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风-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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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真到达那个门市时,却多少有些失望,因为我看到那十七八平方米大的门市没有什么特别,除了它处在商城的最繁华地段外,并不显眼。我也没有见到像上海“一百”或北京“国贸”柜台前那种涌动如潮的购物人流。据说像上海“一百”和北京“国贸”那样的柜台,每小时的有效购货者为10名左右。可是我在常熟服装城这个价码最高的门市柜台前冷眼观察了一个小时,见前来谈生意的和直接购物者也就是七八个人。至此,我不由得为出了“血本”的柜台老板担忧起来,于是便走进去跟他聊道:“听说你出那么多租金生意好像并不红火呀?”他愣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意不好?”我说:“个把小时中我看上你这里来的客户没多少嘛。”大概他已看出我是外行,便乐着对我说:“现在是淡季,人是少些。不过就是这个季节,刚才一会儿工夫你知道我谈成了几笔生意?”我说:“全算进去方才进你门市的人,也就是七八个人嘛。”老板笑着说:“这就得,我们常熟服装城的生意主要是批发为主,零售根本没放在眼里。你刚才不是看到上我这儿有七八个人吗?告诉你实话,其中有5个买走了7件衣服,3个是来跟我订货的。光那3个订货的你知道要了我多少件衣服?”我摇摇头说猜不出。“要了整整2400件!”老板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说:“我们这儿值钱就值在上我门市1个客户,抵北京上海大商场里10个100个甚至1000个购买者!在我们常熟这儿零售根本不算账,我为什么要出那么高的租金把这个门市拿下来?就是要利用它所处的繁华地段来的客户多,做大生意。一天来那么十来个客户,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生意最好时上你这儿的客户有多少个?”我问。
老板说:“客户来多少并不能说明生意好坏,有时来10个顾客不如来1个批发大户,准确的说法要看哪一天批卖出最多才行。”
“那你最好的一天批卖出去多少衣服?”
“3万4万都有过,最多我一天批出去7。8万多件!”老板说。
“每件能赚几块钱?”
“不多,一般我们只赚一两块。”
“还不多呀,一两块一件一天也就赚了十几万哪!”
老板对我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说人家一天赚几十万的都有。
我说:“那你怎么能一天之内经常不断地批出1万、10万件的货来呢?”
“你要货吗?”老板一下瞪大眼睛对我说,“如果你真要货,别说一万两万,就是十万百万件货,我也可以马上给你调来,这就是我们常熟市场含金量高的厉害之处!你是作家,可以去采访。”
不用他提醒,这自然是我非常想得到的宝贵材料。不过对他敢于下95万元租金的胆量我还是想探究一下,于是便追着这样问他。不料这位老板一下紧张起来。
“你可别向外说我是用95万租这个门市的呀!”
“这有什么,拍租是政府搞的,你担什么心?”
“你搞错了,我这个门市是从别人手里倒来的。拍租95万的那个门市在那边。”老板有些紧张地用手指给我看,说那门市的地段比这儿还要好。
我不由得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搞错了。不过我还是问道:“为什么你当时不去拍卖会而从别人手里以高出一半的价倒了一个呢?”
“你何先生就别提了。”老板像自己的伤疤被别人猛戳了一下,显得很有些失面子似的告诉我,他就是吃了浦口那次招商的苦头。当时他也受人怂恿,在常熟尚未站稳便跑到南京想发大财去了,结果财没发反而赔掉了两万元摊位费。等到再回常熟时这儿的好摊位、好门市全给别人租走了,无奈的他只好私下里从别人手里倒过了现在这个门市。
“你不觉得白白多花这几十万有点冤吗?”我说。
“说冤也冤,说不冤也不冤。”他悄悄告诉我有人现在愿出150万转租他这个门市,可他没出手。
“净赚50多万还不干?”
他连连摇头,说倒一下门市是可以赚一笔钱,可我丢了这门市一年的经营收入损失恐怕就是几个50万了,你说我能舍得把这“钱庄”轻易转出去吗?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这个账。我问这位老板,目前常熟市场上最高的门市与摊位租价实际有多少?
他明确告诉说,明面上政府公开拍租的那个95万元为最高,而实际在商人间私下交易中好的摊位达四五十万一个,最好的门市已炒到一百多万了。
一年出一百多万租一个一二十平方米的门市?我觉得也太天方夜谭了。为了证实是否有这样的事,我特意问了招商城的一些负责人,他们没有否认。
常熟啊!常熟,是什么原因使你的每一寸土地产生如此高贵的魔力?是你那先人所赋予的美妙名字的本身?还是独特的地理优势,或者是与中华民族同样悠久的历史所致?似乎是,似乎又不是。
第02章 五万个老板的战场
商界的弄潮人永远是那些执著的老板们。常熟服装城内从事经营的大大小小老板在工商管理部门注册的共有三万多个,而要加上那些在外围和不在管理部门注册、却常以市场为中心业务的固定经营者,就恐怕谁也说不清个准确数了。服装城的“老工商”拍胸脯说:绝对不会少于五万个!
