那台相机,都不翼而飞。”
“Bicard——”
深町犹豫了一下,以这个名字称呼男人。
“那么,你当时人在那支英国队之中吗?”
“不好意思,深町先生,我不想回答太过深入的问题。我要为中途打断你和佝塔姆的对话负责,所以才告诉你一些事,但即使如此,我都觉得说太多了。”
毒蛇将粗壮的双肘放在桌上说。
这时,深町才发现这个男人的左手少了两根手指:小指和无名指——
蓦地,深町感觉某个记忆复苏了。
自己说不定知道这个男人的事……
就是那种感觉。
他看着男人。
从毒蛇的肩脖和粗脖子一带,散发出一种类似野兽体味的熏人热气。
自己没有直接见过这个男人。就算见过,顶多也是从远处看到,或者在照片中看过。
“当前的问题,是相机在哪里。”
毒蛇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深町即将复苏的记忆。
毒蛇将视线移到佝塔姆身上。
“这个人说,要告诉警方你做的坏事。”
毒蛇说出深町没有说的话。
佝塔姆的脸上掠过一阵恐惧,令人于心不忍。
“听说你从这个人住的饭店房间,偷走了他在马尼库玛的店买的相机。”
“我、我没有。那不是我干的。那是马尼库玛用钱买通饭店员工,叫他干的。不是我。”
“你说谎吧?”
“是真的。这次这么做,是马尼库玛拜托我的。马尼库玛来找我,希望我问出这个日本人为什么想要那台相机的理由。他说,为了取得这个日本人的信任,不要说谎,最好搀杂一些真的事。所以,我也讲出了你的Bisālu sāp这个名字……”
“既然这样,相机现在在马尼库玛的店里吧?”
“我想是的。”
听到佝塔姆的话,毒蛇站了起来。
“你、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去。”
毒蛇简短地说。
“去哪里?”
“去马尼库玛的店。”
毒蛇的眼睛看着深町。
你要怎么做?
他的眼神如此说道。
“我也去。”
深町也站了起来。
7
毒蛇从口袋中掏出一叠三千卢比的纸钞,动作自然地放在柜台上。
“您这是在做什么——?”
马尼库玛语气恭敬地说。
“我想用这笔钱买些东西。”
毒蛇说。
“买什么?”
“相机、钴铃,还有佛像。”
“哎呀,有没有什么东西适合的呢——?”
马尼库玛似乎打算装傻。
那副从容的态度,应该可以得到不错的评价。
纳拉达尔·拉占德拉一脸莫测高深,站在他身旁。
“听说那台相机,是你从我住的饭店偷走的吧?”
深町说。
“那种话是谁说的呢?”
“那边的那位佝塔姆。”
“怎么可能。会不会是您听错了呢?”
“他确实说了。”
“真的?”
马尼库玛的眼睛直盯着佝塔姆。
佝塔姆低着头,几乎没有意思要抬起头。
“你在这里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次。”
毒蛇说。
这时,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雪巴族老人忽然像是自言自语似地嘟囔道:
“你知道偷雪巴族的佛具是怎样的行为吧?”
雪巴族几乎全是佛教徒。
基本上,与许多日本人自然而然就成了佛教徒这一点不一样,雪巴族是虔诚的佛教徒,对于佛教,在日常生活中就抱持着远比日本人更具体且实在的信仰。
每逢登山之际,一定会立石佛塔,在塔上缀以圣旗,藉此祈求登山平安和登顶成功。
雪巴族的家家户户一定有佛坛,佛坛上摆着佛像和名为“唐卡”的佛画。大部分雪巴人都相信来世,圣母峰大街上到处都盖着收藏经典的佛塔,四周堆叠着为数众多的吗呢堆,上头刻着经文。
佛教可说是雪巴族的精神生活重心。
佝塔姆的脸上布满恐惧。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惹恼雪巴族的话,除了丹布之外,无论在哪个山区,都不会有挑夫的工作。就算有工作,你也要小心。说不定在步行途中,会有石头砸在你头上,或者脚底下的岩石坍方,坠落谷底……”
老人的说话方式,仿佛在吟诵脑中的经文。
无论在哪个山区,尼泊尔境内的登山和健行现场,都是由雪巴族指挥。
雪巴族会替登山队和健行队伍在当地雇用挑夫,或交涉价钱。
就这个层面而言,雪巴族拥有莫大的特权。
“不过,如果在这里搞到警察找上门,你大概连挑夫也当不成了吧……”
“你是哪位?”
