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纵横十六国-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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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春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不假思索地答道:“石将军英才,实如明公(指王浚)之言。然而明公在中原的威望,声名播于八方,胡人和汉人都仰慕已久,又岂是我们小小的一个襄国的力量所能比的?石将军之于明公,就如同月亮对于太阳,江河对于沧海。当年项羽、公孙述也曾称霸天下,却最终身死兵败,这些都是石将军的前车之鉴。自古胡人只有做名臣的,而无做帝王的,石将军尊奉明公,正是顺应天意啊!”王浚听了这话,高兴得不得了,立刻把王子春和石勒派来的另一个使臣董肇封为列侯,大大地给予赏赐。
(王子春一席引经据典的拍马屁之语让人叹服,不仅给自己捞得眼前的利益,还为石勒的行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这个王浚只听了几句吹捧,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有野心的人得有清醒的头脑,像王浚这样的野心家,与石勒相比,一正一反,问题不言自明。)
第二年,王子春等人带着王浚的使者来到了石勒的襄国,石勒把他的精兵强将都藏匿起来,给王浚的使者看的都是些老弱残兵,还满当回事地向北面叩拜王浚的使者,接受王浚的回信,好像王浚真是自己的主子似的。王浚赠给他的拂尘,石勒装作不敢拿,小心翼翼地叫人把它挂在自己房间的墙壁上,早晚各拜一次。又对使者说:“我见不到王公,见到他所赐的东西,就像见到他本人一样。”他让董肇陪王浚的使者一同再回到幽州,与王浚约定当年三月中旬亲自到幽州尊奉他称帝。
王浚的使者一走,石勒马上像变了个人一样,询问王子春有关幽州的事情。当得知幽州城此时面临内忧外患,人心惶惶,而王浚却全无戒备地准备当皇帝时,石勒按着桌子笑道:“王彭祖(王浚的字)真可擒也!”而与此同时,回到幽州城的使者报告王浚的却是:“石勒势力很弱,他的诚意完全可以相信。”可以说,到了这个时候,王浚的最终命运已经决定了。
当然,石勒想要出兵攻灭王浚,此时仍然怕鲜卑、乌桓以及并州的刘琨袭击他的身后,正在犹豫不决,张宾又进言:“这三方不敢轻举妄动,鲜卑、乌桓是背叛了王浚的,此时不会有什么想法,而并州的刘琨和王浚虽然同为晋臣,彼此却是仇敌。如今只要修一封书信寄给刘琨,向他求和,刘琨必然很高兴看到王浚的灭亡而不会出兵来救。用兵贵在神速,不可犹犹豫豫!”石勒哈哈大笑,说:“我所未了的心事,右侯就这么给解决了,我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于是石勒写信向刘琨请和,请求讨伐王浚以赎罪。刘琨本来就特讨厌王浚的为人,果然不出兵。此时已经利令智昏的王浚命令部下不得阻挡石勒的到来,他竟发出严正声明:“石公此来,是要拥戴我的,谁再敢说阻击,统统斩首!”还让左右准备设宴款待。如此一来,石勒简直是在王浚军的欢迎中开到幽州城下。为了防止王浚的伏兵,他预先带了数千头牛羊,幽州城门一开,他先让牛羊进入城内,声明是给王浚的礼品,实际上这些牛羊将城内的大街小巷堵了个严严实实,使得王俊的伏兵纵使有也派不上用场了。王浚这才开始坐立不安,害怕起来。石勒的军队进入幽州城,到处抢夺,王浚的左右请求抵抗,王浚仍然抱有幻想,不准抵抗,一直等到石勒带着手下亲自来到王浚的堂前,王浚方才如梦初醒,这时候才想起逃命,哪还逃得掉?王浚被捉住后大骂石勒叛逆,石勒不慌不忙地指责王浚准备自称天子的叛逆行为,列数他在幽州的各条罪状,使得王浚无话可说,最后被石勒带回襄国斩首。
石勒在得到幽州之后的表现是十分残酷的,王浚的万名精兵被石勒下令全部杀死。十六国时期就是这样,一个政权的灭亡意味的就可能是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而另一方面,新生力量也许就从这样的大屠杀中得以诞生。
对于王浚的大臣,石勒的态度则不同。他在堂中升帐,不少将领都争着求见,向石勒谢罪,唯独裴宪和荀绰两个不来。石勒把他俩招来问他们:“王浚如此暴虐,我讨伐他把他灭了,诸将纷纷来谢罪,为什么你们两个却不来呢,你们不怕我杀你们吗?”