在一块不到4平方公里的地界,聚集了如此众多的商海战将,足见这里的“战火”之激烈。
那是一种真正的战斗。
一种金钱与物质、智慧与战术的战斗。
一种灵与肉、道德和非道德相交融的有序战斗。
所有的战斗集中了一个目标:赚钱。
所有的战斗体现了一种精神:自我价值的升华与沉沦。
战例之一:老彪的“收网术”
老彪其实并不老,只是因为他在近乡远邻算得上个老板,所以大家把他原来的大名“小彪”叫成了现在的老彪,以示对他的一份敬意。
三十来岁的老彪在常熟服装城里始终没有注册,因而他在市场上也始终没有名分。但像他所采用的经商之道——“收网术”,却是当地相当一批老板普遍采用的一种战术。老彪的全部经商家底是他的那辆摩托车,他的经商之道也是随这辆摩托车走出来的。在采写此文时有几天我就住在老彪家旁,开始我并没在意还有像他这样的常熟小老板存在,这完全得感谢他的那辆昼夜轰鸣的摩托车。当然,起初我十分地恼火那摩托车声,原因是它总在我准备入睡的深夜十一二点和清晨四五点钟时“哒哒哒”地响个没完。如此几天下来弄得我白天不能正常采访,夜晚不能按时入眠,有一天半夜时我终于爬起来到老彪家问个是非因果。“实在对不起,看把你折腾的。”老彪知道我的意思后很是抱歉道。然而他告诉我,他的生意必须在这两个时辰做,否则就不成。经他一介绍,我终于明白了这位老板赚钱的全部秘密。
老彪本人对服装是个门外汉,而他的服装生意开始,则是有人让他“顺便”往常熟城里的那个市场里带几件几包衣服,这样一次两次给“顺便”捎出来的。带的趟数多了,邻居们不好意思了便给老彪3块5块10块8块钱的。后来老彪想,既然这“顺便”也能“带”出生意,何必不来个干脆。专门像打鱼收网似的,帮有织机的各家各户,把已做好的服装成品送到市场去卖呢?这一干脆,他的生意还真做成做长了。
常熟的广大农村过去几乎家家有纺线织衣的机子,但并不是家家都有人又有时间到市场去买卖成品。这就必须有专人帮助他们把每天生产出来的衣服,拿到市场上迅速换回利润——即使最笨最小本经营的生意人,也知道尽快把成品换回现钞是一种最有效的赚钱方式。老彪正是适合了这种需要才把生意做成做长了的。
一台织机一般一天能织成二十来件衣服,这二十来件衣服由一个人做,其工时大约得十五六个小时,也就是说从早晨6点干起,得到晚上10点做完,也就是说在每天刚刚把衣服做完时把成品送出去,能最有效地赚钱。老彪正是每天在此时此刻,骑上摩托车去做完衣服的各家各户收成品,所以他的生意有了最基本也是最活跃的源头。那些做衣服的人能在最快的时间里,看到自己由劳动到货币之间最短的交换过程。虽然这时的劳动价值可能比自己直接将衣服成品拿到市场卖掉要少赚些钱,但他们也愿意眼前的这种交易,因为它来得快速、简单、不受骗、不耽时。而老彪这样的老板也正是依靠这个时间,能以最低的价格拿到货物。每天这时,老彪开着摩托车飞驰在乡村巷间,以最快的速度将各家各户的衣服成品像收网似的收到自己家中,第二天一早,他又开着摩托车直飞常熟城内的大市场,卖给那些有摊位有门市部的老板们。当晚,老彪又用早晨赚来的钱去各家各户“收网”……如此循环往复,老彪口袋里的钱也跟着鼓了起来。农忙,当农家人暂时放下织机下地收割时,老彪的摩托车还是不闲着,他开始去贩卖各种农副产品,所采取的还是“收网术”。
像老彪这样的小老板在常熟乡间田头数以万计,虽然他们并不是常熟服装城内真正意义上的老板,却是常熟服装市场的一道独特风景线。他们的存在为常熟广大农村那全民性的服装加工业与市场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战例之二:坤师的“撒网术”
坤师原来是位颇有小名气的木匠,后来受蓬蓬勃勃的服装生意诱惑,而搞起新行当来的。比起老彪那样的小老板,坤师一起步的实力就充满了经商味道。
他直接进原料,然后根据市场发展趋势决定一种或数种服装款式,将原料分发到那些没有实力直接进料、却愿意稳当赚些加工费并自愿与他长期合作的各加工者手中,各加工者只完成一件服装的成品或半成品加工,然后一天或两天或再稍长些时间将成品半成品送回到他家,由坤师再在自己家完成全部加工工序后分批发往市场。某一种款式好时,某一个季节的生意旺时,坤师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