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桑雄狮-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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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势很快。”伊本·哈兰最终说。
“太快了,”罗德里格嘟囔着,“他们会超过部分逃难的村民。我不明白。他们应该尽可能往城里多塞些吃饭的嘴。”
“除非这不是一次围城。”
“那还能是什么?他不可能强攻费扎那。”
伊本·哈兰又从他们所在的高地——城东的一座山丘——举目北眺。“也许只是先锋在急行军,”他说,“出于某些原因。”
“这同样说不通。”罗德里格眉头紧锁。阿尔瓦觉察到他语气焦躁,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
“有什么关系?”贾罕娜厉声道,“快来!”
她一路都在策马狂奔,完全是以骑兵的速度。实际上,有几次罗德里格或伊本·哈兰不得不强迫她跑慢点,要不然马匹都会吃不消。
狂欢节之后,她和伊本·哈兰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两人试图不在路上表现得过于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贾罕娜变了,阿马尔也变了。阿尔瓦竭力不让自己多想,但没有完全成功。似乎生活总有办法让你大吃一惊,等你醒悟过来,迷惑和痛苦已经从四面八方将你团团包围。
他们打马跑下山坡,跨过护城河,进入城市,这是阿尔瓦头一次到费扎那来。贾罕娜和胡萨里算是回家,伊本·哈兰则是故地重游—一就在此地,阿玛力克一世曾试图摧毁他的名声,抑制他的权力。
那么罗德里格呢?
同行的瓦雷多队长化装成了亚夏人。他刮了胡子,染黑了头发和皮肤。这是因为他曾向维拉兹许下誓言,要保护他们的金达斯女医师。罗德里格不曾毁弃誓言。
他们准备把贾罕娜的双亲接出费扎那,同时警告其他金达斯人。这是眼前最紧迫的任务。等事成之后,他们必须重新考虑向谁效忠的问题,以及接下来的行动。根据阿尔瓦猜测,他们一行人会在朗札西边的某个地万,与正赶赴卡塔达的拉寇萨军会合。
但北方的烟尘也许将改变—切。
若是贾德人入侵阿拉桑,拉寇萨还会跟卡塔达开战吗?贾德骑兵越过了大荒原,亚夏人还会自相残杀?而且,半岛上名头最响的贾德将领,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替拉寇萨效力?
身为一名贾德战士,阿尔瓦完全没有头绪。在西行的路上,他感觉到伊本·哈兰和罗德里格爵士渐渐疏远。并非冷漠,当然也不是对立。它更像是……某种严阵以待的防御。两人都在加固心防,准备迎接日后的变故。
通常总是能言善辩、明察秋毫的胡萨里,这会儿根本派不上用场。他一路都少言寡语,显得心事重重。
丝绸商人在狂欢节的广场上头一次杀了人。阿尔瓦在路上跟贾罕娜聊过几次,医师说她担心此事会很麻烦。胡萨里本身乃是商人,而非战士。他温文尔雅,生性懒散,甚至有些软弱,但在狂欢节那天夜里,他杀了一名穆瓦迪刺客——一杖敲碎了对方的头颅,脑浆和鲜血溅满碎石路。
阿尔瓦深知这种经历相当令人不安。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战士的经历和与之相伴的种种问题。
说实话——尽管这个实话他不会告诉任何人——阿尔瓦甚至不敢确定自己能否接受军人的生活。这个念头煞是可怕。倘若他不适合当兵,那还能干什么呢?士兵似乎需要用非常简单的视角看待世界,可阿尔瓦最终发现自己并不特别擅长此道。
第四天早上,他犹犹豫豫地跟队长提起此事。罗德里格默默地骑了很久,始终没有回答。四周春光明媚,鸟儿欢唱。
“你也许太聪明了,当不了好士兵。”罗德里格最终说道。
阿尔瓦想听的不是这个。这句话感觉像是拒绝。
“那您呢?”他问,“您也很聪明,从来都是。”
罗德里格又迟疑片刻,斟酌该如何回答,“我们生长在不同的年代,阿尔瓦,虽说我只比你大了一点。那些哈里发统治阿拉桑时,我们北方人生活在恐惧之中,我们每年都要遭到一次劫掠,甚至是两次;每年都要,就连劫掠逐渐停止后,大人们也常用这种话吓唬我们:‘要是你不乖乖睡觉,异教徒就会把你抓走。’我们梦想着奇迹发生,局势逆转,梦想着返回阿拉桑。”
“我也是!”
“但那些事已经实现了,你没发现吗?那不再是什么梦想。世界已经改变。但当你实现梦想时,却有可能发现它……并没有那么简单。”罗德里格看着阿尔瓦,“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胡言乱语。”
“我也不知道。”阿尔瓦闷闷不乐地说。
队长听到这话咧嘴一笑,阿尔瓦意识到自己方才有点放肆。
“抱歉。”他忙道。阿尔瓦还记得当初——感觉像是一百万年之前——在叶斯特伦郊外,罗德里格曾因类似的无礼言辞,把他一拳从马上揍下去。
但罗德里格这次只是摇摇头。世界已经改变。“不妨这样想,希望管点用,”他说,“你能把跟咱们同行的另外三个人看成异教徒吗?他们品行卑鄙恶劣,被大神厌弃?”
