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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莎士比亚 作者:[英国]莎士比亚-第5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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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淫欲和杀机却醒着,要污辱、屠戮生灵。 
  情焰正炽的王子,这时便一跃起床, 
  把他的那件披风,匆匆搭在胳臂上; 
  在“邪欲”与“畏惧”之间,昏昏然犹豫彷徨—— 
  前者婉媚地煽惑,后者怕引起祸殃; 
  然而,朴实的“畏惧”,惑于情焰的魔障, 
  虽也曾再三再四劝主人抽身退让, 
  到头来终归败北,挡不住“邪欲”的癫狂。 
  塔昆在一块燧石上,轻轻敲击着宝剑, 
  让那冰冷的石头,爆出了火星点点, 
  这时他略不迟延,将一支蜡炬点燃, 
  让它像北极星那样,指引他淫邪的两眼; 
  对着闪烁的烛火,他从容果决地开言: 
  “这块冰冷的顽石,我逼它冒出火焰, 
  同样,对鲁克丽丝,我也要逼她就范。” 
  脸色因恐惧而苍白,他真真切切地预计 
  他这可憎的图谋将招致的种种危机; 
  在他纷乱的内心,他反反复复地猜疑, 
  盘算着:这桩恶行,会带来什么忧戚; 
  终于,以轻蔑的神情,他干干脆脆地鄙弃 
  这豪不足恃的依托——这随泄随消的淫欲,⑿ 
  于是正直地钳制了这种不正直的心意: 
  “荧荧悦目的蜡炬,快收敛你的光芒, 
  莫让这光芒遮暗了那比你更亮的形象! 
  在犯罪以前死去吧,亵渎神明的狂想! 
  莫让那完美的圣物沾染上你的肮脏! 
  向那洁净的庙堂,献上洁净的仙香; 
  有什么行为玷污了爱情的雪白衣裳, 
  纯良正直的人们就该痛责其刁妄。 
  “给骑士的身份贻羞,叫雪亮的刀枪受辱! 
  使我地下的祖先,蒙受难堪的亵渎! 
  这侮慢神明的恶行,有无穷后患隐伏; 
  我横戈跃马的男儿,岂能做柔情的俘虏; 
  要具有真正的品德,才算得真正的勇武; 
  我若是胡作非为,这卑劣罪行的垢污 
  会留痕在我脸上,会刻入我的肌肤。 
  “是的,纵然我死了,丑名会继续留存, 
  成为我金质纹章上一块刺目的斑痕;⒀ 
  纹章官将要设计某种可憎的纹印, 
  表明我如何愚妄,又如何色令智昏; 
  因这一耻辱的标记而含羞抱恨的子孙 
  会诅咒我的枯骨,也不怕‘不孝’的罪名, 
  惟愿我——他们的先人,不曾在世上出生。 
  “就算我如愿以偿,又有什么能得到? 
  飞逝的欢情像幻梦,像空气,又像水泡! 
  谁肯以一星期悲悼,买来一分钟欢笑? 
  或为了一件玩意儿,把永生的灵魂卖掉? 
  谁肯把葡萄藤拆毁,只为了尝一颗甜葡萄? 
  有哪个痴愚的乞丐,会这样不知分晓—— 
  为了摸一摸王冠,情愿被御杖击倒? 
  “柯拉廷若在睡梦中,梦见我此行的目的, 
  岂不会惶遽地醒来,怀着狂暴的愤激, 
  匆促地赶回城堡,制止这卑污的主意, 
  制止这无端的侵犯——对美满姻缘的袭击, 
  这伤害贤人的灾祸,这玷辱青春的污迹, 
  这绵延无尽的羞耻,这扼杀贞节的暴力, 
  这种千秋万世永遭谴责的罪戾? 
  “有朝一日你指控这桩污黑的罪孽, 
  我的口才编得出什么理由来辩解? 
  我的舌头会沉默,我的视力会消歇, 
  脆弱的骨节会震颤,欺诈的心房会流血! 
  罪行是这般严酷,恐惧却更为酷烈, 
  既无力迎敌作战,也无处奔逃退却, 
  像失魂丧胆的懦夫,战兢兢伫候毁灭。 
  “柯拉廷若是残杀过我家的父王或王孙, 
  或曾经埋伏截击,要谋害我的性命, 
  要么,如果他不是我的亲近的友人, 
  我凌犯他的妻子,总还算事出有因, 
  可说是冤冤相报,是他罪行的报应; 
  然而他偏偏却是我的密友和姻亲, 
  这凌辱就没有借口,这罪咎也没有止境。 
  “这是可耻的;——不过,这是说传扬了出去; 
  这是可恨的;——不对,爱与恨不能共居; 
  我定在向她求爱;——但她已身不由己; 
  最糟的遭遇也无非遭到她申斥和峻拒; 
  我意志坚不可摧,理智又岂能干预! 
  谁要是敬畏箴言,敬畏老人的谚语, 
  瞧见了墙上的画幅,他也会肃然悚惧。”⒁ 
  在他乖戾的内心,掀起了一场争辩: 
  一边是凝冻的良知,一边是炽烈的情焰; 
  他自欺欺人地抛开了善良正直的心愿, 
  却怂恿猥劣的邪思操执优胜的左券; 
  这邪思立即戕害了一切纯良的意念, 
  获得了长足的进展,淆乱了美恶的界限, 
  使卑污恣肆的行径,俨然像至善至贤。 
  他说:“她和颜悦色,轻轻握住我的手, 
  凝视我痴迷的两眼,想从中探问情由, 
  惟恐我会有什么不祥的音讯说出口, 
  因为她挚爱的柯拉廷正在前方战斗。 
  红云涌上她腮颊,当恐惧涌上心头! 