马尼库玛问道。
“安伽林……”
老人回答。
深町思索那个名字。
这个名字听过。
虽然不是清楚记得,但应该是站上圣母峰顶两次、其他八千公尺峰顶好几次的雪巴人的名字。
马尼库玛的表情变得僵硬。
“哦,还有人知道老朽的名字啊。”
安伽利语气冰冷地低声笑了。
“如果想继续做同一行的话,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毒蛇说道。
这种店里卖的登山用品,大多数是国外远征队离开尼泊尔时留下的。因为与其付高额运费寄回本国,不如在加德满都卖掉换现还比较经济。
这种时候,介绍店家的是雪巴族,而雪巴人本身也经常让近亲经营这种店。
“我们也可以和佝塔姆一起去找警察,提出备案三联单。”
毒蛇用指尖弹三千卢比,使其滑到柜台内。
“我想起来了。”
马尼库玛朗声说。
“今天早上,有个第一次在店里露面的男人,拿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来卖。反正八成是从哪里偷来的赃货,我就一并低价买进了,说不定其中夹杂着您刚才说的物品。也许连深町先生被偷的那台相机也在其中——”
马尼库玛眨一只眼,厚颜无耻地说:
“我去里头找找,看看有没有你们要的物品。”
8
众人默默地走着。
毒蛇和安伽林走在深町正前方。
毒蛇走路时,微微拖着左脚。
要开口对他的背影说话令人迟疑。那需要明知不会回应,仍有向岩块出声的勇气。
“你们给我听好了,要忘记今天发生的事,还有这台相机的事。就算有人来问,也要说不知道。这是为了我们彼此好。”
毒蛇离开店时,对马尼库玛说。
“那当然。”
毒蛇见马尼库玛点头之后,便留下佝塔姆,和安伽林及深町三人走出店外。
从那时开始,众人不发一语地前进。
背对杜巴广场,从新路往东走——
毒蛇和安伽林原本似乎打算把深町和佝塔姆一起留在那家店。
相机、钴铃,以及小型铜制佛像随性地裹在报纸里,放在毒蛇现在提在右手的布包中。
如果现在不开口说话,说不定就再也没机会了。
然而,该怎么攀谈才好呢?
Bicard先生——这样对他说也很奇怪。
深町还不晓得毒蛇的本名。
他下定决心,加快脚步。
与两人并肩而行。
“怎么样?要不要到附近喝杯啤酒再走呢?”
毒蛇和安伽林停下脚步。
“啤酒?”
毒蛇问道。
在明亮的户外光线下,深町第一次近距离和这个男人面对面。
毒蛇的眼睛四周布满了深邃的皱纹。
他肤色黝黑,部分皮肤被紫外线晒伤破皮了。
他四十七岁?
或者五十岁了呢?
从举手投足间,不难看出他的身体具备了三十五、六岁的肌耐力,但脸和身体散发出来的却是年逾四十的成熟男人气质。
他们正好在一家购物中心附近。
新路和斯库拉路就在那里交叉。转角的二楼应该有一家去过好几次的印度餐厅。
“附近有一家我知道的店,能不能和我聊一聊呢?”
“聊什么?”
“关于你手上拿着的相机——”
“——”
“你知道那台相机是怎样的相机吧?”
深町问道,但毒蛇闷不吭声。
“那是一九二四年六月,乔治·马洛里在圣母峰攻顶时带去的相机。不,正确来说,那和马洛里带去圣母峰顶的相机是相同机种。”
“——”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什么?”
“假设那台相机就是马洛里带去的相机,你是在哪里得到它的?说不定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就算是又怎么样?”
路人纷纷从左或右闪过站在路中间的三人而去。
深町已经不在乎喝不喝啤酒了。
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既然开始说了,他打算在这里把话全部说清楚。
“那台相机不该在加德满都这种地方被人发现。它应该在八千公尺以上的雪中被人发现。”
“——”
“如果你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应该会知道。”
“知道什么?”
“装在那台相机里的底片。”
“底片怎么了吗?”
“如果冲洗那卷底片,说不定能够改写喜玛拉雅山的登山史。”
“哇——”
毒蛇以不带感情的语调说:
“我没兴趣。”
“你没兴趣也无所谓。请你告诉我,你是在哪种情形下发现那台相机的?”
“我不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