裴宪答道:“我们世代在晋朝做官,王浚尽管残暴,却还是晋朝的大臣,所以我们跟从他,不敢有二心。你如果不修德义,只是想展示你的威严的刑法,那么我们死得其分,又有什么可以逃的?”说完也不拜石勒,转身走出大帐,石勒赶上去召回两个人,向他们道歉,以宾客之礼对待。
对于王浚的宠臣朱硕、枣嵩等人,石勒当即命令斩首。查抄大臣们的家产,发现很多人都有上万家产,唯有裴宪和荀绰两个家中只有几百本书,十几斛盐米。石勒又惊又喜地说:“我所高兴的并不是得到幽州,而是得到这两个人啊。”
十三、西晋灭亡
王浚在幽州可以说是自取灭亡,像他这样的庸人加蠢货如果能在十六国时期的政治舞台上存在很长时间,那才真是一个“奇迹”。并州刘琨和石勒打的交道可不算少,他不出兵救幽州,并不是因为真的相信了石勒所谓讨王浚谢罪的骗术(他原先也希望石勒真的是谢罪,但很快就知道了石勒真正的意图),他也只是看到了王浚的必然灭亡,自己不愿徒费兵力,另一方面他在晋阳方面也已经有些顾不过来了,确实有点鞭长莫及。但当石勒灭掉王浚的势力之后,回头一看,晋朝留在关东的势力,就只剩下刘琨了。这时他的东面是石勒的军队,南面是刘聪的军队,形势非常危急。
不过刘琨的信心很足,他给晋愍帝的奏章中说得可是慷慨激昂,很有气魄。他说:“自东北八州,勒灭其七,先朝所授,存者唯臣。是以勒朝夕谋虑,以图臣为计,窥伺间隙,寇抄相寻,戎士不得解甲,百姓不得在野。天网虽张,灵泽未及,唯臣孑然与寇为伍。自守则稽聪之诛,进讨则勒袭其后,进退唯谷,首尾狼狈。徒怀愤踊,力不从愿,惭怖征营,痛心疾首,形留所在,神驰寇庭(刘琨地处汉国的主力和石勒的势力之间,虽是攻守的要地,却无法同时面对两大强敌,所以才发出这样“有心杀敌,无力回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感慨)。秋谷既登,胡马已肥,前锋诸军并有至者,臣当首启戎行,身先士卒。臣与二虏,势不并立,聪、勒不枭,臣无归志,庶凭陛下威灵,使微意获展,然后陨首谢国,没而无恨。”
刘琨以胡制胡的策略依然奏效,汉国的匈奴军好像特别怕鲜卑人似的。其中有一次,刘琨派遣一支鲜卑骑兵救援长安,因为道路不通而返,回军路上与正在追击晋军的汉兵相遇。鲜卑骑兵于是进攻汉兵,没想到原先还感觉声势浩大的汉军一看见鲜卑人来了,立刻就不战而退——要知道那可只是五百鲜卑骑兵。(这其中的原因的确说不清,同是骑兵,在中原大地上相遇,如若一战,很难说谁胜谁负。我想大概匈奴人患有“恐鲜卑症”吧。)刘琨为了进一步拉拢拓跋鲜卑部,又上表请求朝廷封拓跋猗卢为代王,这个“代”就是后来那个代国的起源。(可不要小看这个代国,我想在当时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最终结束北方割据局面的竟然会是这一支拓跋鲜卑。)
当然刘琨终究只是晋朝一将,真正处境艰难的其实是在长安摇摇欲坠的晋愍帝司马邺。自他即位以来,汉将刘曜的军队几乎每年都要进犯长安,尽管屡屡被击退,但形势却在一点点地变坏。当时在长安以南的是已经占据了汉中一带的李雄的成国。关东大部落入石勒之手,汉国又控制了离长安较近的山西南部和洛阳附近的地区,远在江南的琅邪王的力量是既不可即,也不愿即。
司马睿心里明白,长安危在旦夕,皇帝的位子早晚是他的,救长安的提案即使可行,也很快会被否决掉。不过江南的晋朝人倒是有不少主张北伐的,刘琨年轻时的好友祖逖就是其中一位。可是要知道,祖逖当年北伐出兵时的景况有多寒碜,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司马睿北伐,哪知道这位晋室宗亲根本没有什么大志,只是想着偏安一隅,以求半壁江山的统治。司马睿想来想去,就给祖逖封了个豫州刺史的职位——这无非是给开个空头支票而已,要知道当时豫州还在石勒的铁骑之下。司马睿言下之意就是:“这支票能否兑现,你自己看着办吧。”——司马睿给的物质资助不过是千人的粮食,三千匹布,连武器都不给他。
祖逖在亲王那里几乎招了白眼,却不屈不挠,还真把这北伐当回事,所以才有“祖逖中流击楫”的故事,他当时说的话可真和刘琨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不愧是“闻鸡起舞”的好兄弟):“祖逖若不能扫平中原,决不再渡过这条大江!”
祖逖渡过长江后,在江阴一带休整,收编了二千多士兵,并修铸了武器,力量逐渐强大。
这时石勒的力量主要在以襄国为中心的冀州及以北的并州、幽州,祖逖面临的豫州正是其力量薄弱地带,当地一些强豪坞主纷纷聚集武装力量,在自己的势力圈内各自为大。其中谯城(今安徽亳州)一带有两个坞主势力较强,一个是张平,一个是樊雅。晋朝的中央政府根本管不到这里,即使是曾在三台抵抗石勒的北中郎将刘演也无暇顾及河南的这块土地,于是做了顺水人情,将这两家一个封为豫州刺史,一个封为谯郡太守,其他小势力均归这两家节制统领,你想那些手下多少也有几百个兵的小军阀们岂肯真心服从?祖逖探知其中情况,就暗暗派人买通其中谢浮统率的一部,让他约张平出来会面,乘机将其斩杀,献于祖逖。樊雅得到消息,要为张平报仇,前来攻打祖逖。祖逖又向附近的蓬陂坞主陈川求援,反攻樊雅,终于攻克了谯城。
祖逖以谯城为根据地,又得到了晋朝的南中郎将王含的资助,附近的一些坞主多来依附,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