  酡红如玫瑰两朵,偶在素绢上勾留; 
  而后又皓白如素绢,玫瑰已被携走。 
  “我的手紧握她的手,两只手绞在一起, 
  她的因惊恐而抖动,我的也跟着颤栗; 
  这叫她更加疑惧,手儿也抖得更急, 
  直到她确切听到了丈夫平安的信息, 
  她这才开颜一笑,更显得娇媚无比; 
  要是那耳喀索斯瞧见她亭亭玉立, 
  他就决不会顾影自怜,投身水底。 
  “那么,我还用寻求什么借口或伪装? 
  一旦‘美’现身说法,说客们都不再开腔; 
  可怜虫才为可怜的过失而自悔孟浪, 
  心灵若顾虑重重,爱苗就难于生长; 
  爱情是我的指挥官,他给我指引方向; 
  只要他明艳的旌旗赫然招展在前方, 
  胆小鬼也会奋战,而不会惊惶沮丧。 
  “滚开吧,幼稚的恐惧!终止吧,卑琐的盘算! 
  让理智和礼法去陪伴满面皱纹的老汉! 
  我的心永远不会违拗我眼睛的决断, 
  周详的思考和斟酌仅仅适宜于圣贤; 
  我是个年轻角色,那一套都与我无缘; 
  我的舵手是情欲,我的目标是红颜; 
  只要那边有珍宝,谁害怕沉船遇险?” 
  正好比稀稀禾苗,被萋萋恶草掩蔽, 
  审慎的顾虑几乎被猖狂的欲念窒息。 
  他竖起耳朵倾听,偷偷举步前移, 
  满怀无耻的希冀,满腹无聊的猜疑; 
  希冀、猜疑仿佛是恶人的两名仆役, 
  让他们相忤的主张交错于他的脑际, 
  使他一会儿想收兵,一会儿又想进袭。 
  潜思中,他恍惚瞥见她天仙一般的形象, 
  还恍惚瞥见柯拉廷,也与她同在那厢; 
  向她望着的那只眼,搅得他心神迷惘; 
  向他望着的那只眼,却较为虔敬忠良, 
  不肯屈从于这种背信弃义的意向, 
  发出纯真的呼吁,求心灵作出主张; 
  但心灵既经腐蚀,竟投向恶的一方。 
  这就大大怂恿了他那些卑劣的情思: 
  见心灵洋洋自得,它们也踌躇满志, 
  涨满了他的淫欲,像分秒填满了小时; 
  自吹互捧过了头,它们越来越骄恣, 
  竟与它们的统帅——心灵毫无二致。 
  听任奸邪的欲念如此癫狂地指使, 
  罗马王子直趋鲁克丽丝的卧室。 
  在她的居室与他的欲望之间的铁锁, 
  被他用强力胁迫,一把一把都松脱; 
  但它们开启的时候,都将这暴行叱责, 
  促使这潜行的窃贼有些顾忌和忐忑; 
  门槛把门扇磨响,想要惊醒熟睡者; 
  夜间游荡的鼬鼠,觑见他,尖声叫着, 
  这些都令他悚惧,但他仍寻求不舍。 
  一扇一扇的门儿,没奈何给他让道; 
  一股一股的风儿,钻出缝隙和孔窍, 
  向他的炬火袭击,将他的行动阻挠, 
  还对准他的面庞,吹去了乌烟袅袅, 
  终于吹熄了蜡炬——他赖以前进的向导; 
  但他滚烫的心胸,已经被欲火烤焦, 
  喷出了另一股热风,又将那蜡炬点着。 
  炬火重放光明,他借这亮光辨认 
  鲁克丽丝的手套(其中插着一枚针); 
  他从灯心草上面,把手套拾起、握紧,⒂ 
  猝然间疼痛连心,手指被针尖刺进; 
  针儿仿佛在警告:“这手套从未惯经 
  这种淫邪的丑事,快快退步抽身! 
  你瞧,我们主母的衣饰也这样坚贞。” 
  但这些无力的阻碍,都无法将他羁绊; 
  他以恶人的歪理,来解释这些事件: 
  门扉、夜风、手套,一路上将他阻拦, 
  他都看成不过是一些意外的考验; 
  恰似那两根指针,控制着时钟的运转, 
  一步步慢慢悠悠,故意把进程延缓, 
  让每分每秒都把该干的差事干完。 
  “这样看来,”他说,“这些梗阻的出现, 
  正如料峭的余寒有时袭扰春天, 
  好让尔后的韶光格外惹人眷恋, 
  好让冻缩的鸟雀有理由唱得更欢。 
  经受过磨难的好事,会显得分外甘甜; 
  遍历巨岩、烈风、悍盗、沙碛和礁险, 
  商贾才能腰缠万贯,回转家园。” 
  如今他步步逼近了那间卧室的门户, 
  紧闭的门扉隔开了他心驰神往的乐土; 
  除了那脆弱的门闩,那儿再别无他物 
  阻挡他前去接近他奋力以求的艳福。 
  逆天背理的邪念,搅得他神志糊涂: 
  为了攫捕那猎物,他开始切切祷祝, 
  俨如上天会赞助他这罪恶的意图。 
  在他那徒劳无益的喃喃祈祷的中途, 
  业已向永恒的神明卑词乞求佑助: 
  让他猥鄙的心愿到时候得以餍足, 
  让那贞淑的美人儿到时候由他摆布; 
  他蓦地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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