阿尔瓦眨了眨眼,“咱们都知道,阿拉桑住的也不尽是些恶棍邪魔。”
罗德里格摇摇头,“不。现实点吧。好好想想。有些贾德人会赞同你的观点,阿尔瓦,但牧师们从来不肯承认。我估摸你妈妈也不会。想想瓦斯卡岛。圣战的意义决定了这一点:亚夏人和金达斯人是贾德人的祸殃。他们的存在侮辱了咱们的大神。几百年来我们接受的都是这种教育。敌人永远摆脱不了恶棍邪魔的形象,更不用说具备什么高贵品格,至少,那在被信念推动的战争中是不可能的。这是我想要说的话:为你的国家、家庭而战,甚至是为追隶荣誉而战,都没问题,但相信你的对手都是邪恶化身,必须被毁灭,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想夺回半岛,重铸埃斯普拉纳的辉煌,但我不能说摧毁阿拉桑和它所有的—切,是在遵循什么神明的意旨。”
这番话很难消化。难得出奇。阿尔瓦沉默地骑了很久,“你觉得拉米罗王也是这么想?”
“我不知道拉米罗王是怎么想的。”
回答来得太快。阿尔瓦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种问题。谈话就此结束。其他人似乎也都不想聊天。
但阿尔瓦忘不了这个问题。他们在春光中一路西行,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当年那个孩子梦想中的阳光灿烂的世界出了问题。原先他所追求的,只是在罗德里格所说的荣耀中占有一席之地——在群狮之战中扮演一个可敬的角色,分享一份骄傲。
群狮之战。孩子的梦想。去年夏天瓦雷多人在奥韦拉村的所作所为,该如何与梦想共存?还有死在拉寇萨的维拉兹·本·伊沙克——阿尔瓦见过的最好的人?还有,他们自己在菲巴兹西北的山谷中,对贾洛纳部队的伏击,那里有没有荣誉可言?有没有什么方法,能为它正名?
阿尔瓦还穿着那身凉爽宽松的阿拉桑罩袍。胡萨里也没有换下瓦雷多皮帽、马甲和绑腿。阿尔瓦不知道其中原因,但心中还是有所触动。也许在找不到真正答案的时候,人们更霈要某些象征?
又或许他真在这些念头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根本当不了合格的士兵。唯—值得安慰的是,队长同样没有答案,但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在阿拉桑半岛费扎那城东方的小山丘上,眺望着由瓦雷多战马扬起的烟尘,在他们五人打马下山之前,阿尔瓦。德伯里诺最终认定,那份荣誉——炽热明艳的荣誉——几乎不可能得到。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就在同一天晚上,他却忽然发现了那份荣誉,也发现了今后要走的路。征兆仿佛就烙刻在燃烧的天空中。
当他们靠近城壕门时,阿马尔接过了小队的指挥权。当初在菲巴兹附近的争战中,贾罕娜就曾见过随着局势变化,他和罗德里格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转换职权。医师还意识到,这也是令她忧愁的原因之一。他们之间形成的纽带,他们不需言语的默契,如今都要被斩断了。
一支入侵阿拉桑的贾德军队等于为一切话题都画上了句点。他们俩都觉察到了。五个人在山上没说一句废话,只顾眺望滚滚烟尘,但他们都明白这微妙的变化。他们来费扎那是为了解救医师的父母,但是之后呢?在此之后,去年秋天在拉寇萨墙根底下那场象征性的角斗,终于要变成现实。
她想跟阿马尔谈谈,她亟需跟阿马尔谈谈。有关这件事,还有别的很多问题。有关爱情,还有在这杀戮的年代,他们熟悉的世界即将终结之时,某些东西是否真的应该拉开序幕。
但在路上不行。他们曾用眼神交流,也曾短暂交谈,但任何需要解决的问题都没时间沟通,他们的群星与双月融汇出的印记将会对未来产生什么影响?又有哪些可能性在等待他们?
凡此种种都必须事后再去考虑,假如时间和这个世界允许的话。
她对阿马尔毫无疑虑。这也许令人震惊,但从狂欢节那天晚上直到现在,她都不曾有丝毫疑虑。尽管谨慎的天性总在发出警告,但有时心中的箭矢总能找到明确的方向。
阿马尔就是阿马尔,医师听过不少传言。他行事自有风格,那些故事早已传遍整个半岛。
阿马尔说过爱她,她对此深信不疑,没必要担心。不用担心他。应该担心的是这个世界,担心黑暗、鲜血和火焰,但不用担心这个似乎正是她灵魂归宿的男人。
他们夹在一群凉惶失措的难民中间进了城。费扎那周围的农民几乎都为躲避贾德军的兵锋逃了过来。入城的道路和城壕上的吊桥都被马车、推车塞住,城门更是塞得满满当当。哭号的孩子、狂吠的狗、骡子、鸡鸭,还有大喊大叫的男男女女,缠得他们寸步难行。贾罕娜目睹了集体的大恐慌。
阿马尔看了罗德里格一眼,“咱们来得正好。今晚城里恐怕不太平。”他语气平淡,可贾罕娜心中惧意陡升,好似一面咚咚敲响的大鼓。
“咱们进去吧。”贝尔蒙特说。
阿马尔犹豫了一下,“罗德里格,你可能会被困在一座被你的军队包围的城市里。”
“我的军队在拉